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两口茶,卢林看了看这酒楼,有五丈见方的大小,和风云酒楼差不多大,顿时听见从楼上传来一阵欣喜的声音:“是卢师弟来了么?”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下楼脚步声。
卢林听得是晗师姐的声音,心中讶异,刚才那红衣女子说的晗姐是晗师姐啊。站了起来说道:“原来晗师姐也在啊,师弟不告而来,有些唐突了。”
这时晗师姐已经下来了,看见卢林说道:“真没想到卢师弟你会来扬州,我前天过来的,师父也没和我说过。”
卢林说道:“晗师姐,我要去百炼堂,离扬州也不远,就想着来见见师伯。”
这时那红衣女子和佟掌柜也下来了,红衣女子看见卢林愣了一下,说道:“晗姐,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师弟?”
晗师姐说道:“对啊,怎么,你们见过?”
那红衣女子脸顿时红了,有些尴尬的说道:“晗姐,刚才我骑马冲撞了路人,是你师弟拦下的。多有得罪啊。”
晗师姐笑道:“还有这事,你们说来我听听。都坐下说,别站着了。”说着又让伙计把卢林的马牵去旁边马厩了。
三人刚坐下,店内又走出一人,正是那背篓少年,卢林喊住道:“小哥你也在这里,来坐坐。”
那少年见到卢林和那红衣女子在一起,顿时心里一紧,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有些畏畏缩缩地走过来坐下。
那红衣女子见状脸色更红了,低头不语,晗师姐说道:“卢师弟,你说说什么个情况。”
卢林说道:“也没什么事情,刚才这位姑娘骑马快了一些,这位小哥刚好摔倒了,差点被马蹄踏伤,我出手拦了一下,那马也受惊了,这位姑娘也摔落下来了。”
晗师姐说道:“阿水,刚才撞倒的是你啊。”
阿水赶紧说道:“晗姐姐,不是撞倒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是这位公子救了我,不然就要受伤了。这位姑娘也赔了银子给我。”
晗师姐说道:“佟掌柜,今日阿水的鱼钱还没给吧?”
佟掌柜说道:“还没呢,总共是三百文钱。”
晗师姐说道:“那就给阿水一两银子。”然后又转头说道:“阿水,你受惊了,去领了银子回去吧。”
阿水惊喜的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晗姐姐。”又对着卢林拱手道谢:“多谢公子。”然后去了柜台,领了银子又过来道谢了一声才离开。
阿水走后,卢林问道:“师姐,这少年给这里供鱼?”
晗师姐说道:“嗯,以前是阿水他爹送鱼来,前两年染病了,后来就是阿水来送了,一家人以此为生的,治病花了不少银子的,生活有些拮据,他们家住在附近,以前这边街上有七八家店都是他们家送鱼,佟掌柜知晓后,又给阿水多介绍了几家店送鱼,一个月能够多个一二两银子,生计改善了一些。”
卢林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哪里都有不少。
晗师姐转头和红衣女子说道:“凤笙,你怎么还是这般莽撞不小心?”
凤笙低声说道:“昨日王郎又出去野了,吃过早饭我听得是去了长春河,就骑马赶去,就急急忙忙出来了,没顾及太多。我有赔银子给那阿水。”然后又对着卢林说道:“公子,对不住了啊。”
卢林想了想,这凤笙人似乎不坏,可能就是跋扈了一些,之前赔的银子够阿水两三个月的收入了。说道:“没事,姑娘以后莫要这般无视他人就好。”
凤笙连忙点头说道:“不会了,平素我也没有这样的,就是这次有些突然了些,以后会改的。”
卢林闻言有些讶异,自己说了这凤笙就这么好说话了?看了眼晗师姐。
晗师姐笑道:“凤笙啊,你想要那百宝箱就和我卢师弟开口啊,人都在这里了,我可没本事制作的。”
凤笙闻言,脸更红了,嚅嚅的开口道:“卢…公子…我听晗姐说过的,也见过那百宝箱的,不是很合意,晗姐说你做这些很厉害的,想…请…公子帮我制作一个。”
卢林有些明白了,说道:“凤笙姑娘,你写画一下你的要求,我看看先。”
晗师姐喊佟掌柜拿来笔墨纸张,那凤笙接过就桌子上写画了起来。
卢林问道:“师姐,师伯呢?”
