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都是身着普通百姓衣物,到了北门,张煊是铜质令牌,其余四人是铁质令牌,都在城门停留登记了一下,卢林和俞震是银质令牌,直接就出去了,这令张煊五人有些惊讶,俞震他们清楚,卢林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黑黢黢不起眼的一个年轻人,没发现什么奇特之处。
不远处是一个大坊市,卢林有些讶异,俞震说道:“卢师弟,这是公开互市的地方,双方买卖交易都守到庇护的,西关只收取固定的摊位银两费,买卖多少不管,赚了是你的,亏了也是你的。”
几人骑马过去,那些坊市中人是熟视无睹,看来也是习惯了。张煊他们几人是熟门熟路的快速购置了一些胡地物产。卢林跟着看了一圈,见这里胡人居多,汉人买卖是可以回城里去的,问道:“这些胡人他们歇息在何处?”
俞震指了指远处一些不显眼的小土包说道:“一两天卖不完货物的都住在那些半地洞中,一个地洞能够住上十多二十人,西关是不允许胡人出入的,除非将军府同意,西关太守也不能做主的。”
卢林仔细看了看,发现朝南都有门洞,有些骆驼马匹就歇息在洞口;俞震说牲口在外面,这样还也可以避挡风沙。
张煊这时问道:“俞师兄,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俞震说道:“张师弟,这是江右卢林,临江坊卢师弟。”然后又对卢林说道:“卢师弟,这是我崆峒张师弟张煊,这两年都在西关。”
卢林拱手说了声:“江右卢林见过张师兄。”
张煊问道:“不知卢师弟来西关可有什么打算?”
卢林说道:“没有什么打算的,就是来见识一下,六掌派不是说了都听张师兄的么,我也是初次来西关,一切张师兄做主。”
俞震笑道:“张师弟,师叔说了听你就听你的。”
张煊说道:“那好,一会歇息的时候我再和你们说说这次的任务。”
离开大坊市后,一路向北纵马骑行,走没多远就是荒凉的大漠,远远望去黄沙漫天,目之所及,只见黄沙不见任何东西,再前行了大半个时辰,到得一片沙丘,张煊停了下来,拿出地图看了看,然后调转方向朝着西边前行,又过了半个时辰,便看见了峡谷了。
出了沙漠边缘,张煊让大家都原地歇息一会,和俞震、卢林说道:“俞师兄,卢师弟,前面七到十二里左右,有长山、元山、平山,三个村落,这三个村子最近多了许多西胡人,说是来互市的,但是前些日子负责这一带的斥候觉察不对,本是传讯请求派兵过来,但是这些人又很规矩,就说再看看。
长山村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最远,十二里左右,这个村子平时除了和附近四五个村子有姻亲的人家来往,都没有什么人进出的,但是在最近半个月来了三十七个西胡人,带着货物不少,但是来互市买卖的只有十二人,其余二十五人来路不明,七天前来报怀疑可能是马匪,但没有劫掠之意。
元山村我们此去大概十里左右,去往长山虽然只有两里地,但是要翻越一个山头,这个村子最近也来了十四个西胡人,没带什么东西,没有一个来互市做买卖,行踪有些诡异,像是居住在这村里一般,五天前来报怀疑他们是西胡斥候,但似乎和长山村胡人不是一路的。
平山村离我们有八里左右,暂时如同寻常一样,平山村去往元山村要走山沟里过去,我们有三个斥候就在平山村附近,三天前有消息出来,怀疑长山村的马匪中,真正的马匪只有十五人,其余二十二人极有可能是西胡的斥候。
这些人似乎不是来打探消息的,似乎在搜寻什么,并没有其它什么异动;他们三个盯了几天没发现什么端倪,我们来此就是查探清楚这些西胡斥候的目的,等会我们先去平山村汇合,了解清楚情况,再做决定。”
俞震说道:“张师弟,这事你负责,我们都听你安排就是。”
卢林也点了点头。
张煊说道:“那该做的准备都准备一下,一刻钟后我们就出发去平山村。”
跟着张煊的四人都点了点头,然后都开始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物品;卢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这要准备什么,只看了看随身带着的刀和弓箭,没问题啊,他不知道需要做什么准备,于是再转头看那四人。
只见那四人把东西检查完了后,都各自拿出两杆小红旗一卷,然后分别扎绑在腿上;接着又拿出了火折子用沾染硫磺的细小焦黑木条试了试火,又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放进怀里;晃了晃手中兵刃,最后再把箭壶倒了出来,每个箭壶装有二十枝剑,里面还有一块薄薄的软木片,把箭均匀插在软木上,然后放进箭壶,扣紧口子。
俞震见卢林看得认真,拿了一块软木出来,递给卢林说道:“卢师弟,你也照着把箭壶的箭重新装一下,这样不会掉落的。”
卢林依葫芦画瓢的重新将箭壶弄妥,确实不错,就是翻身旋转也不担心掉落,对于那四人前面做的那些,除了检查兵刃他明白,其余都不太明白于是轻声的问俞震。
俞震笑道:“卢师弟你是初来乍到,若是当斥候,这些出来前是都要学的,小红旗是传递消息用的,隔着一两里地可以看小红旗的动作,是用来传递消息的,那些动作就是旗语,当斥候都必须要熟悉,这一时半会也不能和你说清楚的;如果远了,看不清了,那旗语就不管用了,就要找地方燃起烽火传递消息了。”
卢林听了就明白了,但是有些疑问:“俞师兄,这烽火燃起,敌人也看得见啊,这可挡不住的。”
俞震说道:“那也没办法,要传递消息就只能这样了,对方也是一样,消息要快,这些不能计较了,这战事胜负是在兵力实力,但双方相差不是太悬殊,胜负是在信息了。”
卢林听了思索了一会,说道:“胜负在信息,这说得很有道理。”
俞震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守鹤师祖写在兵书上的,我们来了西关是都要学的。”
卢林说道:“这些我都不懂,这次是来不及学了,下次来了要好好学学,俞师兄有空多教教我。”
俞震说道:“那些基本的学起来都很简单,主要是养成习惯,但是要养成习惯不容易。许多常识你知晓后,多留心就能够记住,旗语这些你如今学了没用。”
卢林听得奇怪,问道:“旗语怎么学了没用?”
