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林和郑溪厝说完这些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两人出来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郑溪厝安排卢林、雅师姐、苏师姐、方公子、铁锋、武南他们这这些还有郑田川坐在一起吃饭,郑溪厝上来就连喝了三大杯,感谢了众人一番,说这次浯洲瀛洲是被人算计,危急得很,不是众人来帮忙,胜负还两说。
大船损伤不严重,明天上午会有船工过来修复,估计需要两天左右,郑溪厝在西瀛这边的营地要重新修整,还有许多事情都要处理,另外两伙海盗也派了人过来商谈,也要一两日时间的,等商谈完了再请卢林他们去瀛洲看看。
随后两日,卢林便和雅师姐、苏师姐、王文英在西瀛四处闲逛,在西瀛北面、东面、南面有数十岛屿,岛屿大一些的有七八个,可以住人,但是没人,剩下的都是极小的岛礁了,不能住人只能用来停歇,这些岛屿大多方圆不足两里,甚至更小的连一里方圆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周围有众多岛屿相连的原故,岛屿内确实是风平浪静,是个极好的港湾,西瀛岛上温陵人居多,从西瀛去往温陵三百三四十里路,风平浪静的时候一两个时辰就到了,去往鹭岛也都差不多要四五个时辰。
西瀛地势平坦,无河川山岳,土地浅薄,多是暗红色土地,水源缺乏,不利于种植,仅能种植瓜薯、花生等,岛屿众多,海水中扇蛎鱼虾等海货丰富,还盛产琼脂,可入药也可在缺粮时充饥,经常需要从瀛洲买卖食物过来。苏师姐惦记着文螺,郑田川让人去捕捞,在附近竟然捕捞到了十五六只,第二天就让卢林炙烤了两只吃了,其余的用水桶养着慢慢吃。
西瀛在瀛洲中部西面,两地最近距离之处只有九十里不到,是攻打瀛洲的据点,瀛洲防守重点也在西瀛,西瀛失守就丢了一半主动权了,此番若不是卢林来援,带来了千里镜,不然郑溪厝就算是守住了瀛洲,怕是胜了也剩不了多少人马了。
这也是郑溪厝最担心的地方,对方有扶桑倭人,保不齐后面还有扶桑国的水师官兵,真是这么个结果,他肯定是守不住瀛洲的,纵然那两伙海盗过来了,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六百人了,怎么守?二十多年的辛苦经营就这样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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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八一早,吃过早饭,辰时过半,乘坐大船去往瀛洲,大船昨天就修复好了,就连当初撞击武南大船尾部造成的损伤也都修复了,武南见了是喜出望外,儋耳和南定的造船修船工匠可没有这技艺。
从西瀛到瀛洲不过一个半时辰就到了,郑溪厝应该是早安排妥当了,一下船,就有数百人前来迎接,为首一人六十左右,头发微白,面色偏黑,三缕长髯,双眼看过来,似乎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
郑溪厝上前说道:“严兄,这次惊扰到你们了,还好都过去了,来,我为你引见几位青年才俊,若非他们前来相助,还真不知道胜负在谁。”说着就将卢林、方公子、铁锋、雅师姐、苏师姐都介绍了一番,王文英没有出来,跟在武南身边,毕竟她的身份不宜在这般场合抛头露面。
接着郑溪厝又和卢林、方公子他们介绍了一下这人:“这是严振泉严先生,是我结拜兄长,相交有二十多年了,这瀛洲外面的事是我忙着,但是瀛洲内里的事情都是严兄操劳费心了,瀛洲有如今的局面,大半都是严兄的功劳。
严兄是越州月港人氏,世代为商,买卖曾经往来扶桑月港之间,二十年前,越地大旱,赤地千里,我祖上亦是越州温陵人氏;严兄来找我,见此处地肥水美、大片荒野未辟,提议招抚饥民赴瀛洲来开垦。
饥民求生,听得有机会,都很踊跃,招抚到了不少人;严兄带着人来了后,率聚伐木辟土,构筑寮寨,这些事情都是严兄辛苦了;那时土番还以为有外敌侵犯,聚族攻击,严兄还遣人加以安抚,商定疆界,互不侵扰,还联合了那些旧移民,相互交好,共同合作开垦,这般辛苦耕耘历经二十载,于是有了今日瀛洲的状况。”
卢林听得这些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严振泉过来和他们一一问候了一番,他回应完了,再去想就什么也没想到了。
登陆的岸边叫做笨港,有笨河水在此流入大海,适合船舶停靠;众人寒暄过后,郑溪厝带着他们进入营寨就坐。
这营寨是井字型营寨,中间为大高台,郑溪厝讲述此高台乃是当初组织指挥垦荒的中枢,就在这里给那些赴瀛洲开垦的人发放耕牛、农具,最早只是个土堆的台子,不过两尺高,人也只有十寨人,如今这里已经是百寨都不止了,这高台已是九层三丈的高台了。
瀛洲北部和南部都有越州人开垦建寨了,这边是主寨,北边称为北寨,南边称为南寨,卢林没有看见郑溪济,那天海战还看见了,此后就一直没看到,中午吃过饭,问及郑田川:“郑兄,海战那日看见过你济叔之后,这几日未曾看见你叔父?他不在此处么?”