晗师姐说道:“师父吃过早饭去凤笙家了,估计要吃过午饭回来了,我们不知道你会过来,不然师父肯定会回来吃午饭的。”
卢林听得晗师姐这么说,不禁对这凤笙有些好奇了起来,二师伯都去她家了,应该很熟络了,看刚才凤笙来了直接问过就上楼去了,关系确实不一般,但是凤笙在,不好开口问,说道:“师姐,我也是临时过来的,和翰师兄还朱箴言一起去了淮水钟离朱氏,我呆了三天,翰师兄提醒我说可以来扬州见见二师伯,我想着是可以,就过来了,我还买了一些刀剑,放在神都了,要是知道师姐在这,我就带过来了。”
晗师姐说道:“师弟,你的信前几日师父就收到了,你和翰师兄的遭遇也都知道,三爷还没过来,说是月底从临江坊过来,坐船估计要个四天才能够到得。”
卢林说道:“今日就是月底了,三叔过来还要四天,我怕是等不得这么久,见过二师伯明天就要去百炼堂。”
晗师姐说道:“师弟你这第一次来扬州,我刚好也在,应该多呆几日才好,你苏师兄过几天也会过来的。”
卢林说道:“师姐,这实在是有些匆忙的,我在神都答应了五大派不少铸造,到百炼堂还要抓紧铸造,要不,师姐你和我说说,我顺带帮你也重新铸柄剑。”
晗师姐诧异道:“师弟,我这没有材料的,如今这剑也趁手,先紧着别的师兄啊。”
卢林说道:“师姐不用担心材料的事情,这几个月铸造节省出了一些材料,可以帮你们铸造的,之前在神都从曹石手里买了一些神兵利刃,品质什么都很不错,翰师兄都挑了一柄剑,驿师兄中秋后和十三姨来了趟神都,也都商议好了,回头去了百炼堂一起铸造。”
晗师姐说道:“从曹石那里买兵刃,师弟是好本事啊,这好啊,回头等师父回来一起说,师父念叨你多次了,唯一对你不满的就是你只拿了个六十四名。”
卢林听了有些心虚,尴尬道:“师姐,师伯还在意这些?”
晗师姐说道:“洛城回来后,我们声势大涨了,得益于这次都进了六十四,只是前面没人啊,两个进前八的都很勉强,前四更是没有一个,还都输给了萧青青,这就有些尴尬,师父在这里人面广,来道贺的是络绎不绝,长脸是长脸了,但是还缺点分量,师父觉得有些遗憾。”
卢林说道:“那师弟我等到了神都大比时再尽力去拼一拼了,看看能不能拿个好名次。”
晗师姐笑道:“这些你莫和我说,等见了师父再说。”
凤笙这时已经写画好了递给卢林说道:“卢公子,你看看如何?”
卢林接过来,看了看,问了几句,然后说道:“凤笙姑娘,一个月左右寄送给你。”
凤笙听了连忙点头道:“多谢卢公子了,只是需要多少银两?”
