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半夜11点多了,还有不到半小时就跨年了,四周的鞭炮声也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声势浩大。
拉开窗帘,窗外目光所及到处都是冲天而起千姿百态的花柱,色彩斑斓,耀眼夺目。
手机上又有十几条祝福的信息,陈瑾打开灯,一一回复后,心里又想起许承跃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是在守岁还是在睡觉。
12点前后,烟花的火光和爆竹声都到达了巅峰,十多分钟之后整个夜晚才渐渐安静下来,恢复了它该有的本色。
大年初一,是陈瑾的父母一年之中唯一确定可以安安心心睡懒觉和休息的日子。
陈瑾很早就起床了,家里静悄悄的,四邻里也静悄悄的,只是屋前屋后多了许多火红的鞭炮纸屑和烟花的灰烬。
昨晚上父亲和哥哥在大门口放烟花和点鞭炮迎接新年的时候,陈瑾知道,只是没有起来。
她拿起扫帚,将鞭炮纸屑扫到一旁,堆成一个红色的小堆,并不急着装起来倒出去,晚些还要放鞭炮呢。
早晨的祭祀结束后,一家人才吃了早饭。之后陈瑾终于接受了妹妹的邀约,和她一起去逛街。
初八陈瑜就返校补课了。过了十五,市场上的生意淡了下来,陈瑾也准备回学校去了。哥哥陈琦倒是不着急出去打工,就在家多待了一段时间。
和回家时一样,陈瑾返校的车票也是许承跃提前帮她买好的硬卧,这次是中铺,她只需要提前一些到火车站取票就行。
能从清水市直达济城的火车就那一趟,陈瑾还是从市里转车,之后依旧是三十多个小时,两个白天,一个晚上。
在火车上是极其无聊的,躺着吧,白天越躺越乏,还怕躺多了晚上睡不着。不管怎样,硬卧要比硬座强多了。
不过,第一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车厢内的一则广播引起了陈瑾的注意。广播里是一名女乘务员的声音:“各位乘客朋友们,第六车厢内有一位小朋友高烧不退,车上如有医务人员或携带了退烧药的乘客,请联系乘务员,感谢您的配合……”
广播连续播音三次后,就没了后文。
“发烧,第六车厢,也不远啊……”陈瑾就在第四车厢里,她听完广播后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可她如今还算不上医务人员,也没有退烧药啊。就算她有办法利用中医知识帮助小朋友退烧,家长能相信一个大二的学生吗?
几分钟后,陈瑾还是决定过去看看。她从书包里取出两枚采血针,还有一小瓶便携的酒精消毒棉,就往第六车厢走过去。
如果已经有医务人员在处理了,或者孩子服用了热心乘客提供的退烧药,她就当活动活动腿脚顺便看了个热闹;如果没有人能帮助这个孩子退烧,她倒可以试试。
几分钟后,陈瑾就来到了第六车厢,而且很快找到了那个正在发烧的孩子,因为有一位身材苗条的女乘务员就在旁边安慰着孩子的母亲,指导着她用物理降温法退烧。发烧的小男孩看起来才两三岁,挺安静地平躺在下铺,穿着时髦的年轻母亲正用温水擦拭着孩子的手脚和脖子。
看来是没找到医务人员啊。想想也是,医生哪有那么长的假期,在这时候坐长途火车?他们连除夕和春节都要值班,只能倒班轮休个半天一天的。何况春节过后,好多有基础病的病人由于吃得太好或太多,病情加重或发作,医院里忙得不可开交,医务人员怎么可能出现在火车上?
至于一般乘客出门携带退烧药,似乎也不大可能,能在家里备一些应急药品的人就不多啊,何况带出门。
陈瑾走近那位乘务员身旁,鼓起勇气说道:“你好,我虽然目前还不是医生,但是一名医学生,懂得一些医疗知识,能不能让我看看孩子?”
乘务员看了看陈瑾有些稚嫩的脸,微微迟疑,孩子的母亲却抬起头来,问道:“你学过医啊,那麻烦你帮忙看看吧,有没有办法先帮孩子退烧啊?39度多了,我们明天早上才下车,要是烧一晚上,怕烧坏了……”
“好,我先看看吧。”虽然被家长接受了,但对于给孩子看病,陈瑾也没太大把握,毕竟儿科是哑科,孩子不会表达症状,会表达也不可信,而孩子的正常脉象陈瑾也不熟悉,所以更多的是靠望诊。
这时孩子的母亲放下手中的毛巾,把孩子抱了起来,坐在床铺上。陈瑾瞧了瞧孩子的脸,红扑扑的,嘴唇也很红很干,孩子不哭不闹,双目有神,精神头可以,说明虽然高烧,但孩子不太难受,也不是急危重症。
陈瑾摸了摸孩子的手脚,手心脚心都很热,手心温度比手背温度高,说明这是内伤发热,不是外感引起的。
“能让孩子张开嘴巴么?我想看看孩子的舌头和咽部。”陈瑾说道。
“好!好!”孩子的母亲见陈瑾挺用心的模样,连忙配合她,“宝宝,张开嘴巴,让妈妈看看你的小舌头好不好?”