俞震说道:“旗语不会一直不变的,有很多套旗语,表达的意思不一样,用过一段时间就要更换的,都有斥候,你用些日子,别人都能够琢磨出来你传递的意思,等你当斥候的时候再来学,用那套学那套。”
卢林恍然。
这时张煊看了看天色时辰,见众人都准备好了,就说道:“走。”
在峡谷西北方向穿行半个多时辰后,来到一处偏僻的树林,此处人迹罕至,一路走来卢林根本都没发现最近什么有人来过的痕迹。卢林跟着九叔学过此道,用的不多,走镖时用过,带着姜星冉在山间行走也用过,但没有张煊他们熟稔,看他们行走间判断极为迅速,卢林自愧不如。
此时节林木茂盛,张煊带着他们来到中间地带,将周围清扫了一番,然后留下了一人,对那人说道:“胡盛,你就留在此处隐匿好,注意留心察看信号,明天戌时前我们没有回来就燃放烽火。”
那胡盛说道:“是,头,知道了。”
接着张煊牵了两匹在坊市装了货物的马出来,其余马匹都留下了,让其余六人将弓箭藏在货物中,然后带着一人牵着两匹马走在前面,卢林他们四人跟在后面,从这山林向西北方向出了山林,这一路倒是看见一些痕迹,应该是近几天的,多半是那三个斥候留下来的。这一路都是人迹罕至,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远远看见一处村落,张煊说那就是平山村,然后又留下一人带上物品,在附近潜匿身形,传递消息。
两马五人装作游商进了平山村,此时已经是过了酉时,在村口张煊他们三人手脚利落的将坊市中购置的货物就地摆放开始吆喝买卖起来了。平山村不大,有五六百人居住的样子,看见有人来买卖货物,不少村中妇孺都陆续过来了。
卢林本以为张煊他们摆摊子就是噱头,没想到他们这些人还都清楚价格,有模有样的和村人讨价还价,村人都是带着货物来买卖交易的,但是张煊说他们要赶路,不交易货物,只卖,一个来时辰卖了一大半货物了,至于赚不赚钱卢林也不知晓,在坊市的时候他看货物去了,没注意张煊他们买卖货物的价格。他看见有些胡地特产有些模糊印象,只是时间有些紧迫,来不及细看,张煊他们没用多长时间就购置好了,他只能等回来后到坊市好好看看。
买卖闲谈中张煊还找到了户人家谈好了吃饭住宿之事,过了戌时,便收摊跟着人家去了,这人是个三十余岁的村妇,带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来的,张煊拿出银子给她,但是这村妇不收,要了他一些货物。
村妇家在平山村中算是大户了,生活不错,家中六人,屋子不小,有八间房,给了张煊他们外屋两间。她有两个孩子,还一个四岁多的小丫头,跟着爷奶在家,她丈夫外出狩猎才回来,今天收获不错,猎到了一头黄羊。见到客人,连忙去宰杀黄羊,支镬煮水;村妇拿出麦酒来招待他们,张煊他们婉拒了,村妇便拿出打好的酥油泡茶给他们喝,酥油茶这个好喝,卢林喝了三大碗。
有村落就有耕种,村落是固定的,牧民牧养牛羊四处逐草游走,但都熟知这些村落,不时往来各村落之间,用鲜奶交易货物。酥油茶在这一带很受欢迎,尤其是河西一带僧人极为喜欢,因此还有人专门从事买卖酥油来与各寺僧人交易。
晚饭除了镬中烹煮的黄羊肉,还有几种饼子,俞震说有胡饼、白饼、烤饼,有些是胡人饮食留下来的,有十余种饼子做法;镬煮黄羊肉旁边还摆放着各种蘸料,有点吃古董羹的味道了;不仅如此,还留了一些黄羊肉炙烤。这户人家旁边还有一个小院子,就住着一个六十余岁的老人,晚饭的时候,村妇让小男孩去喊他一起过来吃的。
吃饭闲谈,卢林他们得知这村子是三十多年前大战后,逐渐有人来这里居住才渐渐恢复过来的,来的时候都荒芜了几年了,老人和这家老主人夫妇是来得最早的,有三十四年了,旁边的、元山两个村落也都差不多。
