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勘察和访问结束, 常尧那边从警戒线里翻出来，左右看了一下，锁定单亦后大步赶过来。

　　单亦刚好和阿婶聊完, 站起来, 在他开口之前赶紧说了一句：“要走了是吗？”

　　常尧愣住，但第一反应是不让话掉地上，点头应了一声。

　　“那赶紧走。”单亦推着常尧，还不忘回头告别, “阿婶, 再见。”

　　两人回到车上，常尧将验尸报告、现场照片以及死者身份信息全都递过去。

　　单亦首先拿起的就是身份信息，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死者照片。

　　“死的是她？”

　　照片上的脸要比现实中皱纹要少一些，但并不妨碍单亦辨认, 第5大道吵架那两夫妻，妻子好像叫油菜花？

　　常尧点头：“死者全身都是伤疤, 新伤叠旧伤，胸口正中一刀，切断心脉后流血死亡。会不会是两夫妻吵架起了冲突, 被丈夫暴怒后一刀刺死？”

　　“不排除这个可能。”

　　单亦一边翻着手里的资料, 一边问了句：“联系上死者丈夫了吗？”

　　常尧翻了下手机, 确认一遍后才回答：“房东那边还没有回复。”

　　“房东？”单亦找到资料上的地址：“第五大道花园小区1栋128号？这不是爆炸案中马昭芸租的那间房吗？”

　　常尧回复：“出过人命案的房子不好出手，房东就打了个对折在周围贴了租房告示，这两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找上门来，一下子就付了一年的房租, 房东就赶紧将这个烫手山芋出手了。”

　　“上次我们去调解两夫妻, 正好是两人联系上房东来看房，然后就打了起来。”

　　他说着回忆起上次调解时的场景, 道：“上次还是小雨热心肠打电话给办事处，话说好久不见她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单亦回道：“我给她安排的学校也没去，有时间问问...”

　　她正说着，握着的手机振动了下，正好是房东打过来的。

　　一接通，就听见房东那边的哀嚎。

　　“这个杀千刀的，怎么还死在房子里了，我的房子啊！”

　　常尧和单亦对视一眼，迅速赶到第五大道。

　　第五大道花园小区1栋128号房间里都是搜查取证的工作人员。

　　常尧套了个鞋套，小心避开地面的竖起的小旗，那都是重要物证点。

　　白丹青正蹲在死者旁边查看。

　　死者仰躺在地，一把菜刀插在胸口，血溅出来，弄脏了周围衣物，就连旁边白墙上都沾上一些，地上全是散落的啤酒瓶，或许有过争斗，有些啤酒瓶碎掉了，玻璃碎片扎进的背部。

　　这幅图像汇入常尧眼底，迅速转化成有效信息，他手里的笔快速在本子上游走，一页写满后又翻过一页。

　　白法医站起来取下口罩喘了口气，即使是写字，也依旧惜字如金：“和今早巷子里那句女尸死因一样，刀正中胸口，斩断心脉，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他额外补充了一句：“是同一个人干的。”

　　常尧问：“判断依据是？”

　　白法医转身回了个后脑勺。

　　“白哥说太简单，他不想解释，要你自己想。”　孙英发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附带贴心翻译。

　　常尧：......

　　为了不被气死，他决定换个话题：“上来的时候看见老大了吗？”

　　“楼底下和房东聊天呢。”

　　孙英发回答着，抢了常尧纸和笔，迅速画了几个符箓撕下来，贴到四个方位，拍拍手：“成了。”

　　房间不比空旷场地，物品和人都少，净化小空间的怨气，只需要简单几个符箓就行，

　　常尧疑惑：“一年前你净化爆炸案发现场的时候，好像要吃力些？”

　　“什么话呢？就不允许人进步？”孙英发叉腰得意，“被本少爷的英姿闪耀到了吧！哈哈哈哈...”

　　没得意完，常尧一巴掌糊他脸上，“走了，老大还等着我们呢！”

　　“你是不是喊了两次老大？是不是？”孙英发扑上去搂住他的肩膀。

　　“是又怎样？”常尧拍开肩膀上的手，“只准你叫，不准我叫？”

　　孙英发上前一步，抱胸拦在他面前：“那肯定是只准我叫。”

　　常尧冷漠脸。

　　“你们快来，冰淇凌都快化了。”

　　正在对峙的两人身后传来单亦声音。

　　她手里拿着两个淋了草莓酱的冰淇凌：“一人一个。”

　　孙英发非常幼稚将两个冰淇凌都抢了过来，然后每个冰淇凌都舔了一口。

　　“略略略。”他得瑟扭了扭，“都是我的。”

　　常尧：拳头逐渐握紧。

　　单亦对待这种场景十分熟练，变魔法似的，又从口袋里掏出根西瓜味冰棍递给常尧。

　　“早有准备，给。”

