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跃和陈瑾猜到是孔仁杰之前说的那对母女来了，他们在孔仁杰的示意下很快回避。
到了旁边治疗室后，许承跃反手就将门给带上了，陈瑾赶紧阻止他，小声说道：“别关门啊，我想听听。”
许承跃看着她认真地问道：“你确定？不害怕？”
陈瑾想起《经络腧穴学》课本后面的附录上有一些针灸歌诀，其中就有一篇《孙思邈十三鬼穴歌》，当中的十三个“鬼穴”就是古人专门治疗“鬼邪作祟”所致精神神智病的经验穴。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刚才你们说的‘鬼门十三针’，不会就是‘孙思邈十三鬼穴’吧？”
许承跃毫不犹豫地说道：“对啊，你以为呢？”
陈瑾想到孔仁杰师兄是第一次使用这套针法“伏邪”，万一那东西没被制服，转移了，这里就她体质比较弱啊……
她想到此顿时有种背脊微微发凉的感觉，立即说道：“你快关上，快锁上，我不听了！”
许承跃笑嘻嘻地将门给反锁了。
陈瑾就坐在一张理疗床上，很好奇那边理疗室的情况，但是又有些不敢接触这类东西。
许承跃就坐在另一张理疗床上看着她，觉得她这既好奇又有点害怕的样子挺有趣的。
陈瑾很快发觉许承跃在盯着她看，顿时觉得这理疗室里过于安静了，她收了思绪，说道：“刚才仁杰师兄说的那个得怪病的人，你觉得跟那些小蛇有关系吗？”
许承跃说道：“谁知道呢？反正单说这个病吧，还是有可能治好的，但他这种人我治不了。”
死皮赖脸，治病不给钱，还隐瞒病情，哪个医生遇到了也不会欢迎的。就算是在正规医疗机构，也是可以拒绝给这样的病人提供治疗的。陈瑾也不明白孔仁杰师兄怎么就接手了这样的病人呢？
陈瑾想了想，说：“那种小蛇可不是普通的蛇，是有灵性的，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望了一眼许承跃，见他点头“嗯”了一声，就接着说道：“以前我爸跟我说过种小蛇——大概也是我舅舅告诉他的吧——这种蛇一般多在房屋底下或者在坟地里结巢居住，很有灵性，若是在房屋底下结巢安窝，能够兴旺一家护佑老小，若是在死者的坟地里结巢，就能庇佑死者后代。
我爸说他年轻时见过因为误伤这种蛇而致残疾的人。这个人和家族里的亲戚一起去给亡故的长辈捡骨——广西盛行土葬，一般死者下葬几年后，他的后代会选一个黄道吉日开棺捡骨——当挖开坟墓见到棺材后，突然从棺材旁边钻出来一条金色的小蛇。
这个人见了小蛇抡起锄头就砸，旁边的亲戚立刻大声劝阻，告诉他这种小蛇不能伤害，可是这个人眼疾手快，来不及收力，一锄头落地，小蛇就被他锄断了尾巴，仓皇逃跑了。
之后没过多久，这个人的一条腿就患了严重的风湿病，找了很多大夫看，吃了很多药，但就是百药无效，诸法不灵，最终成了瘸子。”
许承跃有点木然地望着她：“哦……”
陈瑾见他一副敷衍的样子，有点急了：“唉，我说真的，你不信啊？”
许承跃说：“这事没法验证啊，你也不是亲眼看见的，再说了，你爸也是听说的。”
陈瑾想想觉得他说的也没错，只好不跟他计较，又说道：“那我跟你说一个真的吧，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我外婆还在的时候告诉我的，我小时候跟蛇可有缘了。在我还没上学的时候，家里一到了农忙季节，我爸妈就会把我和我哥送到外婆家住几天。我外婆家是住在山脚下的，屋后就靠着山。有两次，晚上有一条大蛇从我的床头蚊帐外面爬过去。第一次我外婆只看到了那条蛇快速地从窗口爬出去了，感觉那条蛇挺大的；第二次那条大蛇爬走后，在床头留下了一张差不多两米长的蛇皮。”
许承跃将信将疑，问道：“这么大的蛇，你不害怕吗？”
陈瑾笑着说：“我不怕啊，反正我睡着了，它也没咬我。不过我外婆说，在山下住了那么久，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大的蛇进屋，就我在的时候遇到了两回。我就觉得这蛇和我有缘，说不定就是冲着我来的呢……”她说着，脸上露出一种似乎被上天眷顾的愉快的表情。
许承跃只觉得难以理解，明明是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她会如此开心？
陈瑾以为他还是不信，又说道：“这件事绝对是真的，我舅舅还说那是吉兆呢，为此我从来不吃蛇肉。虽然家里每次炖蛇肉，我爸妈都说很好吃让我多吃点，可我从来不碰啊！”
“什么？你们那儿还吃蛇肉？”许承跃惊讶地望着陈瑾。
