“要只是捉只猫儿来玩儿,我自不会说他心术不正!可他竟听信了那偏方上所讲,将那模样奇特的猫儿给……活活剥了皮下来!又在大林坳那边生了火,将猫皮仔细烤了,再抹上从活猫身上放出来的血,拿来让我敷在有汗癣的地方用!唉!那血淋淋的玩意儿……我哪里敢用?!等他走了,我连忙将那猫皮偷偷埋在后院,又特地念了几句道词,超度了那可怜猫儿!”
“可……”翁向的语气里显得十分为难:“可师父……这也是申屠师弟对你的一片孝心,你怎么就能说他心术不正呢?”
“翁向!你跟随我多年,不会不知道,在还俗前,我乃牛毛山上的一个光脚小道士吧?!我们道观里,常年有老鼠出没,是以,要想道观太平,需常常供着些勤快的猫儿才行!在我眼里,猫乃能捉鼠的灵性之物,岂能随意杀之?!可那申屠惊……!不仅杀了猫儿,还以那般残忍方式!此……不是心术不正,是什么?!”说这番话时,赤日使君的声音愈来愈大,足以能看出他对申屠惊的愤怒与厌恶。
而一直心系赤日使君安危的申屠惊听闻此言,心,登时就坠入了冰窖:我这般真心待师父,不曾想……在他眼里,我竟是那心术不正之人?……呵呵!呵呵!原来,这就是他一直不肯传于我“行云流水手”的原因!我还天真以为,是我不够勤奋,亦或是天资盈缺……哼!却不知,竟是因为一只猫儿……还是一只为了给他治病的猫儿!
想到这里,申屠惊的愤怒、自嘲、无助、怨怼之情,忍不住一齐涌上心头。
他的双拳越攥越紧,心底的冰冷之意,亦越来越盛。
最后,等屋中的赤日使君和翁向彻底说完这个话题,申屠惊才努力迫使自己换上一副笑颜,并故意加重脚步声,往房门口走去。
申屠惊记得,当时赤日使君交给他一本老子所著的《道德经》,并允诺,若他能将此经抄写一百遍,他就将最后一式“行云流水手”传授于他。
申屠惊面上感恩戴德地叩头谢着,内心里却在冷笑:哼!只是抄写一百遍《道德经》,就能使我的心术变正么?笑话!你等着,我定要让你仔细看看,何为真正的心术不正!
自那天起,申屠惊一边抄写《道德经》,一边努力练好前六十三式“行云流水手”,同时,他也一直在寻找能够教训赤日使君的机会。
一日,申屠惊依赤日使君吩咐,去大林坳附近的龙虎山上砍柴。
亦正是那次,让他在龙虎山的半山腰上,意外发现了一处天然机关!
要说那处天然机关的真身,乃一块儿巨大无比的灰色石头。灰色石头的左下脚,又垫一块儿青黑色的小石头。正是因为有那块儿青黑色的小石头阻着大灰石头,那大灰石头才没有滚落至龙虎山下。
经过岁月的洗礼,那青黑色小石头的边缘已被磨得越来越光滑,是以,倚在它上面的那块儿大灰石头,就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了。
看着这副景象,申屠惊不由暗暗激动:这大石头若是掉下去,刚好能砸中下面那条狭窄小道!而狭窄小道两旁,又都是悬崖!若我能将赤日使君引到那条小道上去,那他……岂不是逃无可逃?!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后,申屠惊又跑到那块儿灰色大石那里精心布置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当夜,他便邀约赤日使君次日去龙虎山的小道上,说有要事相谈。
赤日使君不疑有他,当即爽快地答应了。
这一夜,申屠惊因太过兴奋和害怕,竟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提前动身,去龙虎山的机关旁等着了。
不过,等人的时间,总是枯燥乏味的。
再加上申屠惊昨夜一夜未睡,还有初升的太阳,将他浑身上下照得暖暖的,竟致他头挨着那块儿灰色大石头,沉沉睡了过去。
但因他心中有事,始终睡不踏实。是以,没过多久,他就被噩梦惊醒了。
恍恍惚惚中,放眼往山底下一望,恰巧看见一个素袍素袜之人,正站在那条狭窄小道上。
兴奋之下,申屠惊来不及多想,为何平日里只穿深色衣衫的赤日使君,今日却穿了一套素色衣裳前来……就将手边的青黑色小石头拨开,把灰色巨石一把推了下去!
“啊!”
底下被砸中那人,发出一声惨叫!
“不对!”
听到惨叫声后,申屠惊立即反应过来:被巨石砸中之人,绝不是我师父:赤日使君!那他是谁?……唉!管他是谁?反正是与我无关的倒霉鬼!倒霉鬼啊倒霉鬼!你就在那里自生自灭好了!毕竟,是你自己撞到我机关中来的,我可没有逼你!
本想就此逃走,但忽然记起赤日使君说自己“心术不正、没人性”之类的话,申屠惊就又不服气地折返了回去。
且他边往那条狭窄小道上急奔,边忿忿想着:你不是说我心术不正吗?今日,我就偏偏要救人!要“心术正”给你看!
走到那处小道上,申屠惊才发现,被巨石压住的,是一个面貌清秀的年轻人。
申屠惊本以为,但凡被那石头砸中,就算不死,也得落个重伤!可谁知,那年轻人竟十分命大!因为,他只是被巨石砸中了右腿而已。
不过,即便只是被砸中右腿,那个年轻人还是疼得满头大汗。因为,他的伤势,似乎颇为严重!仔细看他那条素白的裤子,此时已被大腿流出来的鲜血,染成了十分瘆人的殷红色!而那血水,还在不断往外冒……
申屠惊不禁猜测道:看这情形,就算将他救出来,他后半辈子也是个瘸子了!可惜……
之后,申屠惊便装作路过的样子,上前弯腰询问道:“兄台!兄台这是怎么了?”
那年轻人的脸上,早已因剧烈的疼痛,而变得扭曲、狰狞。
看得出来,他此刻能保持清醒,全靠一口想活下去的气撑着。
是以,见有人主动上前发问,他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他努力抬起头来,虚弱应道:“我……我被山上突然滚落的山石砸到了右脚!劳烦……劳烦这位兄台去请帮手,将我救出来!兄台的大恩大德,我……我卫可言,余生一定鼎力相报!”
“卫可言?!”听到这个名字后,申屠惊的眉毛不可察地皱了皱,似是在思索什么要紧事。
接着,申屠惊又围着那块儿巨石,仔细查探了一番。
他发现,卫可言的右腿和右脚,被那块儿巨石压得死死的,竟是半点儿都移动不得!
唉!这个卫可言非要来凑热闹!此刻,若这巨石下压得,是我师父赤日使君该多好!都怪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小子,坏了我的计划!
本想负气离开,但看卫可言神色痛楚,申屠惊又登觉心中不忍。
他暗自叹口气,有些为难地开口道:“卫兄弟应当知道这龙虎山四周的情形,这里地广人稀,若等我将帮手请来,卫兄弟你怕是早已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那怎么办?”卫可言的脸上,有明显的惊慌失措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