这户人家姓宋,独居老人自承是姓朱,村中以张、索、宋、阴、洪、马、令狐等姓氏居多,都是当年大战后幸存下来的人,或是亲戚或是好友,就这样在这一带渐渐聚集了起来,其中平山村张、宋居多,长山村索、阴、马居多,元山村洪、令狐居多,其它姓氏都少,这朱姓老人来得最早,比宋家早几个月来这平山村,正因为他在,宋家才跟着留在这平山村了。
平山村三十年前也就一百来人,繁衍生息到如今有五六百人了,三个村子通婚,往来较多,平素也都团结,田地出产收成不错,在附近一带算是富庶村落了。那朱姓老人依稀有些胡人样貌,言语倒是西关一带的话语,不怎说话,眼睛看似浑浊,初看和这家老主人一般,但是卢林偶尔瞥见他打探张煊他们的目光却是有些不同寻常,再留心看又没看出什么。
吃过饭去歇息了,张煊和卢林、俞震住一间,另外两人住一间;房间内留了微弱的灯火,三人轻声闲谈,等到子时过半的时候,窗棂被人有规律的轻轻敲了几下,张煊听见起身开门,便有一人进来了。张煊待人坐下后问道:“黄韦,你们这几日可曾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黄韦回答道:“我们一直盯着,依旧是没有什么发现,只是从他们寻找的迹象来看不是找东西,应该是找人。”
张煊奇怪道:“找人?找什么人?是两拨人,都在找人?这三个村子可有什么外人?”
黄韦说道:“他们是两拨人,而且是分头行动的,但真不知道他们找什么人,我们这两天也都打听了,这三个村子最近几年没有人来定居,路过的是每年都有不少的,三个村是互通婚姻,往来较多,打听过,没听说有什么人外出的,顶多是做个买卖,出去一两个月就回来了。”
张煊问道:“可知他们要找的人有什么消息?”
黄韦说道:“这几天我们得到的消息,可能是姓呼延的胡人?”
张煊想了想,说道:“姓呼延的胡人多了去了,这是胡人大姓,昔年的东胡王就有几任姓呼延,这已经换了王了,怎么?还走脱了王子了?”
黄韦说道:“不太像,那些人和马匪掺杂一起,其行为作风也不像是王族斥候;倒是元山村那十四人有些像,而且领头的有五十多岁了。”
张煊问道:“你们没有和他们交过手吧?”
黄韦说道:“没有,我们只是扮作商旅之人,他们也没有发觉,不,应该他们根本不关心这些,就是随口问了问,更多是打听村子里的人。”
张煊想了想,说道:“黄韦,你们确定有多少是斥候么?”
黄韦说道:“前几日我们以为是斥候,如今分析看应该不是了,长山村的那些人,他们是跟着马匪来的,那些马匪对他们很恭敬,我们三人分析他们可能是门派中人,在胡人军中而已。这些马匪也是扮作商旅之人,并不行那劫掠之事。元山村的人是晚一天到的,后来看,双方似乎认识,但并不太对付。
开始我们还准备要放烽火,让将军派兵来灭了这些马匪,只是他们来得都很规矩,我们就看了一天,觉察不对,就传讯回去观察观察再说,何况这三个村子富庶是富庶,银钱什么也不多的,买卖都是以物易物,而且离西关又不远,马匪来这边劫掠得不偿失,怕是还没劫掠完,西关这边追剿的队伍就来了。”
张煊思索了一会说道:“那明日去那两个村子看看,黄韦,你先去对面那间房间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就走。”
黄韦点了点头就过去了。
张煊对俞震和卢林说道:“俞师兄、卢师弟,我们也都早些歇息,明日去那边察看一下,不是斥候的话,想办法逮个活口问问。”
俞震说道:“张师弟,这些事情你清楚,你安排就好了,需要动手就说一声。”
张煊笑道:“那就要麻烦俞师兄了,这动起手来我是远不如俞师兄的。”
俞震也不敢托大,说道:“对方人多势众,最好是三五人的时候动手,有落单的更好。”
张煊说道:“俞师兄放心,师弟不会莽撞来的。”说完就吹熄了灯会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