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小孩吵架的事情能告一段落, 一周后,单亦去老于那边拿案件证据的时候,刚好碰见岑笑。
单亦看了看日期, 星期三。
“小孩怎么没去学校?”她问老于, “好不容易换来的入学机会,不读了?”
有小孩在场,老于手里都没拿烟杆,但不太适应手里没东西, 就换成了两个核桃, 看起来和寻常老头没什么两样,喝茶,盘核桃,外加操心自家小孩。
他把证据交给单亦:“在学校和人闹别扭了, 不肯去学校。”
岑笑坐在旁边低头自顾自玩玩具,就像是听不见大人的谈话一样。
她刚好搭好了个积木城堡, 单亦用手指将城堡戳倒,惹来小孩的瞪视。
看来不是没反应。
“还是为了宿舍那事?”单亦帮忙给城堡盖了个屋顶,“处理的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就是不肯去学校。”老于叹了口气, 斟茶, “过来喝茶。”
“老师说要过来家访, 我这边也不方便。你说我要不在白区买栋别墅?你在白区那边学校有关系吗?”
他说着,话题就扯远了,很显然,也不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小孩吵架打打闹闹, 常有的事情, 不用太在意。只是,自家小孩总要宠着的, 既然不愿意去,大不了就换个学校。
这份宠爱,这份肆无忌惮,依靠的是赌场的财富和人脉。而这些,又是建立在无数家破人亡尸骸上。
单亦不对此发表意见,席地而坐,也跟着岑笑一起搭积木,搭建了一个小房间,四张床,看起来和105宿舍布置差不多。
岑笑看了一眼,将所有积木都用手圈住,转动身子,背对单亦。
“小孩还挺有个性。”单亦心想。
但她面上却是一脸忧愁地念叨:“可以再给我一块积木吗?我还剩最后一个床没有搭好。”
“房间里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床。”岑笑指指自己的城堡,“两张床就够了。”
单亦逗小孩:“为什么要两张?城堡里不就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岑笑抿嘴不说话。
单亦伸手‘偷’了块积木拼上,还不忘开导小孩:“是不是还要留一张床给你的好朋友呀?”
“她根本就不想和我做朋友。”岑笑低头喃喃自语。
“你都没问过她,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行行行,你知道你知道。”
感觉到被敷衍的岑笑提高音量,超大声说道:“我就是知道!”
“那你说说,你怎么知道的?”单亦也跟着坐直。
岑笑哼了一声,别别扭扭的,倒也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了。
上周李老师把蒲工接回学校,蒲工很积极的修复寝室关系,将三个人叫到一起,把寝室卫生工作重新安排了下。君君负责拖地,岑笑负责倒垃圾,她自己负责扫地以及整理内务。
但第二天,君君就借口不会拖地,让蒲工帮忙。
到第三天,君君就直接说她学不会拖地,什么都没干,最后还是蒲工去拖地。
第四天还是这样。
第五天的时候,岑笑也不想干活了,没去倒垃圾。
第六天,责任心爆棚的蒲工做不出也撂挑子不干的事情,一个人承担起宿舍的所有清扫工作。反正她一个人住的时候也是全部都要干的。
第七天,岑笑看不下去了,和君君大吵了一架,然后又和来劝架的蒲工吵了一家,气愤跑回家了。
第八天,老于给岑笑出了个主意,让她回学校揍君君一顿。
第九天,岑笑回学校就把君君按在地上打了一顿,闹出的动静不少,最后三人都被请到老师办公室,一人写了一份检讨书。
第十天,蒲工一个人把寝室清扫工作包圆,岑笑认为蒲工这个行为背叛了友谊,然后就和人大吵了一架,独自一人跑回家了。
了解事情原委的单亦看向旁边盘核桃的无辜老人。
老于:“看我干嘛?我教的不对吗?”
果然,一个熊孩子身后总有一个更混蛋的家长,关键是这个家长还理直气壮的觉得自己没做错。
“像面粉厂里有工人偷懒不干活,那就揍一顿或者不给工资就能解决。”
老于说完,反思了一下自己:“学校里和工厂不太一样,得暗地里下狠手,不能让老师抓到。”
单亦:......
教的很好,下次别教了。
这事情总得解决,单亦站起:“刚好我要去医院一趟,顺路把小孩带回学校?”
