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张身份证，那张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做李梓馨，算起来今年也十九岁了。这张身份证原本属于一个逃课开通宵的高中女学生，我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把它塞进自己袖口里的。这个手法还是一个在街面上流浪的职业小偷教我的，我感觉很有用，经常在超市或者便利店偷一点口香糖之类的小东西。

　　我的意思是，我并不经常偷别人的身份证，因为我自己有身份证，但是没办法，我的真实年龄太小了，根本没办法找到工作。

　　不过后来我才发现，很多工作是不卡年龄的，招聘的人甚至不管你姓甚名谁，大家都用艺名相处，比如我的艺名就叫做小爱。

　　我的职业是酒水销售，比较特殊的那种，这份工作需要我装扮得成熟性感，还要口才好会交际，这我都能胜任。

　　简单来说，我们这行发展客户的办法和钓鱼差不多，只是我们分工很细，先是有键盘手在网络里打窝下饵，钓上“鱼”后再交到我们手上宰。

　　键盘手大多是男人，他们装成女人，专门勾引那种急色之徒或者着急结婚耍朋友的男人，当然，老板教过我们，这种鱼钓上来宰一刀就得跑，不能让钓鱼变做鸡，那是违法的。

　　“鱼”跟键盘手约好见面的时间，再由我们把“鱼”带去各个合作的酒吧、咖啡馆、烤肉店、海鲜店、卡拉OK、迪厅…反正能让“鱼”花钱的地方很多。

　　我知道我们这样的人通常被叫做酒托女，但我们也是凭本事吃饭，我并不觉得这份工作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现在的网络很发达，酒托、饭托的套路被传得到处都是，“鱼”也不怎么好骗了。

　　半年前我的一个同事在做业务时和“鱼”发生争执，被鱼当场砍死在街头，老板说起这事时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法治社会，我们做事都更谨慎了，像太穷、太偏激、太聪明的麻烦精我们都是能划过就划过，打一枪就跑，被拆穿了就立即赔钱道歉，绝不做无谓的纠缠。

　　当然，我们一般也不会吃同一条鱼第二遍，因为再傻的鱼结完账回去后都会开动小脑瓜问问自己是不是被宰了。

　　宰一刀就跑，这程序我一直铭记于心，可谁能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自找麻烦，勾搭同一条鱼两遍，我甚至差点儿和我的“鱼”结婚了！

　　那条鱼是个大叔，看起来挺老实的一乡下男人，皮肤黑里透红，笑起来满脸褶子，眼睛倒很明亮，比我大了三十多岁，他说他爱我爱到不行。

　　刚认识那回，他被我哄着去消费，吃的是79元一碗的豆腐脑、99元一杯的柠檬汁、799元一瓶的劣质干红、 1999元一顿的海鲜自助…过后付起账来眼睛都没眨一下，还笑眯眯地说什么招呼不周下次再来之类的话，真傻老帽一个。

　　后来他真的又约我了，说话结结巴巴的，好像怕我不答应似的，客气得很。

　　我叫了狐朋狗友一起来宰他，去的还是那种凉开水都卖200块一壶的黑心馆子，他居然还没起疑心，也不恼，一顿饭结了六七次账，花了三四万块，他都换着刷信用卡了还装豪爽，劝我们吃好喝好，不够再上。

　　我那几个同事平时风骚惯了，就一个劲地调戏他引他花钱，店里能吃的都点了，聊着聊着这个喊哥哥想买手机钱不够，那个喊叔叔房租差几百，还有想哄他开两万一瓶的金冠红酒拿提成的。

　　人为什么要一直被骗啊，我不懂。

　　还有，我这人脾气不好，自己的鱼就想自己宰，不准别人碰。所以我把那群骚货的单都否了，明确地说这桌只有我可以点单，她们知道规矩，也就不敢放屁了，只想着怎么逗弄我的鱼。

　　几个风骚女人一起装嗲卖俏往我的鱼身上扑，把他搞得害羞了，脸和脖子都红成了猪肝色，身上腾起的热气直往我脸上扑，让我有些动气。

　　有个嫁过人的婆娘哄我的鱼给她倒酒，我的鱼出于礼貌站起来勾着腰给她倒了，她竟趁机摸了鱼的手，还放浪地说什么手指长的男人那儿也不短的话，把我的鱼吓得缩了手。

　　我又仔细看了看我的鱼，他年纪虽然大了点，穿着土了点，好在人不丑，周周正正，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也没秃顶，手臂上露出的肌肉匀称紧实，线条分明，看起来很有劲的样子，我看着看着就有点喜欢，也想逗逗他。