陈瑾见他这么大反应，反而有点意外，说道：“对啊，我们家那边很多人吃蛇肉的，据说可以祛风湿。看你这样子，肯定没吃过吧？什么时候你去我们家那边玩，让我妈炖一锅给你尝尝鲜？”
许承跃立即一脸嫌弃地说道：“去去去，我才不吃那玩意儿呢……”
陈瑾笑道：“我逗你的，那是以前了，现在封山护林，保护野生动物，早就不让捉蛇了。”她笑得尤为开心。
许承跃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候，旁边的大理疗室里传来了些动静，陈瑾立即竖起耳朵仔细听，似乎听到了一个女人很生气地在咒骂着，因为方言口音太重了，又听不太清楚她究竟在咒骂些什么。接着又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声音比较温和，似乎在安抚着谁，让她听话不要乱动。
陈瑾一听有点懵了，这两个声音好像都是四五十岁女人的声音，而那边屋子里只有孔仁杰师兄和那对母女三个人啊，四五十岁的女人就只有那位阿姨一个啊……
她的脑子里又自动地蹦出来《人纪·针灸》中倪师分享的一个医案：倪师给一个得怪病的男士行针时，那位男士的身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斥责他不要多管闲事……
陈瑾想到这里，顿觉心里瘆得慌，后背也有种凉嗖嗖阴森森的感觉，不由自主地从理疗床上跳了下来，往许承跃身边靠过去，双手紧紧握着他的一条手臂。
许承跃说：“坐上来吧。”陈瑾没有丝毫犹豫就坐到了他身旁，他就顺势揽住她的肩膀。
陈瑾略略安心了些，但依旧隐约听到旁边理疗室里的“对战”，脑子也不受控制，不自觉地脑补着那边的画面，神情紧张，面色苍白。
许承跃见此说道：“还想听吗？不捂住耳朵？”
陈瑾立即使劲捂住了耳朵。
大概过了六七分钟，许承跃弹了一下陈瑾的额头，说道：“好了，她们走了。”说完就下了理疗床要去开门。
“等等！”陈瑾赶紧跟在他身后，“真走了吗？那啥……也一起走了吗？”
许承跃笑着说道：“你不是胆子挺大的，连大蛇都不怕，怎么现在害怕了？”
陈瑾白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不一样啊，我就怕那些看不见的嘛……再说了，我小时候也是经常被吓着‘丢了魂’然后生病，才会经常麻烦我舅舅用‘收魂诀’把魂给招回来的嘛……”
许承跃笑着摇了摇头，说：“应该都走了吧。”
“应该……”那就是还不能确定啊！
这时外面传来孔仁杰师兄的声音：“终于完事了，你们过来吧！”
许承跃开了门，陈瑾还是紧跟在他身旁，直到看到孔仁杰师兄笑盈盈地坐在长方诊桌旁，她才完全放了心。两个人就坐到了诊桌旁。
“接着说之前那个男的……”孔仁杰师兄并没有要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而是直接回到之前没结束的话题上，“我知道了这病的来龙去脉，就想，这人不该来找我啊，他应该去找个道士。后来啊，我也不怎么敢给他治了，这因果的东西，说不清楚，而且他这不知忏悔，治病不给钱的态度，道士也未必治得了啊……”
孔仁杰感叹了一阵，又接着说：“之后我就告诉他我水平有限，这病我治不了，让他另寻高明。可是他不听啊，非要在这里治，说才治了一个周，没那么快见效，再治一段时间看看……”
陈瑾想，治病不给钱，还赖着不走，当真厚颜无耻了啊……
“我就只能硬着头皮给他扎针，也不敢按原来的思路配穴了，就随便找了些没什么联系的保健穴位给他又扎了几天，后来他总算不再来了啊……”
孔仁杰说完后就笑着站起来，往厨房方向走去。
“哎呀，今天中午吃什么呢？一会子奇他们两个过来，晚点徐静也过来……”
陈瑾就悄声问许承跃：“他们都是谁啊？”
许承跃说道：“洪子奇师兄是仁杰的同学，已经搬到市区老校了，应该是回新校区看女朋友，顺便一起过来聚聚。徐静是仁杰的女朋友，中医学专业09级的。”
陈瑾点了点头，又问：“我们也在这里吃午饭吗？”
许承跃说：“是啊，大家一起在这儿吃就行了啊，你有事要回学校吗？”
陈瑾摇了摇头，说：“没有。”只是想到要和几个陌生的人一起吃饭，又多少有点不自在。
“你会做饭吗？”许承跃问她，“要不到厨房帮帮忙？”
陈瑾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起身到厨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