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军校射击场。
一队人浩浩荡荡地朝某个方向走去，没一会儿，队伍前方为首的人停了下来。
高洋身边的一个男生神色倨傲地喊道：“那个谁，就射击和格斗贼拉胯的那个嫌疑间谍，限你一周之内给洋哥打一把武器。”
枪械柜旁边的三人充耳不闻。
那个喊话的男生直接上前想把张烨拎过去，被人高马大的李子恒拦住了，李子恒冷笑着：“你爸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
男生被他颇有些凶神恶煞的脸色吓到一瞬，但想到高洋跟威廉上将的关系，他很快又恢复成用鼻孔看人的模样，“我爸教没教我关你屁事，再说了我又没找你，别多管闲事。”
李子恒嘴角勾起来，眼神却冰冷：“张烨是我朋友，你们欺负他我还就管定了，怎么着？”
男生听完撑着膝盖哈哈大笑：“哦！原来嫌疑间谍叫张烨啊！没看出来你们之间的间谍情谊还挺sh——”
男生的话被另一个人一拳头打回了肚子里。
云飞鱼转了转手腕，他这一拳头使的劲儿大，加上他常年练拳力气本来就大，说话的男生捂着肚子跪在地上连站起来都成问题。
云飞鱼变魔术一般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他用手指转着那把小刀走到男生面前，一手捏起他的下巴，一手把刀尖抵在男生嘴巴上比划着，然后顶着那张毫无表情的面瘫脸看向高洋小团体，“如果不知道怎么说话，就把嘴捐了吧。”
说完他作势要用小刀把男生的嘴给割下来，男生吓得哇哇大叫，不停挣扎起来。
刀尖猛得扎下。
李子恒动了动鼻子，他突然闻到一股尿.骚.味。
“吓尿了？！”
“真TM怂！”李子恒真心实意地点评。
听见笑骂声，男生紧闭着的双眼睁开，他偏头发现小刀正扎在他脸颊旁的地面上，唇角到耳朵边一阵火辣辣的疼，他伸手一摸，腮边一道刀伤，流的血把耳朵和地面都染红了。
男生急急忙忙爬起来跑回高洋身边站着，怨毒的目光紧紧盯着李子恒三人。
高洋瞥了一眼身旁的男生，闻到尿.骚.味他皱眉离远了些，轻嗤一句：“废物。”
“不喜欢嫌疑间谍这个叫法？”高洋意味深长地笑着看向对面三人，“那你们应该怪纪珩啊，谁让你们跟他这个卡勒间谍走得近呢。”
“还有你——”高洋把目光钉在张烨身上，“我让你给我打武器是看得起你，不然你以为你一个嫌疑间谍——也配？”
李子恒拳头捏得咯咯响，他不顾张烨的劝阻，甩着拳头冷笑：“你爸没教过你礼貌没关系，我来教！”
话落，李子恒一拳直冲高洋面部，经历过雷屿星大战的他在速度、力量和技巧上都远超其他没去雷屿星试炼的军校生，他有把握胜过高洋。
然而，越打他越觉得不对，高洋这家伙的水平提升了得太快了，如果硬要形容的话，感觉就像是——炼气初期的修仙者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下子晋级到了筑基巅峰。
李子恒快要被打趴下时云飞鱼加入了进来，有效挽回了他被高洋无情碾压的局面。
高洋跟李子恒和云飞鱼两个人打，高洋的跟班们便盯上了落单的张烨，被吓得尿裤子的男生狞笑着朝张烨逼近，“看来上次的教训你还没吃够。”
闻言张烨双眼睁大，怒不可遏地看着男生，“果然是你们！”
张烨咬着牙，眼睛气得发红，说话时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就因为我是纪珩的朋友……你们就要群殴我？”
男生笑起来：“当然不止，还因为你最弱，最好拿捏。”
男生正要招呼人一拥而上，射击场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卓老师，您来了！”
卓衫一眼就看见扭打成一团的李子恒三人，还有旁边正要群殴张烨的高洋小团体，她看了一眼射击场内的时钟，体贴道：“还没打完？要不要把我的课让给你们打架？”
卓衫是笑着说这句话的，但在场没人觉得她是真的在笑。
陆芷若有所思地悄悄瞥了一眼卓衫，她总感觉今天的卓衫跟上周的有些不太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被吓得尿裤子的男生率先大声说道：“卓老师，是他们先动的手，您可以问他们！”