小男孩也很配合地张大了嘴巴,陈瑾看到他的舌头很红,靠近舌尖的地方还有猩红的点,舌苔又厚又黄,看来内火挺大啊,而且胃肠有积滞。
“啊——”陈瑾试图引导孩子发出“啊”的声音,以便看到他的咽喉部。
孩子的母亲哄着孩子:“宝宝,啊一下,给阿姨看看……”
“啊——”孩子快速地发出了一声,就闭上了嘴巴,陈瑾匆匆一瞥,看到他的扁桃体虽然还不太肿,周围却有深红色的血丝。
能确定是个实热证了,只要是个实热证引起的发热,刺血的效果最快。陈瑾从兜里掏出消毒棉和采血针,对孩子的母亲说:“我需要给孩子放点血,这样退烧很快,你看行吗?”
“放血?”孩子的母亲有些疑惑地望着陈瑾,似乎从来没有听过这种退烧的方法。
“我是学中医的,没有退烧药,只能用中医方法退烧。放点血,也就是选两三个退烧的穴位放几滴血而已,用的也是测血糖扎手指这种小针……”陈瑾耐心地解释着,将采血针拿给她看,希望她能够接受。
“那……试试吧……”孩子母亲犹豫了几秒钟后还是同意了,“扎什么穴位?我要怎么做?”
“耳尖和手指。会有一点点疼,你就把住孩子,别让他乱动,几分钟就好。”陈瑾说着,取出了几块消毒棉。
孩子母亲点了点头。陈瑾说:“先在耳尖放几滴。”孩子母亲就把小男孩紧紧抱在怀中,陈瑾快速地在他左耳耳尖处用酒精棉擦了一下,捏住耳朵就扎了一针,小男孩疼了一下“哇”的一声就哭了。
陈瑾也不管他,这时候只能心狠些,双手捏着他的耳朵,挤出暗红色的血来,就用酒精棉擦拭。
小男孩来回扭着头想要摆脱陈瑾,这时乘务员也过来帮忙,轻轻捧着小男孩的头不让他乱动。
血变而止,待耳尖的血液变成鲜红色后,陈瑾就用棉花按了一下针孔,血很快就止住了。放完一侧再放另一侧,虽然小男孩很不配合,哇哇大哭,陈瑾还是狠心地刺破了他的另一只耳朵,挤出暗红色的血液。
之后就是手指了,陈瑾抓起他的左手,拇指和食指的少商穴和商阳穴一先一后就扎了下去,两个穴位同时挤压放血,大概一分钟就处理完了。
“好了,一会儿体温就能降一些了。”陈瑾说道。
孩子的母亲一边点头一边安慰孩子,伸手摸着他的后背,说道:“出汗了,应该能退烧吧?”又抬头看着陈瑾,“谢谢你了!”
“不用谢!”陈瑾淡淡地说道。听到孩子母亲说“出汗了”,她反而有点不太放心。先不说孩子的母亲可能认为退烧是因为出汗了,而不是因为放血,就说孩子是内热引起的发热,出汗并不是退热的正途。
如果是外感引起的发热,比如受寒了发烧,发汗解表后退热是正常的也是正确的,但内伤发热却不该通过汗解,尤其是内热引起的,出汗多了反而伤阴,不但不退热,还会出现口干等症状。
陈瑾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车窗旁的凳子上坐下,拿出手机,求助外援。
“承跃,我在车上给一个发烧39度多的孩子放血退烧,点刺了两侧耳尖和左手少商、商阳。他出了汗,应该能退烧,但我不是很有把握,如果没退烧怎么办?”陈瑾很快编辑好一条短信,发给了许承跃。不等他回复,她又重新编辑了一条,把孩子的基本情况也描述了一下。
“这个情况多半是春节吃多了,积食了,胃肠积热引起的发烧,你问问他大便怎么样,如果有便秘的话,必须通大便,要不然就算现在退烧了,晚点还会反复的。”许承跃很快回复了信息,给出了建议。
陈瑾没有立即去问孩子的母亲,而是追问道:“如果是积食引起的发热,我要怎么做?”
“可以给他做推拿,顺时针揉腹,推下七节骨,这个是小儿推拿了,你可以在网上查一下七节骨,操作起来也不难。揉肚子五六分钟,推下七节骨五六分钟。”
陈瑾在孔仁杰师兄的工作室里见过揉腹,只是不知道什么叫“推下七节骨”,就查了一下,看了看网上的介绍,也不难,这才走到孩子的母亲身旁。
乘务员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一支体温计搁在桌子上。陈瑾就问孩子的母亲:“孩子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