　　常尧微笑，茶言茶语：“怎么还特意给我带不同的味道，太受宠若惊了。”

　　单亦惊讶：“杂货店冰柜里总共就两个味道。”

　　“哈哈哈哈哈。”孙英发放声大笑。

　　三人言归正传，案件资料在车里铺开。

　　“看不出什么联系。”单亦摘下眼镜，闭着眼睛缓了缓眼中干涩，“这两夫妻有什么共同的仇家吗？”

　　孙英发躺在后座，任凭资料盖了一身，闭着眼睛睡大觉，常尧给了他一脚，勉强把人叫起来坐着。

　　他勉强挣扎着坐起来，像个大扑棱蛾子，资料随着他的动作洒了满地。

　　“术者施术后通常会感到饥饿、困乏，要睡就让他睡吧。”单亦回护了一句，捡起落在自己面前的资料。

　　那是一张银行流水账单。

　　长长的一条收入和支出明细，在账单最后有一个总计数字——23.00。

　　她点了点这个数字，问两人：“这边一年的房租是多少？”

　　孙英发摇头：“我家在各区都有房，我没在外面住过。”

　　常尧靠谱一点：“之前在2区租房，一年的房租是一万多一些。总归不是这个数字。”

　　“所以。”单亦琢磨了下，“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一大笔钱来租房？”

　　“会不会和他们的死有关系？”

　　常尧打开车门：“那去问问房东？”

　　单亦指方向：“走，刚好看见房东在何十杂货铺里。”

　　折腾到现在，已经晚饭时间，但太阳没下山，外面热浪一阵阵的烫人的很。杂货铺被树荫遮住，处在阴凉地方，于是干脆就在外面撑起了一把大洋伞，还摆了个大冰柜和几把凳子，算是揽客的一些手段。

　　单亦三人到的时候，凳子上早就坐满了乘凉的人，房东被人围在中间，似在说些什么话。

　　稍微走进一些，就能听见聊天内容。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这房子赔本都卖不出去了。”

　　“这接连死几个人，要不请大师来看看风水？”

　　“那两夫妻天天吵，依我看，就是那竹竿失手杀人，然后回家畏罪自杀了。”

　　天然的情报中心，白送的消息不能浪费。

　　单亦给常尧使眼神——“快上，发挥你的亲和力”。

　　常尧伸手把孙英发一推。

　　孙英发一个踉跄，直接摔在那群阿姨婶婶面前。

　　他顺势一滑，侧躺着，撑着头凹出个帅气姿势打招呼：“嗨！”

　　“哪里来的帅气小伙子？”各位阿姨婶婶眼前一亮，把人围住。

　　单亦弓着腰，趁乱躲进杂货铺。

　　杂货铺里面就冷清不少，也没开灯，借着外面天光勉强混了个亮堂。

　　“何十？”单亦敲了敲柜台，“怎么也不开个灯？”

　　常尧跟在后面没出声，只是将帘子掀的高高的搭在门框上，让外面的亮光能进来的多些。

　　何十正在搬啤酒，夏天了，酒水的销量总是要大一些，早上补满的冰柜晚上就空了一大半。

　　他少见的穿了件背心汗衫，露出精壮的胳膊，脖子上搭了条白色毛巾，方便随时擦汗。

　　是个干活人该有的样子。

　　常尧觉得干站着也不好，就卷起袖子搭手过去帮忙搬了两箱。

　　何十慌张摆手：“不用不用，你们坐着，我来就行，我来我来。”

　　“没什么。”常尧宽慰他，“你一个人看顾整个店铺，也挺辛苦的。”

　　或许接收到的好意并不多，只是一句简单的安稳就让人慌了手脚。

　　何十又是鞠躬，又是倒水的，叮叮哐哐的好一阵忙活。

　　常尧拧开水喝了几口，克制的视线打量了一下四周，尽量不给人造成压迫和麻烦。

　　他的视线在角落定住，那是一堆已经开盖的空啤酒瓶，和死者家里那堆是同一个牌子。

　　“今天这个人有来这边买过啤酒吗？”常尧拿出死者照片，像是闲聊一样：“还有印象吗？”

　　何十顿了顿，用衣角擦了擦手汗，接过照片对着光仔细看了看。

　　“他是老客户，我有印象的，上午大概11点，快吃午饭的时间点来买了四瓶啤酒。”

　　常尧点头，和现场的啤酒瓶数量对上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些？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何十似乎不太擅长用疑问句，提问的时候语气还很僵硬。

　　“你不知道？”常尧有些惊讶，“门口这么大声听不见？”

　　何十愣住，不好意思笑了笑，张口就先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就是习惯性解释：“这一天太忙了，我都没出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