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锡紧张的搓手,他在内心惧怕自己听到真相,又想从云禾口中知道事情的原本情况究竟如何。
“是我做的。”
云禾停站在原地未动,也没有打算开门,就这么轻飘飘的几个字彻底打碎了傅锡的幻想,将他拉回现实。
心口蓦然一酸,苦涩的情绪在胸腔翻滚汹涌。
为什么几个字被堵在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
但是云禾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她平静的凝视眼前神色痛苦的男人,任凭男人眸中翻涌的情绪激烈汹涌,她依旧丝毫不为所动,眸中没有一丝情意。
“因为我还挺讨厌你的,许多年之前讨厌你,现在更加厌恶你。”
“厌恶?”
傅锡怔怔的重复着几个字,他全身僵硬,拳头不自觉的收缩握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麻木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云禾那张依旧美丽的脸。
是他爱的样子。
耳边似是接连不断传出嗡鸣,震的傅锡身心俱痛。
厌恶?
他想象过云禾不喜欢他,讨厌他,可是过去这么多年,他以为他们之间是有情意在的,几年夫妻,他这么多年的好,就真的弥补不了他曾经犯的错吗?
身体似是顷刻间被抽空了力气,傅锡全身踉跄,伸手想要抓住云禾的手臂,仿若面前的人是他唯一想要抓住的稻草。
只要抓住她,便是还有回缓的余地。
云禾手臂轻松背到身后,避开了傅锡的手。
望着空唠唠的手掌,傅锡眼眸通红,几乎要沁出眼泪。
“你就这么厌恶我吗?夫妻同床共枕几年,你就一丝没有旧情吗?”
“旧情?”
不提还好,他们之间哪来的旧情?有的,只有旧怨!
“我被迫嫁给你,错失高考,之后你就将我困在家里,承受你那些混混们的骚扰,你告诉我,哪一件事不是旧怨算是旧情?你身高力强,强行将我困住,就因为我不要孩子你就觉得是对我好吗?如果恨意这么容易消散,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仇人?”
“可是我是真的爱你!我愿意将世界上最好的全都捧到你面前!因为你我愿意摒弃从前学着做生意!因为你,我愿意成为更好的人!为什么?我明明都已经达到你的要求了,你却将我唾手可得的机会亲自击碎!”
这难道不残忍吗?
傅锡再一次伸手想要拉住云禾的手臂,倾诉他的爱意,为了云禾,他愿意吃苦,愿意自动屏蔽身边的其他女人。
因为他爱云禾。
可是还不等他靠近,云禾便抬脚后退两步,拉开了与傅锡之间的距离。
那两步之遥,似乎成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人拼命追赶是不行的,他在拼尽全力靠近云禾,给她想要的生活。
可她从一开始想的,便是怎么离开他。
“所以呢?凭什么你变好我就要给你机会?”云禾平静反问。
这句话就像是个魔咒一般倾扰着傅锡,他哑了半天,说的磕磕绊绊,“可是,不是你说的吗?如果我……”
能让你过得跟梁琼的生活一样,就不离开他。
“可是你失败了不是吗?”
无论失败原因如何,失败就是失败。
过了许久,傅锡才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嗓音掺着沙哑,“你从什么时候跟王献之联系上的?”
“没多久,在梁父找过我之后吧。”
但是傅锡始终想不明白,云禾一个高中毕业的学生,又一直在农村没有走出来,她怎么会有能力跟王献之那个老狐狸联系上?并且还让王献之那个老狐狸同意的?
就连他,都着了王献之的道。
如今他一无所有,都拜他所赐。
见傅锡许久没有说话,云禾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不耐烦的催促,“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你在这里唠叨,我的第一次高考就被你给毁了,你还想毁第二次吗?”
傅锡从来没有觉得像如今这般无助过,云禾的强硬让他步步退让。
眼看云禾拿着钥匙即将开锁,那枚钥匙似乎掌控着云禾彻底离开他的开关,只要云禾将锁打开,从今往后,他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要!我还有话问你!”