男生抬手指着射击场内没被卷入这场纷争的其他学生。
卓衫随手指了一个场外围观的男生：“李子恒他们先动的手？”
男生朝高洋那边看了一眼，随后点头：“是他们先动的手。”
此时一个女生站了出来，“卓老师，其实是高洋他们先骂李子恒他们是嫌疑间谍，然后李子恒才动的手。”
卓衫摸着下巴，“嫌疑间谍？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词的意思？”
那个女生继续说道：“因为李子恒他们以前跟纪珩关系好，加上前不久爆出来纪珩其实是卡勒间谍，这些人就开始叫他们三个嫌疑间谍了。”
卓衫还没说话，一旁的陆芷先笑出了声：“我以前跟纪珩关系也不错，而且我还是他后援会的会长，这么说来，岂不是我也应该被叫一声‘嫌疑间谍’了？”
陆芷又掰起手指数数：“而且还不止我，所有加入过纪珩后援会的人都是嫌疑间谍，包括——”
“包括我。”
陆芷愣了一下，她侧过头看着卓衫的侧脸，心里早就排着队的数十个名字就这么被堵在了喉咙里。
卓衫一步步走到高洋面前，“虽然我没加入过纪珩后援会，但我是纪珩的表姐，那么我也是嫌疑间谍，你说是这样吗？高洋。”
对于高洋这群人取外号的行为，卓衫嗤之以鼻，老实说她起初知道纪珩是卡勒间谍时十分震惊在梁珏口中自己竟然会喜欢这种人，而且对这个消失在自己记忆中的人怀着满腔讨厌，但梁珏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让她心底的天平产生了倾斜。
她暗中调查了纪珩，或许是曾经有过好感的原因，在看到那张脸时她感觉自己的心弦被拨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卓衫把这归咎于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她翻看着纪珩在第一军校的各种录像，然后是雷屿星入学试炼她亲手给纪珩下的评语，还有其他人对纪珩的一些评价。单就主观而言，她不觉得纪珩会是一个卡勒间谍，但那张口供图是不容置喙的证据。
卓衫决定先把纪珩当做卡勒间谍来看，或许等她的记忆恢复一些，她就能窥得事情的全部真相。但这不代表她能容忍高洋这些人因为李子恒他们跟纪珩的关系而叫他们“嫌疑间谍”。
李子恒、云飞鱼、张烨都是第一军校的学生，并且这三人都参与了雷屿星那场惊心动魄的战役，作为雷屿星入学试炼的带队老师，卓衫对他们的表现再清楚不过——这三人将来都会是联邦的出色士兵。
高洋的态度看起来不卑不亢，他直视着卓衫的双眼，“卓老师，您或许不知道，他们对银盾给纪珩的判决不满意，还去银盾闹过，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丢在门外，依我看——”高洋扫了一眼李子恒三人，“他们三个压根就不觉得纪珩是卡勒间谍！”
“纪珩他本来就——唔唔！”
张烨拿出此生最快的手速捂住李子恒的嘴，偷偷在他背上狠狠掐了一记。
这也是能说的吗？！这样和公然跟银盾叫板有什么区别？！！他真的不想再被银盾打一遍了！！！
在张烨的瞪视下，李子恒热血上头的脑子渐渐冷却下来，明白高洋这货是在故意激他们。
“你们还有你们都去训练场给我负重100公斤跑三十公里。”卓衫一一指过高洋小团体和李子恒三人。
张烨看了一眼卓衫，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朝她走了过去，然后把东西递给她：“卓老师，上周我被一大群人套麻袋给打了，您听听这个。”
卓衫按下录音笔的开关，射击场内立刻出现两道男声。
——“看来上次的教训你还没吃够。”
——“果然是你们！”
——“就因为我是纪珩的朋友……你们就要群殴我？”
——“当然不止，还因为你最弱，最好拿捏。”
第一军校对群殴事件的处理非常严重，不仅这一学期的所有学分清零，而且要关一个月的禁闭外加一万字的检讨。被吓得尿裤子的男生脸色一白，他求助的目光移向高洋，然后被高洋选择性忽略掉了。