郑田川说道:“济叔去北边了,他本就是在北边主事的,这次被那些海盗联手围攻,他才回来支援的,我有四个叔父,济叔是四叔,还有一个远叔是五叔,在南寨那边负责的,那天海战都在的,另外两个在二十多年前逃离扶桑时战死了。”
卢林想想也是,瀛洲这么大,郑溪厝经营二十多年,不可能只在这中间一带,说道:“郑兄,我在这里呆个三两天就去鹭岛再去温陵了。”
郑田川说道:“卢林兄弟,你若无事,就在瀛洲多呆些日子无妨。”
卢林说道:“事是没什么事情,但是我自去年从临江坊出来,到现在还没回去过,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令尊也和我说过了,我也要回去禀告长辈定夺。”
郑田川说道:“家父既然和你谈过了,我也就不强留你了,这瀛洲你随时可以来,寨子上上下下都欢迎你。”
卢林说道:“有机会自当再来的。”
这时王文英和雅师姐、苏师姐过来了,说是想去四处看看,来叫卢林,郑田川马上就去准备牵三匹马过来,苏师姐的坐骑一直在船上,她已经牵着了。
在郑田川去找马的时候,王文英说道:“卢林,你打算在瀛洲呆几天?”
卢林说道:“呆两天看看吧,然后就去鹭岛,鹭岛可以呆一天,再去温陵。”
王文英说道:“那就和郑田川说一声,我们今夜就不回来了,前两天在南边我们略微看过了,一会就往北一路看过去,明天晚上赶回来如何?”
卢林没有什么具体事情,自是无可无不可,说道:“好,就依你说的。”
片刻后,郑田川牵了马过来,卢林说道:“郑兄,我们打算去北边看看,明晚回来。”
郑田川说道:“瀛洲任由卢林兄弟你来去自由的。”说完又从怀里掏出块令牌递给卢林:“这令牌你带着,吃饭或者夜里住宿,只要是汉民所开,用令牌即可。”
卢林接过令牌说道:“那就多谢郑兄!”又拱了拱手:“那我们这就去了,郑前辈那里你说一声。”
郑田川点了点说道:“好,卢林兄弟你放心去看就是了。”
四人骑马出了营寨向北去了,如今营寨到处是人在干活,有数百人,不是郑溪厝的手下,应当是那严振泉带来的村寨民众;这打了一个月,确实破坏不小,也不知道去那些海盗巢穴搜剿到多少物资了,这次郑溪厝赢了,损失也不小,伤亡了有六七百人。
一路骑马慢行,边走边看,卢林和二位师姐都是随着王文英来,他们没有什么目的,该了解的那天郑溪厝已经说了。王文英似乎是有些盘算的,有选择的去了不同地方和村寨民众攀谈,问询的都是一些生计之事,若是有年长之人,更会问及为何来此,来了之后如何。
卢林和雅师姐、苏师姐没有去掺和王文英的事情,王文英去和村寨民众谈话的时候,都是安静在一旁听着,没有说过话。这一下午走到天黑也不过走了六十多里地,不过有郑田川的令牌,吃饭住宿都很受款待。
第二天上午,又走了六十多里地,吃过午饭,卢林说道:“文英,不能再往北去了,再走下去据说还有四百里地,至少要个五六天了,我们这就赶回去,免得郑田川记挂,说好了今晚回去的。”
王文英也没说什么,同意回去。这走了一百二三十里,沿途所见也不少了,山里倒是没去,她问过村寨民众,那些山里的土番不好打交道,言语也不通,就放弃了。
回到主寨后,已经是戌时了,郑田川让人重新做过了饭菜过来,吃过饭,王文英回房间去写记这两天的见闻了。
卢林本来打算五月二十日上午去鹭岛的,但是早上王文英却找来了,说道:“卢林,我想和那严先生聊一聊,你帮忙安排一下如何?”
