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雪晴,刮起了大风。虞景没有出门,陪凛凛用过饭后就随她来看元夕和文流月。
不周山重峦叠嶂,岭色千重,又因冬季大雪鸟兽绝迹,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艳阳高照,雪白的山头皆被染了一层淡淡的金粉,连那流动的雾气也如梦似幻一般,折射出淡淡的紫。
两人带了一些吃食来到元夕居住的院子里,看见元夕正在喂文流月喝药。
文流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用勺子喂的很慢,也很仔细,一边喂一边擦去她嘴角流淌出来的药汁。
文流月自战中昏迷后就一直在沉睡,她傀儡化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始终没有醒来。
凛凛让虞景帮忙看过,虞景说她心结难解,自己不愿意醒来,建议元夕多多开导她。
司空也对不周山开战那日,所有人都知道文流月是他的亲妹妹,故而,有些在大战中失去了师兄弟师姐妹的弟子便对文流月心存怨恨,说话很是难听,元夕收拾了几个带头起哄的弟子后,便把院子挪到了山间这处极为隐蔽的小木屋内。
小木屋内很是整洁,虽然简陋,却很温暖,生活用品也极为齐全。
文流月没什么变化,元夕则瘦了很多,看见凛凛和虞景进来,他放下空了的药碗,站了起来。
“你们来了。”
他看向虞景,笑着说,“师弟送来的灵药很好用,流月如今已经可以吞咽了。”
司空也伏诛后,文流月也存了死志,肢体僵硬,呼吸微弱,连流食都喂不进去。
鹤知夜不在不周山,元夕没办法,只得向虞景求助。
虞景让微生家的人前来,解了傀儡术,这才能把药和吃的给文流月喂下去。
只是男女有别,凛凛需要每隔一日就要来帮文流月擦洗身体,换贴身衣物。
后来阿南主动请缨,把这些事情揽了过去,凛凛这才轻松下来。
虞景点头,“师兄不必客气。”
元夕变了很多,不光是性子变的更沉稳了,人也变的更可靠了,再也没有之前那种咄咄逼人之势了。
几个孩子也经常来帮忙,送些吃的和药物什么的。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就见天凌站在院子里朝屋中张望。
凛凛的视线与他对上,正想招手让他进来,却见他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她的眼神。
凛凛脑袋里冒出一个问号,拉了拉虞景的袖子,“这小子,为什么看着我时这么心虚?你们是不是瞒着我干了什么事?”
虞景捏捏她的手心,宠溺笑道:“哪有什么事瞒着你,你想多了。”
说罢,便起身出去。
凛凛不疑有他,继续与元夕攀谈起来。
天凌迎上虞景,压低声音道:“主子,大婚所需物品及仪式都办妥了,长老们问您何时归国。秘境内的府邸——”
天凌说罢,悄悄瞄了一眼屋内笑的明艳的公主殿下,有些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也准备好了。”
虞景点点头,笑了一下,道:“好极,你做的不错。”
天凌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您这样做,殿下会不会不高兴?”
“毕竟是一种变相囚禁,应该不会有人喜欢这种没有自由的生活吧?何况,若是长白灵脉因此枯竭,受罪的可是天下苍生,以殿下的性子恐怕……”
虞景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天凌自知多言引了他不高兴,只得闭嘴,静静站在他身侧等候他的吩咐。
可虞景最终什么也没说。
因为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他的本意从来都不是伤害她。
他想要留下她,与天争,与地斗,哪怕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又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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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凛帮着师兄把文流月清理干净后,问他:“师兄,你们今后怎么打算?”
元夕想了想,道:“我想带流月离开一段时间,找个安静的地方养病,可是陛下要我回玉京。”
他顿了顿,又道:“师兄听说,陛下要为你册封,说不定接下来就要为你招驸马了,你和虞景毕竟人妖殊途,可能……”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有些担忧地看向院子里。
凛凛明白他想问什么,笑了一下,说:“没事,应该没那么快。”
元夕没有再劝说了。
玉京有不少富贵人家都养有半妖,贵人们只拿它们当个玩意儿看待,根本就不给它们诞下自己子嗣的机会。
不排除有些玩过头的,被妖欺骗的,生了半妖出来。
可那些年幼的半妖最终的下场不是被抛弃就是被卖到勾栏里,最惨的是直接溺死在水盆里,或丢进火里烧死。
民间对半妖有偏见,觉得它们都是妖怪,是能够带来灾难的东西。
皇室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公主招一个半妖做驸马,何况,那位太子殿下,好像对虞景隐有敌意。
这些元夕都没有说,不过他知道,即便他不说,师妹也知道该怎么办。
她绝不会动摇自己的心意。
“若是回玉京,可以把流月带到长公主府,托我姑姑照顾,流月本就是我姑姑的侍女,上次姑姑来信,还问起了流月,我瞧她的意思,好像还希望流月能够回去。”
凛凛想了想又道:“不周山上人多眼杂,流月现在又动不了,万一有个什么都没人盯着。”
元夕考虑了一下,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可是想起鹤知夜,他又开始叹气。
“只是我一走,你也走了,这里就剩下师父孤家寡人了。”
凛凛一脸悲伤地点点头,问元夕:“那我回头再问问师父的意思?咱们两个好歹也是他给养大的,不给他养老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元夕道:“只能这样了,总不能再给咱们找个师娘。”
师娘?
元夕说到这里,立刻两眼放光,“等等,我看前些日子师父往长公主府跑的也挺勤的,莫非——”
他说到这里停下,一脸神秘地看向凛凛。
两人对视,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对啊,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这两人绝对有猫腻。”
凛凛转身坐在椅子上,踢了两下裙摆。
“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师父最近换了条剑穗,我那会儿不知道,还取笑他从哪里捡了条破烂挂上,结果师父气的脸都青了,当场就给我轰出去了。”
少女一脸夸张,简直可以称为眉飞色舞。
“后来我一琢磨,那剑穗的编法很像是姑姑的手笔,好家伙,那哪是破烂啊,分明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啊!”
元夕睁大眼睛听罢,“还有这事呢?”
“难怪我看着师父的剑穗熟悉,没想到是长公主亲手编的,师妹我看你姑姑挺不错的,人美心善有胆识,最重要的是,师父有人陪了,最起码不会孤独终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