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凛的病越发重了,眩晕也越来越频繁,鹤知夜每日都要来给她诊断,各种药石灌下去,却不见半分好转。
虽然这个病重程序没有什么痛苦,但凛凛也能感受到体内力量流失的感觉。
她双腿陷入了轻微的肌无力,除了必要的活动外,一闲下来就坐在窗边写信。
转眼到了第五日,凛凛写给虞景的信已经装了满满一盒子了。
她不欲让虞景发现,便将写给他的信都装在了各人的信封中。
夜间,虞景走到书桌前,看到她写好的一封封尚未来得及送出去信,所有人都有,唯独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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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新年,狐族在流云镇举办了篝火晚会,天凌来接凛凛去参加宴会,凛凛拒绝了。
她如何猜不出,这是虞景的意思?
不过,她已经有七日没有见过虞景了。
她知道他很忙,经常不在长白,但这样也好,他不必看她如此难看的模样。
文流月有时会来把他的消息告诉她,她的回应总是很淡,如此这么几次后,文流月便不说了。
可是,她总会控制不住地想他。
昨晚她做了梦,梦见虞景来了,他睫毛上挂着水珠,就站在她床畔,沉默无言地看着她。
她朝他伸出手,他却消失了。
就像那晚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凛凛在这样矛盾的情绪中辗转难眠,最后,她烦躁地起身,坐在窗前,抱着胳膊看向窗外。
长白离天空很近,夜空澄澈,繁星遍布,一轮弯月挂在空中。
看着这样漂亮的夜空,很容易让人忘记烦恼。
凛凛想起小时候,在姥姥家的院子里,妈妈把她抱在腿上坐着,教她认天上的星星。
当她犯困又不愿好好睡觉的时候,妈妈便会轻声给她哼唱虫儿飞。
凛凛一眨眼,漫天的星子好像萤火虫一样飞舞,慢慢在她眼前凝出她小时候的画面,熟悉的旋律回荡在她耳边,她忍不住轻声哼唱——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虞景站在院子的阴影里,背靠在墙上,听着她的轻哼,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子。
夜空那么美,她的歌声却那么哀伤。
她一定很想家,很想她的妈妈,她想着她身边所有的人,却唯独不想他。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歌声中,虞景转过头,看向那雕花的窗棱透出的一抹微光,他从那抹光中,看到了仰头看向天空的熟悉身影。
他的视线越发模糊起来,那抹微光也越发耀眼,衬得窗前的她更加圣洁如仙,仿佛下一秒就要凌空而去。
虞景眨了眨眼睫,眼中的泪滚落下来。
他看着她,脸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痴迷。
为什么喝醉了还在想着她。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对魔气放任不管的后果便是身体被魔气腐蚀,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脸上的烫伤他也没管,伤口逐渐结了痂,轻轻一碰就很疼。
若是在以前,如果他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她一定会十分耐心地给他疗伤涂药,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她会一直在自己身边,推都推不开。
可是,他们再也没有以后了。
虞景痴痴地望着,殿下,你怎么还不来看我啊?
我真的很疼。
天凌站在不远处,看着虞景的模样十分难受。
在外人看来两人不过是吵了一架,可他知道,他们面临的是什么。
先是生离,而后死别。
虞景忽然问:“天凌,你说人死后灵魂会飘去哪?”
天凌回神,答道:“大概……是黄泉吧。”
“黄泉……”虞景听了若有所思,“无极天那边的工程要快一些,记住,要修的漂亮一些,她喜欢。”
天凌不知为何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连忙低声劝道:“师父,您何至于此?殿下她……”
虞景轻轻嘘了一声,打断了天凌的话。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她。”
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略带醉意的眸子在黑夜中亮的惊人。
“哪怕她不要我了,哪怕她从今以后不会再对我笑,甚至不再记得我……都没关系。”
“只要我能像现在这样,远远地看上她一眼,我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可是,再过几日,我也许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说到这里时,眼中的笑容戛然而止。
我爱她。
真的真的很爱她。
她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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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在思念里煎熬,却都强忍着不去见对方。
凛凛的身体已经快要到了极限,她开始吐血了。
她看着信纸上深红的血迹,眼前一花,便从书桌旁边摔了下去。
这日,狐族正在祭天,虞景作为狐族的君主自然不能缺席祭典,就在进行到最重要的一环时,虞景忽然觉得心口剧痛,一口血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
虞景看到这血后惊的几乎神魂离体,识海深处的狐族契约热的发烫,红的似血,他立刻就意识到,凛凛出事了。
他中断仪式,踉踉跄跄地奔到凛凛居住的长生殿,在看到她躺在床上几乎毫无生机的那一刹,泪如雨下。
他以为她这就要走了,可是敏锐的他很快就发现些许不对劲。
好在,狐族与结契对象同气连枝,他使用金针渡劫之法,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救了她,又怕她这就要走了耽误她回家,便派人把南宫漱玉捉了来询问。
南宫漱玉这才发现程序设定错了一个数字,差点害凛凛在这个世界就香消玉殒。
可是这么一折腾,凛凛就失去了开口说话的能力。
凛凛醒来的时候得知了整件事的经过,她没理会懊恼的南宫漱玉,只是看着虞景,慢慢红了眼眶。
虞景对上她的目光,轻声道:“没关系的,都没关系的。”
“殿下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我不会再离开殿下身边了。哪怕殿下不选我,在这最后的时光里,我不会再离开殿下身边了。”
他不再流泪,而是用湿漉漉的桃花眼看着她,带上了一点温柔的笑意。
他看着凛凛说:“殿下不需要管我的,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只要你在这里就好,只要,你让我在你身边就好。”
他跪坐在床榻边,手指在袖中握成拳,努力克制着不去触碰她。
“之前是我心胸狭隘,过于执着,我以后……都不会再喜欢殿下,也不会碰殿下一下,殿下不要再抗拒我了。最后这几日,便让我来照顾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