傅锡眼中闪过一丝哀求,他的手臂无意识想要去拉云禾,在接触到她抵触的目光后如同被开水烫到一般飞快缩了回来。
讪讪的背在了身后。
“你为什么……就不能尝试着接受我呢?”傅锡语气中满是恳求,希望云禾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
幻想被一道轻蔑的笑声打断,云禾冷冰冰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尝试着接受梁琼呢?无论家世还是学历,亦或是眼界,她都比我好上太多,你为什么不尝试着接受她呢?只要你接受她,你的生活早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又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傅锡想也不想便反驳道:“我爱的人是你!我根本就不喜欢她!无论她多优秀,多喜欢我,但是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爱的只有……”
你……
说到最后,傅锡的声音蓦然小了许多,眸底盛满绝望。
许是他想到了,梁琼接近他时的样子,他是怎样的厌恶和憎恨,他甚至觉得梁琼不要脸,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他感到恶心的人。
后来更是联合王献之将梁家搞垮!
梁琼优秀他尚且如此,那他呢?一个不优秀甚至满身污点的人,强行将云禾捆绑在了自己身边。
她该如何?
恨意几何?
傅锡恳求的看向云禾,求她不要把那些话说出来,但云禾目光凉薄,嘴唇轻启,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是啊,优秀的女人你尚且不喜欢,我凭什么要喜欢低劣的你?给你机会,不是恶心我自己吗?”
这些话,犹如千年寒潭生出的万年不化的冰锥深深刺入傅锡的心脏!让他周身寒冷无比,又痛又冷,几乎站立不住。
她漫不经心的往后退了一步,好似看到了什么肮脏的垃圾一般。
恶心两个字被她展现的淋漓尽致。
傅锡双目赤红,手臂背在身后死死捏紧拳头,牙齿紧咬。
他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而且,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能够理解云禾的恨意来自哪里。
就如同他厌恶梁琼一样,云禾也厌恶着他。
“我知道了……”
末了,傅锡松了口,双眼落寞,挺拔的身姿一步步后退,退出了云禾的警戒范围内。
他跟王献之合作搞垮梁家,是梁琼的命,而他被王献之耍了,是他和王献之之间的事,该讨的债也要从王献之手里讨回来。
至于云禾,她想恨便恨吧,云禾对他有恨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了。
身影一步步踏出云禾的视线,在他即将到达巷口时,云禾蓦然出声,“傅锡,你真的爱她吗?那你为什么看不出来?”
——
杀人诛心。
刚刚走的好好的傅锡脚下一个踉跄,猛得回过头来,却见云禾已经用钥匙打开大门的锁头,走进了房子里。
大门关闭,似是斩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傅锡心脏一阵剧痛,伸手扶住了墙壁缓缓滑坐在了地上。
原来他早就害死她了啊?
他一直在墙角瘫坐到半夜才渐渐缓了过来,双手用力攀着墙壁站起身,脸上表情变的坚毅刚强,凶狠的像一头饿狼。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其他人打扰到云禾!
纵使,那已经不是她了!
高考,他已经毁了一次了,这一次,绝不会了。
房间里熟睡的云禾唇角略过一丝淡淡笑意,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翌日,黎明的阳光从窗户的照射进来,形成一道淡淡的光晕,萦绕在云禾铺散开的墨发上。
吃过早饭,她回学校上课。
一连几日清净无比,再没有谁再打扰到她,直到梁氏集团被王献之亲自送到她手上。
两人这次选了一家茶馆,王献之的茶道不错,手很稳,泡茶的技术很高,他倒好茶笑眯眯的说梁家和傅锡的事。
没什么紧要的,无非是梁琼把梁家倒闭的责任一股脑全推到了傅锡头上。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梁家败落,梁家拥有的也比普通人好上太多。
而梁琼知道傅锡被王献之坑了一无所有,便将所有怒火全都撒在了傅锡的身上。
王献之笑着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呷了一口,微微摇了摇头,“梁家人还算有些头脑,没有找您来自取其辱。”
而是挑了个软柿子捏。
但傅锡真的是软柿子吗?