卢林说道:“今日伤了你的马,我也有些过意不去,这就送给凤笙姑娘了。”
凤笙听了脸又红了,说道:“卢公子,今日是我不对,怎么还好意思让你白白帮我。”
晗师姐说道:“你们两个就不要推来让去的,凤笙,卢师弟既然答应帮你制作了,你收下就是,这可是买都买不到的。”
凤笙听了满眼欣喜,不再说什么了。
卢林说道:“师姐,我再帮你制作一个,可以平常带着路上用,到时候一起寄送过来,你说说你的要求。”
晗师姐拿过凤笙写画的看了看,说道:“师弟,那就和凤笙的差不多,只是图案换一个就可以了……”然后晗师姐拿着笔画了画。
卢林等晗师姐画完了,收起两张纸,心中感叹,这女子心思当真是不一样,一人一个想法,挺难应付的。
这时早已过了午时了,店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食客用饭,生意还不错。晗师姐也点了几个菜。
没多久菜就上来了,除了两个菜,还有鱼、有虾、有蟹,此时正是菊黄蟹肥时节,蟹是姑苏那边运过来的金爪蟹,体大膘肥,青壳白肚,金爪黄毛;肉质膏腻,滋味鲜美,就着黄酒,别有滋味。
只是卢林没吃过这种金爪蟹,在庐陵城也只有网鱼的时候会捞出一些螃蟹来,个头小得很,都是和着小鱼小虾一起炒着吃的,嚼的嘴里嘎嘣脆的。不是这种蒸熟就着蘸料吃的,卢林吃了半天,两手都是蟹汁蟹黄,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一堆。
再看晗师姐和凤笙,吃得极为雅致,刚才端着蟹上来时候还有一根半尺长的银针,卢林不知何用,这时看见晗师姐才知道是吃蟹钳蟹爪用的,凤笙却是没用这银质,掰断蟹爪,用蟹爪尖自下而上轻轻一顶,蟹脚肉就出来了,吃完蟹爪再吃蟹钳蟹黄蟹肉,而且吃完了一个摆放起来还是一个蟹的模样,卢林看看自己身前这一堆,顿觉有些羞愧。
晗师姐见状笑道:“卢师弟,你是第一次吃这金爪蟹,不懂,多吃几次就知道了。”
卢林再四顾看了看,这吃饭的似乎就他不太懂这些。也管不得了,吃都吃了,以后再来学吧。
吃了半个多时辰才吃完,一人吃了三个金爪蟹,凤笙告诉佟掌柜记在她的账上,然后就告辞了。
晗师姐也没说什么,带着卢林去了楼上,二楼多是雅间,在上三楼就有个门了,晗师姐说道:“这上面就是起居之处了。”
卢林跟着上去,这里只有二楼一半大,有六间房间和一个大客厅。
晗师姐安排卢林坐下后,没有泡茶,只是端来红泥小火炉,煮了一壶姜茶,说道:“师弟,吃蟹后不宜喝茶,喝点姜茶去寒。”
卢林想了想,好像五姑姑的医书上有过这个说法的。
刚才凤笙在,卢林有些话不便说不便问,这时说道:“师姐,这凤笙姑娘是什么来头?”
晗师姐笑道:“凤笙是程家大小姐,这程家是扬州最大的盐商,家财至少是五六百万两银子,在江淮各地都有田地、房产,说是扬州城首富,其实说江淮首富也不为过。”
卢林听得咋舌不已,问道:“二师伯去程家是有合作么?”
晗师姐说道:“嗯,天青楼在这边一半的买卖收入都来自与程家的合作,凤笙是个含着金钥匙出生,心地尚好,就是性子刁蛮了一些,在扬州城人人都是捧着她的。”
卢林说道:“嗯,刚才撞倒阿水,她直接扔了一锭银子赔给阿水了,就是态度不好,阿水也是个有志气的,差点没收,我让他收下了,后来这凤笙还想买我的马,开始给了一百两银子,后来给到一千两银子,真是任性啊,行为是有些跋扈了。”
晗师姐讶异道:“一千两银子买你的马?卢师弟你没有卖给她?”
卢林笑道:“这马不能买,若是普通的马我就卖了,这马可不普通,有钱也买不到的。”
晗师姐问道:“一千两银子啊,都可以买两三匹战马了。师弟你这马是什么马?”
卢林简单说了下这马的来历,晗师姐听后笑道:“这确实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凤笙确实经常做这种事情的,看见喜欢的东西常常是一掷千金。”
卢林说道:“我算是见识到了。只是当时觉得她来头不小,没想到这么大的来头。”
晗师姐说道:“刚才凤笙也和我说了,她是听闻定亲的王家公子昨夜又去了长春河花天酒地去了,这才火急火燎的过去了。”
卢林说道:“我早上也去长春河看过了,那些画舫精致华美得很。”
晗师姐问道:“卢师弟昨天就来了?怎么没过来?”