卓衫抛着手里的录音笔，笑道：“挺厉害，还搞群殴这套。高洋，你也参与了？”
高洋摇头：“没有。”
脸色惨败的男生瞪大眼看着高洋，不是你暗示我们去打一顿张烨的吗？！
高洋目不斜视：“我要是知道他们想群殴张烨肯定会阻止。”
高洋自证清白的时间，卓衫把群殴事件发给了校长，下课再把录音笔带过去。
卓衫：“行了，先去负重跑吧。”
高洋小团体和李子恒三人走后，射击场显得空旷许多。卓衫正在检验他们射击的准确率，门口突然响起两声“报告”。
她抬眸望过去，长得挺像的一男一女，从长相能明显看出来两人有血缘关系，但男生的皮肤比女生的更白。
卓衫让其他人自行练习，她走到男生面前，问道：“怎么一直看着我？”
“没见过卓老师，有些好奇。”
卓衫：“没见过？”
女生答道：“卓老师，我们是从其他军校转学过来的，今天第一天入学。”
卓衫点了点头，“名字。”
“江皓。”男生答。
“江橙。”女生答。
卓衫漫不经心朝一个靶子打了一枪，那边很快响起一阵惊叹声，夹杂着“卧槽”“这么远”“十环”之类，她看向江姓二人：“说说吧，为什么迟到？”
“迷路了。”/“被狗追绕路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卓衫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扫过：“到底是迷路还是被狗追？”
“被狗追。”/“迷路。”
卓衫笑了，“要不你俩先对个供词？”下一秒她收起笑看着江橙：“你说，为什么？”
“被狗追。”
“刚开始为什么撒谎？”
“被狗追太没面子。”
江橙刚说完，卓衫听到对面的男生很小声地说道：“搞得好像迷路就不丢面子。”
卓衫把目光移向江皓：“为什么会被狗追？”
男生瞥了一眼旁边的女生：“她从小就不招狗喜欢，早上出门的时候刚好碰到一条狗，那条狗看到她就追上去咬，我本来可以不用被狗追，结果她硬是拉着我跑了两条街，还从一个草坡滚了下去，然后就迟到了。”
“如果不是她拉着我，我才不会迟到。”言外之意，你惩罚她就行了，我是被牵连的。
卓衫往前走了一步，突然抬手伸向江皓的脸，男生脸上的表情僵住，然后他看见女人手上多了一根绿色的草。
——大概率是从他头发上薅下来的。
“看来没撒谎。”卓衫盯着手里的草说道。
“念在情有可原的份上，今天就不罚你们了，但下不为例，入队训练！”
“是！”
射击场内枪声不停，卓衫在场内游走着，她突然在某个位置停了下来，然后盯着侧前方那个打起枪来笨手笨脚的早上刚被狗追过的男生。
男生明显很少用枪，握枪的姿势都不对，还被后坐力震得往后退了一步，竟然还把手举起来对着被震得麻痛的虎口吹气，跟个吐水的河豚一样。
卓衫无语了，校长从哪招的这么娇气的军校生？
又看男生打了几枪，卓衫终于忍无可忍地走过去，朝旁边怒了努嘴，语气嫌弃：“站过去点。”
男生很乖地“哦”了一声，然后往旁边挪了一步。
卓衫举起手里的枪，对江皓道：“把枪举起来，像我这样。”
男生棕色的双眼盯着卓衫的双手和她手里的枪，手指比划了好几下都没放到正确的位置上，看得卓衫又是一阵无语。
这么笨的军校生到底是从哪里招的？！
江皓见姿势好像差不多一样了，他侧头看了卓衫一眼：“卓老师，这样对吗？”
卓衫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指着自己的中指道：“中指该放这儿，你看看你的中指放在哪里的？”
江皓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赶紧把中指放好，卓衫一一指着每根手指的位置让他改，江皓闻言一一照做。
终于五根手指都矫正完了，江皓眼睛亮亮地看向卓衫：“卓老师，我这样对了吗？”
卓衫打眼一看，然后捂住了额头，她一脸疑惑地看着男生：“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江皓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运气好吧。”
抓完他又一脸崩溃地看着刚抓完头发的手，里面躺着一把手枪，江皓叹了一口气：“哎！好不容易把手指的位置调整好！”