卢林讶异道:“你这找那严先生为何?”
王文英说道:“这瀛洲的民生是知晓了一些,但是源头是在严先生那里;龙城走镖我跟着去了一趟是知道的,以为除了龙城有些货物往来,就是南疆那边还有小量的,朝廷禁了海运百年多,别的地方应该没有了,但是没有想到,这边海运竟然是一直都有,而且还是海盗在其中,不是来这里都不知道,看来都忽视了这个问题,我想多了解一下。”
卢林想起郑溪厝父子都说过的情况,不便直接都告诉王文英,说道:“好像是一直有,只是量少,分化开了,不起眼了,我们走镖那些货,卖得都很快,这还只是龙城、零陵、庐陵城几个地方,洛城、神都那边都很少;不过扬州那边我去过似乎也有一些,我在扬州没多呆,就没怎么去了解。”
王文英说道:“嗯,应该是一直都有的,只不过以前我们不知道而已,就走镖一趟的货物,在龙城消不得三天就能够卖光了的,这点货物摊开到九州去,根本就等于没有一样,以前我们庐陵城不就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么?”
卢林说道:“好,我去帮你找一下,半天够么?”
王文英想了想,说道:“怕是不够,你就多呆一天,明天去鹭岛,如何?”
卢林想想半天去鹭岛也是不够的,还得中途去西瀛歇一晚,点了点头说好,然后就起身去找郑田川去了。
等到安排好了后,卢林和郑田川说道:“郑兄,我打算明日就去鹭岛。”
郑田川说道:“好,明天我和方兄、铁兄一起跟你过去。”
卢林讶异道:“你这里事情不是还有很多么?脱得开身?”
郑田川笑道:“家父见识过这千里镜后就觉得很好,于我们有大用,武船主不是送你到温陵就返回去么,我们和武船主也说好了,一同去南定,然后让武船主带我们去真腊、苏禄国、满剌加国购买千里镜。方兄和铁兄出来了也没有什么事,听说了也说一起去见识一番,来回去一个半月足够了,重阳前再赶去神都,应该不会耽误什么时间的。”
卢林说道:“你们这去南海那边很不错,若是可以多买,帮我再买几枝。该多少银子我给你。”
郑田川说道:“这银子我不能收你的,若是超过五枝我定给你两枝,没有这么多我也不能给你,你都有一枝了,这千里镜对于我们也是很重要的,你是清楚的。”
卢林笑道:“是该如此,那就希望你们能够买到七八枝。”说完就去找武南去了。
苏师姐也在船上,她见卢林来了连忙拉住卢林,让卢林炙烤文螺,卢林说道:“师姐,你这是吃上瘾了啊,这么多我们一路上慢慢吃,没人和你争的。”
苏师姐说道:“不是,我问过了,这文螺只能海水更换养着,这到了温陵后,再想吃也不能吃了,带不上路的,这边海货是多,还新鲜,庐陵城没有新鲜的,龙城、神都也没有,都是晒干后泡发来吃,哪有这般新鲜美味。”
卢林想了想,也是啊,于是拿出炭炉炙烤了起来,还去找到武南交代准备明日去鹭岛,这次有郑田川、方公子、铁锋跟着,他也很放心了,不然还真有些担心,考虑是不是让雅师姐跟着护送一趟。
邢禄父子也被卢林喊来一起吃文螺,父子二人有些不好意思,邢禄和卢林说道:“卢公子,这一路过来,也就前面几日,我们父子指点了一下行船,到了蓝背村后就没我们什么事了,这些天都是好吃好喝的,从来出海没有这般待遇,这二百两银子受之有愧啊。卢公子不用给后面一百两了。”
卢林笑道:“那是伏波将军庇佑了,这银子是说好了的,该给你们的;你们回去记好这次行程,若是以后还有需要,我还会去白沙津找你们。”
邢禄说道:“卢公子真是信人,以后若是再来白沙津,我们定当来为公子效劳。”
卢林说道:“先不说这些了,来,吃点文螺。”
几人在船上吃文螺,中午郑田川本是来找卢林去吃午饭的,见到卢林在炙烤文螺,把方公子、铁锋也喊来了,王文英却是一直没有过来,不知和严振泉都谈了些什么。
吃晚饭的时候,王文英才出现,两眼晶亮,似乎收获不小,卢林也没去问,王文英匆匆扒拉了几口饭就回房去了。