卢林说道:“昨夜亥时到的,想着太晚了,人生地不熟的,我就在西门寻了家客栈住下的,早起去扬州城转了转,果然比庐陵城繁华多了。吃过早饭来这里了,看见没开门就在附近看了看,然后就遇见凤笙阿水这事了。”
晗师姐笑道:“师弟要不要晚上去长春河见识见识一番。”
卢林果断说道:“不去。师弟我在九叔那见识过了。”
晗师姐说道:“那可不一样,这可是扬州城,长春河是天下有数的销金窟。”
卢林笑问道:“苏师兄去过没有?”
晗师姐说道:“他敢!”
卢林说道:“苏师兄都没去,师姐撺掇师弟我去不好吧。”
晗师姐不说这事情了,转过话头说道:“凤笙是去年定亲的,那王家是扬州有数的酱商,论家财是比不得程家的,但是王家是扬州本地人,树大根深,势力不容小觑,程家是徽州岑山渡过来的,虽然家大业大了,但是底蕴还是有些欠缺;两家联姻,对两家来说是皆大欢喜之事。
这王家公子在家是排行老二,家中事务多是其兄长在跟着打理,他从小锦衣玉食,没有过问过这些事务,长大后呼朋唤友更喜好去长春河烟花之地嬉戏,在这些大富大贵的人家,这算不得什么,但是凤笙就不喜欢这点,总想着揪住王二公子的错处来压过一头。”
卢林听了也没有过多去想,这都是别人的事了,他也只是来扬州见见二师伯,明日就要离去,下次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只是问道:“师姐,这边的收入都和他们有哪些关联?”
晗师姐说道:“主要是帮他们押送运盐,楼里在这边每年的开销要二十万两银子,前些年师父一人维持,能够持平,后来我们也逐渐能够做些事情就好多了,一年下来除了开销还能够落下二十万两左右的银子。程家的买卖至少有十五万两,还有些盐商、酱商如今也都陆陆续续有了来往,如今是好转多了。”
卢林接着又问了问晗师姐一些问题,他是在铁匠铺长大的,更熟悉的是铁器买卖,临江坊如今一年差不多有三十万两银子的收入了,算是不错了,刚开坊的时候,也是不容易,若不是有八宝阁的遗藏,恐怕还要等个十年八年才可以开坊,自从临江坊挺过了腊八之战后,这势头是越来越好了,如今更是重列三大铸,朝廷的兵刃铸造也承接了,算是很不错了。
听得晗师姐,这才略微知晓了一些帮派收入来源情况,这盐运买卖是极为庞大的,人人要吃饭,都要用盐,是天天离不得的,看似寻常,这一说就是了不得的买卖了。除了运商还有垣商,然后还有酱商,这些都是人人离不得的,酱商以酱盐为主,但是如今还研制出了不少酱菜之类,虽然不是必须的,但是如今却是家家户户饮食中都习惯了酱商制作的物品,这买卖也是了不得的。
扬州城水运发达,附近就是闻名产盐区,千年前就有‘开山铸钱,煮海为盐’、‘两淮盐,天下咸’等各种说法,盐税是历代朝廷最为重要的收入来源,历来朝廷管理两淮盐务的机关都设在扬州,扬州也是江右、江左、两湖等地运盐集散之地。扬州盐商云集,造就了扬州城的繁华。
盐商来自各地,以前是西商势大,如今是徽商势大了,几十年前有过争夺,最后结果是西退徽进,大多西商退到南疆经营井盐去了。徽籍盐商势大,与朝廷盐务官员勾连很深,十分密切;朝廷十余年前觉得有些不妥,有意压制一下徽商,想要改变一下局势,但是效果不佳,如今还是沿用盐引制运盐。
和晗师姐说了一个来时辰,卢林对于这些有了点了解,卢林见识过了程凤笙的跋扈,在扬州城这盐商果然不一般势大。朝廷肯定知晓这些情况,怕是还会想方设法要改变。这等事情卢林没有那么多心思去关注,他还有自己许多事情忙不来,只是这是天青楼在江左的收入来源就多了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