卓衫：“……”其实并没有调整好。
她发现江皓就是典型的“学了后面忘了前面”的类型，食指的位置调整好了，但本来调整好的中指又错位了，几乎江皓的每根指头都会犯这样的错误。
“你把枪握好，手臂放平。”卓衫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上手帮江皓调整姿势。
“食指放这里。”
“哦哦，好的。”
“无名指这里。”
“啊……哦！”
“食指呢？放哪里去了？”
“啊？不是这里吗？”
江皓抬手又准备挠脑袋，卓衫眼疾手快地给他按住：“你就不能换一只手挠吗？”
江皓小鸡啄米状点头：“嗯嗯，好的，我以后会换的。”
卓衫叹了一口气，又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用自己的手包住江皓的手，手掌贴着手背严丝合缝地帮他调整握枪姿势。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江皓终于掌握了握枪的正确姿势，卓衫呼出一口气，“你打一枪看看。”
江皓认真瞄准靶子，然后扣动扳机，“嘭——”
“脱靶了。”卓衫无情配音。
“看看其他人怎么打的，学着点，瞄准再打。”
江皓看了一眼旁边枪枪十环的江橙，目露惊讶，然后指着江橙脱口而出一句：“卓老师，你跟她比谁更厉害？”
卓衫扔给他一记冷嗖嗖的眼刀：“反正都比你厉害，赶紧练，别开小差。”
“哦哦，马上。”江皓瞄准靶子又是一枪。
听到与刚才脱靶完全不同的声音，江皓眼睛亮亮地看着一旁的教练：“没脱靶！”
“一环，差劲。”卓衫无情鞭策他。
“再打。”
“这次肯定二环了！”
“一环，再打。”
“二环没？”
“二环，再打。”
……
直到这节课下课卓衫才发现自己后半节课一直充当着江皓的私人教练的角色，关键是有她这样一个神枪手当教练，某人竟然才将将能命中四环。
江皓可以说是卓衫带过的最差的学生。
关键是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卓衫发现自己就跟脑抽了一样竟然会不忍心对他打出的狗屎成绩进行严厉批评，最多也只是内涵几句。
卓衫怀疑江皓身上的降智buff影响到了她。
＊
首都星的某公寓内，一男一女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张纸，纸上写满了大大小小医院的名字。
“这几个医院我都去过了，没发现威廉的踪迹。”男人在几个医院的名字后面画了叉。
女人也拿笔画了几个叉，“这几个里面也没有。”画完叉，女人看着男人狐疑道：“你就这么确定威廉会在医院。”
男人双手交叠在膝盖上，语气严肃且肯定：“我确定，当时我把指甲插进了他的右眼，吸血鬼的指甲是可以注射毒素的，就像眼镜蛇的毒牙，中了我指甲的毒没个半年好不了，所以他现在肯定在医院接受治疗。”
女人把笔尖点在纸上，“那就只剩下——”笔尖在“军部研究院附属医院”上面点了点，“这个医院没去过了。”
男人指着纸上某处没打叉的地方：“这个医院不是也没去过吗？”
“卓家的私人医院？威廉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去这个医院。”女人抬眸鄙视地看了一眼男人：“我看是你想去这里窃取某人的诊断报告吧。”
男人收回手指，理直气壮道：“关心一下救命恩人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女人语气不屑：“啧，恋爱脑。”
男人“切”了一声：“单身狗。”
“你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单身。”
“没关系，我肯定比你先脱单。”
想到什么，女人嗤笑一声：“呵！握枪都需要人手把手教？做作！”
男人左耳进右耳出：“这叫策略。”
“还策略？她看你的眼神跟看傻子没两样。”
“但她摸我手了。”
“跟恋爱脑无话可说。”
“哦，那你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