卢林晚上和郑田川、方公子、铁锋闲聊,快到亥时的时候,郑溪济就神色匆匆还略带紧张的回来了,过了半盏茶,郑溪厝出来把卢林也叫过去了。
屋内只有郑溪厝、郑溪济和卢林三人,郑溪厝说道:“卢公子,济弟刚从北边回来,他是去了西北流虬那边刚赶回来的,发现离瀛洲最近的岛屿有扶桑水师来过的痕迹,找人打听过了,三天前退走的,有五艘大船,每船一百人左右。”
卢林诧异道:“还真是扶桑倭人在背后兴风作浪?”心中暗自也是佩服郑溪厝的,这去那边有近千里,应该是西瀛海战一结束,当时就安排好了郑溪济去查看是不是扶桑倭人在背后捣鬼,不然也不会六天的工夫就来回一趟了。
郑溪厝说道:“基本可以说是如此了,扶桑人肯定是觊觎瀛洲了,没敢正面来抢占,那些海盗定然是受了挑唆,被扶桑人许了重诺,才来围攻我们的,这水师是等着我们两败俱伤,坐收渔利,他们只来了五艘大船,就是想着轻松夺下瀛洲;唉,这些人怎么会去信了扶桑人,落了个这样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卢公子,临江坊已经位列三大铸了,此事可以由临江坊报知朝廷,希望朝廷能够重视,不知如何?若是扶桑水师出动了二十艘大船来攻打瀛洲,我们是根本抵挡不住的。”
卢林说道:“我明日到鹭岛就去信回去说明这事。”
郑溪厝想了想,又说道:“他们退得这么快,应该是有人在一旁窥视局势的,见到他们覆灭了,就赶紧送消息回去了,不然不会退得这么快,他们或许以为我们实力大增了,而且他们的水师实力应该也是有限,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了,密报上去就行,不要声张,我们也会去查清楚,再把消息告诉你们。”
说完这些,郑溪厝又拿起纸笔写了个地址,拿出一块令牌,交给卢林,说道:“卢公子,来信可写这个地址,若是来人,执这个令牌去鹭岛那村子,会有人带来你们到瀛洲来。”
卢林收下后,说道:“好,郑前辈,我都会送回去的,尽快给你来信。”
郑溪厝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卢公子费心了。”
卢林见他兄弟二人应该是还有事情要商量,就拱手告辞回房写信去了,将郑溪厝这边的情况都写了一下,关于扶桑倭人的事重点说了说,其余的事情回去再详细和三叔、大掌柜去说,他再有个十天半月应该可以回临江坊了。
五月二十一吃过早饭就准备去鹭岛了,郑溪厝、郑溪济和严振泉都亲自来送他们。郑田川也不食言,带着四个大箱子,一万四千两银子上了船,武南见了连忙说消不得这么多,一半就足够了。郑田川说这一路还有吃喝他们的,一个多月呢,没让武南推辞了,卢林也让武南收下。
郑田川还送了那三匹骏马给雅师姐、苏师姐和王文英,这三匹马还真不错,那两天往北边走,苏师姐的马可是有些跟不上,原来那马也就留在营地了,鹭岛雅师姐的马也会留在那村子了。郑田川还拿出一万两银票给卢林,说道买刀的钱,卢林没收,说是让郑田川多买些千里镜回来就可以了。郑田川说遇见就多买一些,没遇见到了神都再把银子给卢林。
王文英则是单独找到严振泉施礼致谢后才上船的,看王文英的脸色似乎还熬夜了一般,有些憔悴,上了船就进了舱房,卢林继续炙烤文螺,烤好了喊王文英出来吃也不吃,还是苏师姐端去舱房给她吃的。
船从西瀛北部直接去了浯洲,酉时左右到了浯洲,贺桃已经回到营地了,这几天休息恢复,已经可以下床了。
五月二十二日一早,卢林去村寨把那些女子都接到了船上,再去鹭岛,这些女子见到卢林和雅师姐、苏师姐都齐声喊:“见过卢公子,见过雅小姐,见过苏小姐。”吐字都很清晰,倒是让卢林他们惊讶了一下,看来那船工还教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