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入虞景怀里的时候凛凛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毕竟她听过太多次诸如“滚开”“滚出去”“别碰我”之类的难听话,可这次他居然主动保护她。
他早已对当前局势了如指掌。
闪烁的刀光在浓雾中乍现,从四面八方朝两人藏身之处飞来。
他不过将凛凛揽入怀中,脚尖轻轻一点,身体便如轻巧的雨燕一般飞了出去。
就在二人飞出去的一瞬,刀刃穿透石砾发出刺耳的金石之声,一柄巨斧从天而降——两人方才藏身的大石瞬间便被被这数把尖刀和凌空飞来的一柄巨斧砍得粉碎!
好大的力气!
再往浓雾中看去,只见那八人不知何时变成了十六人,三十二人,无边的浓雾中,似有无穷无尽的怪人,被她吸引着,往这个方向来了。
凛凛看看那些怪人,又看看这柄比她还要大的锋利巨斧,一颗心顿时怦怦直跳起来。
“很怕?”
虞景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音色与先前的他有些不大相似,有些邪气。
凛凛抹了抹眼睫上凝结的水珠,承认:“有点。但现在不怕了。”
一声轻笑传来。
他说:“闭眼。”
凛凛知道他要开始屠杀了,但她没有闭眼。
她一方面想对虞景的实力有个清醒的认知,一方面想看看自己如果被他杀死的话会是个什么下场。
可是不看还好,一看她就后悔了。
虞景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抬起手,操纵着密密麻麻的傀儡丝,如利刃一般从这些朝他们攻击而来的妖物身上斩过。
血雨如瓢泼一般,腥臭的血液四溅,切口整齐的尸块横飞,整个屠杀现场堪比猪肉分割车间。
这些不人不妖的生物连声音都未来得及发出就被切割成了大大小小的尸块,散落在海滩上。
少年颇得意:“怎样?”
凛凛忍住胃液翻滚的感觉,硬生生咽下一口唾沫。
“还好。”
下巴突然被勾住,凛凛抬眼时正对上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
柔和的曦光适时洒落,落在他的瞳孔上,凛凛这才发现,他那微红的眸子为何会显得如此妖异。
浅红偏玫色的纯净瞳孔,便是在妖界也是极为罕见的。
少年银发狐耳,微微勾起的唇殷红似血,尖利的犬牙露出了一个小尖,属于少年人的张狂肆意显现。
“我已经十分收敛了,否则,它们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凛凛:“……难道你要将它们绞成肉泥?”
“有何不可?”
说罢,再一抬手,凛凛曾经梦魇中见过的那一幕再次出现。
光影汇聚成丝线从地上爬去,像茧子一样将那些还在血泊中挣扎的怪物层层缠绕起来。
少年细竹般的手指一捏,血浆崩裂,骨肉分崩离析。
猪肉分割车间变成了肉泥搅拌机。
恶臭四处弥漫,顿时掩盖住了凛凛身上的纯净血香。
凛凛忍着恶心赞叹了一句:“你这个法器好厉害。”
“昂。厉害吧?”
虞景脸上划过得意,银睫轻眨,抖落晶莹水雾,凑近了她半分,见缝插针地问了句:
“喜欢吗?”
少年的声音清澈,眸光也如水一般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落在她脸上。
凛凛回忆起刚才一幕,一脸惊恐地摇头:“不。”
虞景抬眸看向远处:“真遗憾。”
这语气,就好像她不喜欢那些屠杀现场就不够正常一样。
很快,虞景这一番屠杀似乎引起了什么动静,凛凛凝眸看着远处越来越明晰的建筑,暗道不好。
“我们被发现了。”
虞景回答:“就是要他们乱起来才好。”
少年白衣如雪,将她固定在怀中,没有走下方的石滩,而是像鸟一样在空中滑翔。
这世间的妖魔鲜少有能学会御空飞行之术的,便是她的师父鹤知夜也不能做到长时踏空飞行,可虞景却能毫不费力地做到这一点。
凛凛观察了半晌,才发现他用的是傀儡丝。
这些半透明的傀儡丝,可以在有障碍的地方相互连接,虞景便可踩着这些丝线完成移动。
流动的雾霭如牛乳般从两人身侧滑过,将两人的发梢和睫毛都晕湿成一缕一缕的。
虞景的手绕到少女腰间,虚虚地扶着,手肘内部用力,将她的身体卡在他的怀中。
她身上轻薄的衣衫已经被雾水沾得湿透,紧贴着单薄的脊背,温热的气息透过衣料,一脉一脉如水悸动。
更似周身的流雾,看得见,摸不着,无处捉摸,却又似无孔不入。
虞景垂下眸子,看到她抵在他胸前的发顶,乌黑的发,雪白的头皮,纤细的发丝上也沾着细密的水珠,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目光再向下,他看见她有些胆战心惊地抓着他的衣襟,双眼紧张地盯着前方。
她会被吓的脸色苍白,也会懊恼地看着他,甚至还会演戏,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却口口声声说爱他。
爱,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是她轻舔他的耳孔时,带来的颤栗悸动之感吗?
还是她抛弃唯一可能生还的机会飞身奔向他呢?
“为什么要救我?”虞景问。
凛凛知道他这是一语双关。
“没有为什么。”
凛凛不想骗他,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索性便道:“世间之事,皆是种善因,结善果,你救我在先,我自然会回报你。”
虞景恍然,原来如此。
活下去,也许命运会待他更好一些。
他也会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而不是所见皆为刀山火海,虎狼环伺。
虞景的沉默让凛凛有些不自在起来,她问:“我怎么觉得你跟刚才有点不一样?”
他一本正经:“嗯,刚才的我是虞景。”
“现在呢?”
“是怪物。”
凛凛:“……难不成你一张脸换一个人格?!”
虞景再次轻笑一声,“你可以这么认为。”
凛凛的眸光变了几变:“那么方才落下深渊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可以自救?”
虞景神色不变:“落下深渊的是阿无。”
凛凛顿时有点好笑,这是什么奇妙的反差?他恐怕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症,严重到得送精神病院那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