　　一桌的人都在浪笑，我的鱼很不自在，我一直侧身坐在他左边，瞄见了他裤/裆处的鼓包，于是一边笑着说什么长短大小我来试试的话，一边伸手探向他的小肚子，他被吓得猛然往后缩倒，把沙发都挤了出去，差点撞倒了隔壁的桌子。

　　他出了丑，我们得了趣，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我竟对他动了心思，很讲良心地帮他把这些吃白食的人都轰走了。

　　他是我的鱼，我一个人的，不准别人宰。当然我也没有亏待他，当天就和他好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直接的人，图他的钱，也图他的人。交往以后，他直接每个月给我五千块，让我不要出去干那件事了。

　　他还说他和我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我的套路了，只是他不想逃开，他说他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了对他的情意，他就赌我会爱他，不行的话死我手里也甘心。

　　我跟他去过他老家几次，他是个卖橙子的，有一个自己的果园，还经营者一家不大不小的收购站，据说一年账上的流水几百万，我不知道真假，他也从不告诉我他有多少钱。我只知道他从银行贷了很多款，手上不宽裕，连个像样的车都没有。

　　他的房子倒是不错，是一幢新建的两层半别墅，看得出是费心思设计过的，整体样式和装修都看着很精巧。房子建在村外的一个山头上，单门独户，出门就是连绵的群山和蜿蜒的嘉陵江。蓝天白云，绿水青山，说这是神仙住的地方都不为过。

　　老马早几年就离婚了，家里有个二十来岁的女儿在读大学，只有寒暑假会回家住一两个月，他老妈住村里的老房子，平时也会过来替他打扫房屋。

　　我不喜欢住在他家里，他那混账女儿一见我就甩脸子，摔桌子打板凳，就差和我正面吵架了。

　　他那个妈也不是什么好的，见面就指桑骂槐说什么有些不正经的女人抹口红穿短裙会带坏小孩子，呵呵，我总想下次见面非穿个更短的吓死她才好。

　　我在他家待不下去，所以仍旧回去住在市里，等他想我了再来见我。

　　从他家到市区，单程要开三个半小时的车，他白天晚上都有事情要忙，一个月也来不了几次。我乐得不上班也有钱用，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也没太把他放心上。

　　可惜这样白拿钱的舒心日子只过了几个月，突然有一天鱼没打招呼就来找我，撞破了我和别的男人办好事，他愤怒地打了那个男人一顿，然后狠狠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事后，我很坦荡地向他解释，那个男人和我认识好多年了，我们在游戏里结过婚，一直互相称呼老婆老公，是明确的恋爱关系。如果非说谁是第三者，那也是他而不是我的老公，所以他没有立场生气，他应该享受和我偷情的快乐才对。

　　可他放了狠话，说我不可理喻，说他再也不想理我，也再也不会给我一分钱。

　　我被他养懒了，不想出去上班，过不了没钱用的日子，只好找他认错。

　　老马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理我了，但是要让我和我老公分手，并卸载那个让他恶心的游戏，一心一意和他好。

　　说实话，他比我游戏里的那个老公有用多了，至少我和他好了后就再没担心过钱的事情，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天天躺着玩手机，日子别说多滋润了。

　　可我舍不得游戏里陪我热热闹闹闯关过卡的亲友团，更舍不得和老公分手。可能因为他多少算是个游戏大神吧，平时会哄我会撩我，什么都肯依着我，常常公开高调示爱，在游戏里给尽了我排面，我们的情侣号在论坛里也小有名气。

　　当然，除此之外，我的“老公”简直一无是处。

　　我和他每年都要面基一两次，他是个啃老的宅男，没什么钱，所以每次见面的一切花销，连同他的往来路费都是我出，这几年他唯一给我花过的钱，是在职校门口的路边摊上请了我一顿麻辣烫。

　　细想起来我的老公可真糟糕呀，长得不好看，还是个细皮嫩肉的胖子，在那方面更是瘾大人菜，文爱语爱哪里比得上鱼的真刀实枪呢。

　　可没办法，我就玩游戏这么一个爱好，我不舍得放下游戏里的情侣号，不想和他分手。

　　就这么拖了两三个月，鱼不给我钱我就只好重操旧业了。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我宰了个本地的小混子，本来照惯例拉黑他玩失联就行，可那人不是善茬，成天地在本地论坛上发我的照片找我，还叫了几个社会人天天去我常去的地方蹲点，把我吓得不敢出门。

　　转眼又到了交房租的日子，我手上也没生活费了。不得已，我只能联系我那冤家仇人一样的妈妈，想从她那里搞点钱来使使。

　　我从别人那里要到了她的新电话号码，简单寒暄几句后，我说我来看看你吧，她像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允许我去她的住所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