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今你知道了聂远征是林太后派来的人,准备如何处置他?”沈一心试探着问道。
“如何处置他?”额尔敦嘴上笑着,语气却是极为冰冷的:“他既然能保护你,我处置他做什么?再说,接下来的王位之争,必定会在铎蠹掀起血雨腥风,亦有许多危险是不能预测的。我不能护你周全的时候,能有个知根知底的人保护你,这……很好。”
沈一心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额尔敦还能替自己做打算。
她心中一阵感动,随即保证道:“你放心。日后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助你登上王位。”
额尔敦静静看了沈一心一眼不出声,继而又轻声冷笑了一下,低头看向怀中的兔荪。
饶是沈一心再聪明,也猜不透额尔敦的这声冷笑是何意。
再说沈一心与额尔敦刚回到家中,就见陆非适神色匆忙地跑到沈一心跟前来,快速低声道:“不好了!你养在屋里的那几只兔荪,因偷吃了桌上为你的饭菜,全都给……毒死了!”
“毒死了?一只不剩?!”沈一心心中一紧,快步向自己房中走去。
“一只不剩!”陆非适叹口气,有些遗憾道:“那些小兔荪本被你养得那般好,如今,却惨遭这样的横祸!”
“查清楚是谁投毒没有?”沈一心边往前走,边偏头问道。
“查清楚了!做饭的厨子说,今日一早做饭时,就见渊簇在灶房门口转悠了许久。厨子说,本来看他那模样,还以为他在等什么人。可如今想来,他应当就是在找投毒的机会!”陆非适如实答道。
沈一心忽然停下脚步,冷声说道:“你是说……渊簇在我的饭菜里投毒,他想……毒死我?”
陆非适答:“自然是这样。”
沈一心沉思道:“这个时候……渊簇为什么要毒死我?毕竟,毒死我……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难不成,他早就猜到了,今日我会处置他,所以提前下手?……不对!此事我并未在他面前露出半点风声,他亦根本不知我已察觉他就是鬼沃赤的细作一事。且好巧不巧的,我并未吃那些有毒的饭菜,反倒是被一向不碰人食的兔荪给吃了……难不成……?!”
想到这里,沈一心忍不住回头深深看了额尔敦一眼。
谁知,额尔敦却事不关己地别过头去,并不与之对视。
沈一心见状,便更在心下对自己的猜测肯定了几分。
她问道:“渊簇人呢?”
“我已经亲自把他押到你的屋中去了,如今就在那桌有毒的饭菜旁边跪着呢!这小子……别看长得娘里娘气的,可骨头倒硬得很。哼!即便我对他拳打脚踢,他也拒不承认在你饭菜中下毒!”陆非适有些生气地说道。
沈一心心中暗暗叹口气:他哪里是骨头硬?根本是因为这事就不是他做的。他若认下,岂不就替别人背了黑锅?
沈一心掀帘进入自己屋中时,发现自己的婢女乌鲁也在那里。
此刻她正双眼通红地陪着渊簇跪在地上,看来,应该是偷偷哭过了。
而渊簇则似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乌鲁,他只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门口,一副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
一看到沈一心进来,渊簇便直接跪着上前,急忙喊冤道:“乌妮尔大人!乌妮尔大人!他们几个串通好了,污蔑我给你的饭菜里下毒!乌妮尔大人你是知道的!渊簇对你忠心耿耿、体贴有加,怎么可能害你呢?”
听到“忠心耿耿”四字,沈一心心中不由暗暗冷笑:你对我忠心耿耿?那你对你真正的主子鬼沃赤呢?
虽心中对渊簇尤为不屑,但沈一心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污蔑?他们为何要单单污蔑你?却不污蔑旁人?”
渊簇本以为沈一心与自己多多少少有过同床共枕的情份,必会维护他。
可谁知,她上来就质问自己。这不禁让渊簇深感疑惑的同时,也立马慌了神!
他结结巴巴道:“乌妮尔大人……你不会相信他们吧?渊簇做下的事,渊簇自会认。但渊簇没做过的事,打死渊簇,渊簇也不会承认!”
“哦?你的意思是……你并未在我的饭菜里下毒咯?”沈一心抬抬眉毛,淡淡问道。
渊簇边叩头,边痛哭流涕道:“渊簇自然没有!”
“那好,你过来将这些饭菜都吃了,我和乌妮尔就信你是清白的!”额尔敦突然出声命令道。
渊簇面上一愣,再擦把眼泪,面色十分为难地战战兢兢回道:“回少主!虽我未在乌妮尔大人的饭菜里下毒,但……但饭菜里有毒是事实啊!毕竟,那些小兔荪吃了这饭菜以后……死了。倘若我吃了这些饭菜,岂不是也要……死?”
说完,渊簇还怯生生地看了额尔敦一眼。
虽渊簇比额尔敦年长许多,但二人与生俱来的气势,却是无法比拟的。
额尔敦高高在上,渊簇低入尘埃。
他们一个是阴沉、稳重的王者,一个是卑微到骨子里的、供人玩乐的玩物。
原先,在沈一心的宅邸中见到额尔敦时,渊簇都尽量绕道而行。
如今似这般当面反驳于他,着实耗费了渊簇不少胆量。
其实,渊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比起铎蠹大王鬼沃赤来,他竟然要更怕铎蠹少主额尔敦一些!
之前,渊簇曾想试图克服这种感觉,可一见到额尔敦,那种惧怕的滋味就会立刻蔓延到他全身,以致他说话打结,目不能直视。
很多时候渊簇都在想,额尔敦身上的气质……可能这就是天生的不怒自威吧!
“厨子说,今日只有你一人在灶房门口鬼鬼祟祟的!不是你下的毒,还能是谁?!”见渊簇不肯承认,额尔敦的语气里,不自觉多了几分威严。
渊簇听闻,竟吓得浑身一抖道:“是今日一早有人给奴家递了消息!那人……那人让奴家在灶房门口等他!”
“那人是谁?报上他的名号来!”沈一心左手一拍桌子,大声喝问道。
“那人……那人……”渊簇着急地左顾右盼、不停地晃动自己的身子,却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快说!”沈一心催促道。
“那人……”渊簇偷偷看了额尔敦一眼,见他面色平静,才敢大胆答道:“那人……正是少主……”
“胡说。”额尔敦不轻不重地反驳道:“我从未给你传这样的消息。哼!再说,我堂堂铎蠹少主,找你这个身份低贱的伶人能有什么事?你别死到临头了,就在这里随意攀咬。”
“可……可……”渊簇瞠目结舌地看着额尔敦:“可明明就是少主你今日一早告知我,要我去灶房门口等你的。少主还叮嘱我,让我万不能离开。怎得事到如今……少主却不认了?”
额尔敦冷笑一声,在那些小兔荪已经开始变冷的尸身上横扫一眼,淡淡道:“哦?你污蔑我?”
“奴家……不敢!”渊簇将头重重地叩在地上,没有额尔敦的允许,竟是再也不敢抬起来。
“你可有人证?说是我让你去灶房门口等我的?”额尔敦不紧不慢地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