老于没意见:“叫上孙英发,李老师说让家长去学校一趟。”
行吧,家长外包,责任也外包。尽管知道是身份不方便的原因,但单亦总觉得自己的拳头蠢蠢欲动。
从办事处离学校更近,孙英发早就在校门口等着了。
岑笑一下车就扑进了孙英发怀里,看得出来她比较依赖和信任眼前这个大哥哥。
孙英发抱着小孩,让她坐在臂弯里,另一只手还不忘去要单亦手里提着的重物。
“给我吧,这些东西也重。”
有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单亦将书包、零食和水果全都一股脑扔给他。
考虑到孩子们隐私和自尊心,李老师特意安排在会议室见各位家长。
单亦两人按着发来的地址找来推开门,发现会议室已经坐满了,还意外看见一张熟悉面孔——泰阳。
他发现单亦在看她,朝单亦眨了眨眼睛。
副校长看见单亦,让出自己的位子,让单亦坐到最前面来。
“我就是路过。”单亦为了减少自己影响,扯了个谎,“章校长让我过来看看。”
副校长擦擦汗,解开西服外套扣子,坐下开始主持会议。
“今天叫来各位家长,主要是让大家坐在一起聊聊。”他起了个头,又将指挥权交给李老师,“事情的经过我们先来听听李老师怎么讲。”
李老师斯斯文文的,是个很认真的人,还特意写了一份稿子详细论述了事情的发生发展,基本和两个小孩所描述的事情经过差不多。
典型的三个和尚没水喝的故事,或者用更为专业的词汇来描述——社会惰化现象。
李老师最后总结,看向三个孩子和家长们:“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们请各位家长过来,是想要讨论出一个解决方案。”
蒲工的家长是个穿着朋克的女士,头上带着顶贝雷帽,身上挂了不少首饰,动一下就叮叮当当的,贝雷帽还脑袋上滑下来,露出个锃亮的光头,和会议氛围极其不搭。
显然,她自己也坐的难受,就想赶紧结束,所以第一个发表意见:“小孩都有自己性格,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那就换寝室,把三人分开。”
“请问您贵姓?”李老师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朋克女士。
“没姓,叫我秀香就行,我是蒲工的表姐。”
李老师:“秀香女士,换寝室解决不了三个小孩之间的根本矛盾,三个小孩还在一个班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别扭。”
“那就换班。”秀香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老师为难看向副校长。
副校长问:“其他家长有什么意见和看法吗?”
孙英发指着旁边岑笑:“听我家小孩的。”
“那现在压力给到我了?”泰阳开玩笑,然后收紧脸上笑容,将一顿账单推出来,“把我家君君打成这样,我想先谈谈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的赔偿。”
单亦顺着看过去,才看见被纱布包了半个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君君。
君君见有人看她,跟机器人似的,把头扭转过来盯着单亦。
总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单亦想要再凑近看清楚一些,泰阳就按着君君的脑袋扭正了。
泰阳问:“单区长在看什么?”
单亦摸着自己脖子,夸道:“你家孩子骨头挺好。”
“多谢夸奖。”泰阳重新回到谈判状态,“赔付是用付现金还是电子支付?”
孙英发摸摸脑袋,动作熟练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麻利掏出手机扫码支付。
别问为什么熟练,毕竟他自己小时候经常打架斗殴,没少躲在自己老头身后看他点头哈腰赔款道歉。
“哼。”岑笑不高兴了。
在小孩心里,付款就是低头,谁先低头谁就错了。她对自己家长先认错的行为很不满意。
赔偿金到账,泰阳的态度好了不少:“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你们之前讨论的处理方案是什么来着?”
李老师赶紧补充:“就是把三个小孩分开,或许去了新环境会更好。”
泰阳往椅子上一靠:“我没意见,那就分吧。”
岑笑指着君君:“都是她的错,让她走。”
孙英发把她嘴巴捂住:“家里没教好,放出来丢人显眼了。各位继续讨论。”
蒲工瘪瘪嘴,扯了扯秀香脖子上挂着的骷髅头相连。
秀香秒懂,转达意见:“我家小孩不愿意离开现在班级和寝室。”
“那君君家长呢?”李老师头发都要揪秃了,“不知道您那边是否方便转班或者换个寝室?”
泰阳善解人意:“那就安排君君换个寝室吧。”
事情总算解决了,副校长和李老师都松了一口气,都为这皆大欢喜的结果感到开心,就安排几个小孩握手言和。
但三个小孩谁也不理谁,还是三个家长互相握手,烘托了一下和谐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