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说完那句话就离开了,仿佛他来,就是为了帮他们解除危机而不是为了她。
“哎,你给本公子站住……”
燕洵追出去却没有追上,回来气得直跳脚。
“居然敢不理我,他以为他是谁?啊?一个被自己的国家抛弃的质子,他凭什么这么高傲……”
凛凛丝毫不在意虞景为何不理他,她此刻内心如波涛汹涌,方才一闪而过的画面还是在她脑海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燕二公子,您可别这么说虞质子。”
流朱身为长公主的心腹宫女,在凛凛这些小辈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她听了燕洵的话,立刻就不高兴起来。
“每到月圆时分,小公子们都会痛苦不堪,露出妖化的模样,要不是虞质子及时送丹药过来,这些小公子可能早就没命了,此事长公主也知道。”
燕洵这才注意到室内或站或坐的美少年,竟然有几只半妖混在其中,他惊讶的不知该说什么好,直到凛凛将今晚的所见所闻尽皆告知于他。
燕洵震惊了半晌,才呐呐说了句:“长公主真乃……真乃女中豪杰。”
阿竹此时凑到了凛凛身边,用鼻尖嗅了嗅,疑惑地说了一句。
“奇怪,怎么阿景一走,公主殿下身上就没有那种甜味了。”
“没有了?”凛凛问。
阿竹点头:“没有了,与普通人无异。”
联系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姑姑几日前在她面前的忏悔,凛凛隐约觉得有什么真相要浮出水面。
妖王应离会为了琉璃心盏杀她,那么虞景呢,也是为了琉璃心盏吗?
姑姑的心底,到底埋藏了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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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的半妖少年们知道长公主失踪后,皆心急如焚,阿竹甚至主动请缨要跟随凛凛一道去救长公主。
燕洵带来了吴太妃自缢身亡的消息,凛凛虽然吃惊,却也在她意料之中。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到长公主,并搞清楚是何人在背后控制这一切,又是何人在这些少年身上种了妖丹。
凛凛想,只要解决这些问题,就能打开虞景的心结了吧?
如此一来,风月楼便非去不可了。
眼看天已快三更,凛凛都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出发了,燕洵却突然不同意她潜入风月楼了,还拿出了鹤知夜的手令。
“你师父和师兄说了,让你在公主府看着那个什么妖王,如无必要,不可擅入险境。”
可凛凛哪想看着这个妖王?
她对蛇这种冷冰冰的生物可不感兴趣。
应离被关在贴满符箓的牢笼里,早就现出了原形,是一条浑身漆黑,背上长着黄白红三色斑纹,鳞片坚硬如铁的千年蟒蛇。
他不停地蠕动着,时而暴躁发狂拿头撞墙,时而张开血盆大口吐出鲜红的信子,看着吓人极了。
秋三娘就好的多,大概有符箓压制妖气,只是一动不动地瘫倒在地,已经幻成了黄鼠狼的模样,看着小小的一只,也没那么可怕了。
凛凛忍不住嘲讽应离:“你好歹是个妖王,能不能学学你的属下秋三娘?”
秋三娘闻言,充满怨念地看了凛凛一眼。
她不是不想动,而是被打的不能动了啊,这个小公主,看着白莲花,实际上心都黑到了姥姥家了。
应离很快停止了蠕动,窸窸窣窣游了过来,他吐了吐信子,颇有些讨好地看着凛凛:
“小娃娃,能不能给本王一滴你的血?”
凛凛戒备地看向他:“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应离硕大的蛇头凑得更近,似乎在嗅着什么气息。
“月圆之夜是妖族最难捱的时刻,听说你是纯净之体,你的血,也许可以安抚躁动的妖族。”
“安抚躁动的妖族?”
凛凛若有所思,她忽地想起了阿清。
阿竹妖化疼痛难忍的时候,是阿清主动将自己的血给他吸才安抚了他的情绪。
应离见她走神,急了:“你想啥子,到底给不给嘛?”
凛凛回神,讥讽他:“你这老蛇,都活了一千年了,想必没有这滴血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应离气坏了。
“不给就不给吧,干嘛老侮辱人?本王不过才千岁,哪有你说的那么老?”
“你们这些小娃娃,就喜欢那些长得漂亮的阿猫阿狗狐媚子!它们除了漂亮之外一无是处,你们根本不了解老蛇的好……”
狐媚子?
凛凛心头突地一跳,虞景也是半妖啊!这可是刷好感度的好时机啊!
来不及想太多,她直接使出指空写符的绝技,将应离与秋三娘全部罩在阵法之下,海棠色的裙摆在黑夜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度,就跑出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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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的质子府,说是府邸,却同寻常人家的一座三进院子差不多。
院子内空无一人,既没有奴仆,也没有侍婢,唯有一轮圆月高悬于天际。
虞景同往常一般若无其事地回到那个简陋的小房间里,察觉到四周的暗哨一一消失后,他才彻底撑不住,狼狈无比地瘫倒在地上。
此时,冷汗几乎要浸透他的脊背。
他颤抖着手,用力按住自己刀绞一般的胸口,暴烈的妖力在他体内来回游走,带来灼热的痛感,浑身如置烈火中。
他细细地喘息着,慢慢调整呼吸,甚至不敢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待那一波妖力逐渐平息,他才颤抖着手打开床下的暗格,拿出里面的一柄匕首,放入口中咬着。
这一番动作似乎又引起了妖力的沸腾,他死死地咬住匕首的把柄,快速抬手,摸索到耳廓那枚圆环,直接取了下来。
就在他取下圆环的一瞬间,一阵诡异的风迅速席卷了整个房间,浓烈的妖气不受控制般汹涌而出,冲撞的四面紧闭的门窗咯吱作响。
虞景的喉间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体内排山倒海的妖力瞬间爆发,碾碎了他每一寸属于人族的经脉和骨骼。
今日为了那些半妖们,他耗费了不知多少心头血才炼制出那么多清丹。
可没有人知道他也要在月圆之夜受到抽筋剥骨一般的痛苦。
不知道也好,反正他是个怪物,从来不需要任何人怜悯。
妖气震碎了他的衣衫,他几乎不着寸缕地躺在地上,银色的狐耳自发间钻出,紧闭的睫毛慢慢变成了银色,几条蓬松毛绒的狐尾从他的身下挤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垂在了地上。
被抑制了许久的妖力,终于在月圆之夜全部反噬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