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狄亚站在无人知晓的暗处举起消音枪对准那个挟持他爸的吸血鬼的后心，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开枪。
他握紧手心里的粉末，抬起那只手对准吸血鬼受伤的后背猛得一挥。
大片的银色粉末吸附在黑色衣料之上，又融进血液，闪亮的色泽变得暗沉。
卡狄亚看见那只吸血鬼动了，或许是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无法再专心挟持皇帝，他的腹部被皇帝反手捅了一刀。
刀尖没入皮肉的“扑哧”声响起时，卡狄亚同时扣动了消音枪的扳机。
那枚子弹本该穿透吸血鬼的后背命中心脏，只不过吸血鬼在那点几乎无法捕捉的时间内转身让前胸接纳了那枚子弹。
吸血鬼仰面倒在了地上。
瞥见这一幕的卓衫心脏骤停，整个人僵得宛如一根木头桩子，甚至没能躲过来自身后的背刺。
刀尖从背后扎进胸膛，差一点就要破开她的心脏，但卓衫却好似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她只是愣愣地望着台上。
望着那具倒在地上的身体。
卓母拉着卓衫的手都在发抖，她含泪吼道：“你傻啊！怎么都不知道躲的！”
台上人体倒下的声音仿佛一句暗号，顷刻间卓衫身后的支持者中便冒出许多内鬼，将利刃刀尖对准周围的人，整个宴会厅顿时乱作一团，充斥着打斗、鲜血与叫喊。
卓衫眨了眨干涩的双眸，深深望着自己的母亲和父亲，然后把手从卓母手中抽出，声音哑得几乎快听不见：“保护好自己。”
她像个人形兵器，只是一味地攻击，没有丝毫防御，背后的刀伤不停流出血液她却仿若未觉，走过的那条路上躺着不知多少尸体。
终于，她来到了台上，皇帝不知所踪，卡狄亚却还蹲在纪珩身边，手指搭在他的脸颊边缘正准备揭起什么。
他当然知道卓衫过来了，但他不觉得卓衫有胆子杀自己，至少现在他们之间还有婚约在。
卓衫抬手一枪打在卡狄亚的手腕上，“别碰他。”
血液一瞬间炸开，卡狄亚脸上满是痛色和惊色，他仰头看着卓衫喃喃开口：“你……”
“嘭——”
卡狄亚的话没能说完，他垂头看见自己的胸口出现一个血洞，呼吸正被快速地剥夺。
他失算了。
卓衫真的敢杀他。
卡狄亚倒了下去，双眼睁大看着虚空，嘴里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没、没有……心。”
卓衫居高临下看着他，握着能量枪的手不住发着抖，她轻声道：“我当然有心，但不是为你而跳。”
说完卓衫一脚把卡狄亚的尸体踢向台下，然后走到台上另一具身体旁边蹲下，伸出去的手发着颤。
她紧抿着唇屏住呼吸，把手指搭在纪珩颈部的大动脉，直到感受到指腹下微弱的跳动才松开双唇呼出一大口浊气，劫后余生地笑了出来。
她从纪珩衣领里捞出一块石头——那块盈雪石做成的平安扣，此刻本该光洁平滑的平安扣上却出现了一个弹坑，紧接着卓衫又在纪珩胸前找到一枚子弹，正是卡狄亚打出的那枚。
有什么温热粘稠的液体滴在眼皮上，又被人轻柔地抹去，纪珩缓缓睁开眼睛，又一滴血红的粘稠液体正好滴在他额头上，带着他熟悉的卓衫血液的味道。
子弹巨大的冲击波让他短暂失去了意识，卡狄亚将银粉撒向他后背的那一刻，他再一次深刻认识到吸血鬼一族引以为傲的听力是多么重要，如果他的听力没有失灵，卡狄亚根本没有机会近自己的身，卓衫身上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伤口。
吸血鬼直起上半身抱住卓衫，却摸到了一手湿润，一颗脑袋突然轻飘飘地落在肩头，卓衫虚弱到快听不见的声音响在耳侧：“原来……平安扣真的能……保平安。”
“先别说话。”纪珩用指甲在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然后把流血的小臂放到卓衫嘴唇边上，“快喝。”
舌尖尝到清甜的茉莉味，卓衫不停吞咽着血红色的甘液，她把自己的指腹往纪珩指甲上一划，然后举起流血的指尖抵进纪珩唇缝。
“你也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受伤了。”
比起台下的混乱，即便他们身处血泊之中，互相吸着对方的血，看起来也是一派祥和。
温存的时间只一刹那，因为被皇帝下令撤走的银盾士兵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把整个宴会厅给围得水泄不通。
“713军团还在前线，卓衫，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逃出生天。”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股运筹帷幄的自信和傲慢。
银盾的体量和规模是巨大的，这也是联邦这么多军队中唯一一支只受皇室调配的军队，只要号令银盾的徽章还在手中，皇帝就有绝对的底气。
“银盾听令！”皇帝举起手中刻有银色盾牌的金色徽章。
“不准听！”
又一声口令响起，声音却比皇帝更加年轻。
皇帝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耸着眉毛诧异地回头，看见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卡贝诺？你来干什么！”
“你不是说不参加卡狄亚的订婚宴？还有你后面那些人是——”皇帝的声音突然顿住。
等到那些长着红眼睛的人将自己和银盾士兵团团围住，皇帝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说话时还带着颤音：“你也背叛我？！还跟吸血鬼搅在一起！我是你父亲！！！”