未必。
傅锡从一无所有到跟他一起搞垮梁氏,柿子究竟软不软,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云禾只笑笑不说话。
傅锡跟梁琼对上,多有意思的场景啊?
一个男主,一个女主。
两个人对上了,光环这种东西,到底谁能赢呢?
一个月后,云禾参加高考,考试顺利,考题对云禾来说没有什么难度。
出考场时她清晰的看到傅锡躲在角落里准备了向日葵。
只不过他没有勇气送过来。
天气很好,艳阳高照。
藏东西都躲在角落里没有出来脏她的眼。
城区废旧仓库内,铁门紧闭,只有一条缝隙映出一道残影,打在仓库中央一把椅子上。
上面用麻绳五花大绑着一个女人,衣服看得出来是高级货,只不过上面尽是脏污,膝盖被磨破了,头发乱糟糟的,嘴巴里塞着臭袜子。
她无力的呜咽着,眼泪干涸,几乎快要流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残阳消散,仓库内重新归于黑暗,女人神情麻木,似乎已经习惯了。
哐当——
铁门响了一声,绑在椅子上的女人下意识全身瑟缩,僵硬的将头转了过去。
来人身高腿长,全身散发着从地狱里出来的味道,步子缓慢。
咔哒,屋里的灯被男人拉开。
女人眼睛不适应光亮,瞬间紧闭双眼,将脑袋撇了过去。
下巴蓦地被收紧,疼的女人想要叫出声,但是她嘴里塞着袜子只能发出呜咽声。
“我有没有说过,不让你去招惹她?”男人脸色阴沉的厉害,怒意里蕴含着想要将人凌迟的狠戾。
梁琼脸色一白,下意识想要后退,但她全身都被固定在了椅子上,根本不能动弹,只能睁开满是恐惧的双眼,止不住的想要摇头。
这些天里,梁琼以及梁家将所有的怒火全部都发在了傅锡身上。
傅锡一无所有,最开始的时候自然被人拿捏,但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也会故意让梁家吃亏。
许是梁琼后知后觉的认为将梁家搞的家破人亡的云禾逍遥自在,竟然还要高考,她心中的那口郁气憋闷在胸口怎么都发不出来。
所以她决定报复云禾!
只不过傅锡一直盯着梁琼,她的举动虽然隐匿但也被傅锡察觉,在她动手之前,傅锡先下手将她绑了过来。
整整三天,梁琼滴水未进。
傅锡根本没来看过她,这是将她绑过来之后第一次来见她。
因为云禾今天高考结束了,他其实买了鲜花想为云禾庆祝,但是他觉得云禾或许不会想见他。
不仅仅是现在的云禾,还有之前的……她。
所以他站在角落里默默看着云禾走出考场,脸上带着笑意,阳光快乐。
曾几何时,他见云禾的时候她便是现在这个样子,跟他在一起后,她脸上的笑容便少了许多。
想是……跟他在一起不痛快吧。
如今的他就像是个下水道里的老鼠一般,而云禾的生命鲜活光鲜。
想到这里,傅锡脸上扬起一抹苦笑,用力甩开了梁琼的下巴,梁琼全身无力,下巴被甩出去,脸颊瞬间侧了过去。
梁琼侧过去头后无力转回来,就那么被头发挡着半张脸,眼睑微垂。
她恨。
恨傅锡对她薄情寡义,恨王献之不顾两家多年交情为了利益将梁家占为己有!更恨云禾置身漩涡却全身未染分毫脏污!
凭什么?
她明明才是高高在上的梁家大小姐!才该是最阳光无恙的!
只可惜她嘴巴发不出半分声音,若是可以,她定要好好质问傅锡。
凭什么?
她梁琼自始至终做错的,只有爱上傅锡这一件事,他们凭什么将他们梁家坑害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