卡贝诺冷笑道：“父亲？你也配，当初在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我不久后就另寻新欢对我和母亲不管不问的人是谁？把新欢接进宫里由她天天欺负我们母子俩致使母亲郁郁而终的人又是谁？”
“现在跟我扯父子亲情，早干嘛去了？”
皇帝直直盯着卡贝诺手里那枚同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徽章，厉声斥责：“你还敢伪造徽章，大逆不道！”
卡贝诺扔出一支飞镖，刚好把皇帝手上那枚徽章扎得支离破碎拼都拼不起来，皇帝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本应刀枪不破的徽章碎成一地渣渣。
卡贝诺没管皇帝脆弱的心灵承受不承受得住这一事实，只是举起自己“狸猫换太子”换过来的真徽章喊道：“银盾听令，清查所有跟吸血鬼实验有关的人员，全部压入大牢。”
“即刻执行！”
——“是！”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卓衫这一方的反对者全都被银盾给控制了起来，包括皇帝。
等到宴会厅终于再次安静下来，卡贝诺才抬脚走了进去，紧随其后的是一颗金灿灿的脑袋，然后是一颗红色的脑袋，最后是一颗缠着白色纱布的黑色脑袋。
前面两颗脑袋上都嵌着红色的眼睛，后面那颗脑袋则属于把宴会厅的智能系统给黑得六亲不认，结果逃走的时候一个不慎被光刀砍中脑袋的八爪，要不是艾朵及时出现，八爪的脑袋已经被一分为二。
作为一个闻名星际的大盗，八爪的黑客技术就算不是星际第一，那也绝对排得上星际前三。
克里斯踱步到威廉面前，绕着他转了个圈瞧来瞧去，然后欠揍地在他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整个宴会厅，比之前放的录音声音还大，让人怀疑威廉的脑浆是不是都被弹得在脑袋里荡来荡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人之间绝对有大仇。
再加上前面的一系列炸裂事件，不少人很快猜出来这两个红眼睛的家伙和之前在台上挟持皇帝的那个一样——都是吸血鬼。
一些有眼力见的人在充分地察言观色分析形势之后，立刻朝卡贝诺行礼道：“陛下。”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陛下！”
卡贝诺：“……”
忽略掉这个称呼，卡贝诺宣布道：“从此刻起，关于吸血鬼的法令全部作废，之后会拟定新的法令。”
卡贝诺先是指着艾朵介绍道：“这位红发女士是‘魔鬼’的首领，同时也是一位吸血鬼，另外——”
卡贝诺顿了一下，又指着身旁的克里斯道：“我给你们找了一位机甲设计师，从现在开始，由他来担任外骨骼机甲的总设计师。”
克里斯笑出一口白牙，故意放出尖锐的指甲，对其他人挥手道：“你们好。”
宴会厅外面站着整整一圈的吸血鬼，对于宴会厅里面的许多人来说不亚于自己进了虎口。“虎口夺食”这种蠢事显然不能做，之前的外骨骼机甲总设计师就算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吸血鬼实验终于大白于天下，后续发生了什么卓衫和纪珩并不清楚，两人之后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卡贝诺以皇帝的身份同克里斯、艾朵签订了一系列关于联邦和利兹星今后来往的协议。
而卓父则在签订协议之后，当场甩出好几份材料，揪出来了近十颗老鼠屎，包括李家在内。
宴会厅里面的纷纷扰扰，卓衫现在没心思去管，艾朵和克里斯他们进来之后，卓衫就带着纪珩悄悄溜去了宴会厅后面的小花园。
纪珩不明所以地被卓衫牵着坐在长椅上，他把这小花园看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遂问道：“怎么来这儿？”
卓衫只是含笑看着他：“宝贝，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纪珩脱口而出：“你和某个死人订婚的日子？”
卓衫：“……”
“不是。”卓衫摇了摇头，“再猜。”
纪珩垂头思索了几秒，突然抬眸注视着卓衫，两人心有灵犀地异口同声：“是我们相遇的日子。”
同样都是晚上，去年今日卓衫用枪抵住了吸血鬼的头，而经过一年，又一个十月一日晚，卓衫从兜里掏出一个方形小盒，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两枚戒指。
“今天确实也是我订婚的日子，但订婚的对象只有你。”
卓衫取出一枚戒指，牵起纪珩的手，轻笑一声：“宝贝，我今年都三十四了，给个名分吧。”
纪珩看着戒指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明明卓衫没亲他也没对他动手动脚，吸血鬼却莫名红了耳根，纪珩点了点头道：“帮我戴上。”
等卓衫戴好戒指，纪珩看了看中指上突然多出的东西，发现戒指内圈上刻着四个数字：1001
外圈则刻着两个字母：ZS
纪珩拿起盒子里剩下的那枚戒指，内圈同样刻着1001，外圈则刻着JH，他把这枚戒指套进卓衫早已准备好的中指。
抬起头笑弯了眼：“我套住你了。”
卓衫把带着戒指的那只手举到唇边，嘴唇印上戒指，刚好把戒指上的“JH”覆盖完全，她亲着戒指，眼睛却直直盯着纪珩，直到吸血鬼耳朵红透、眼神开始躲闪，卓衫的嘴唇终于离开戒指。
然后贴上一个比戒指更加柔软温热的东西。
地面上斑杂的树影中出现两个交.缠的影子，树叶的簌簌声中夹杂着不甚明显的水声、吞咽声还有喘.息声。
一道含着哑意的声音越过虫鸣鸟叫，穿透树叶浮动来到了纪珩耳边。
“宝贝，我也套住你了，套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