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日后,他们结束了短暂的同居生活。
小鹿藉着身体已无碍的借口,回了自己的住所。
“妈的,想要找你越来越难了哈。”
小区附近公园,风洵拿着手机蹲在长椅上咧着嘴角嘲讽地笑道:“这是什么金屋藏娇的把戏吗?”
小鹿站在他边上,他穿着短裤和运动上衣,双手插在衣兜,风吹着他松散浅色的卷发。
“这不是正符合义父的计划吗。”他蓦然一笑:“回到他身边,取得信任,我甚至拥有了一个只属于我和他的私密领地,这不算证明吗。”
他身形瘦韧单薄,神色淡漠,裸.露的双腿却修长笔直,有种白皙又有力的Y欲感。
风洵厌恶地不再看他。
“你最好是真这么想。”他道:“不然的话,恐怕后续的每一步计划都会让你的生活像踩在刀尖上一样痛苦。就像那个有口难言最后变成泡沫的小美人鱼一样。”
“……你总这么刻薄。”小鹿道:“至少目前为止,我还从未做过有损义父利益的事,明明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风洵不屑地冷哼,而后道:“行动计划发你手机了,看一下吧。”
话音刚落,小鹿兜里手机就“叮——”地传来消息提示。
他拿出手机,打开那个消息。
计划一,买通贺霆山身边的亲信,在他饮食中下慢性毒药;
计划二,在贺昀之电脑和手机中植入病毒,窃取他所有金融账户的ID和密码。
风洵将一个小玻璃瓶和一只u盘放到一边,说道:“你负责做好这两步计划,其他的就不用管了,义父早就开始部署,他自有安排。”
还真是一如既往简单粗暴的计划方案啊。
荒诞的是,这种简单粗暴的行事手段却总是十分奏效。数十年间,他们这个罪恶的组织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一路生长,不断扩张,直至长成如今这奢侈体面模样,在浮华的顶端也占有了一席之地。
小鹿只拿了那个u盘。
风询道:“怎么,下毒做不到吗?”
“……我的手上绝不能沾他家人的血。”
否则一切将再无挽回的余地。
这也许是最后一丝天真的幻想了。
外面的世界黑暗如泥潭。
而他在他怀中,被白玫瑰温柔的芬芳环绕。那像是一座独一无二的安全岛。
他们耳鬓厮磨,在无数次理智与冲动的搏斗中,他被纯白赤裸的爱意引诱。
他将自己的肋骨送给了他。
上面刻着字母mon jolie。
我此生挚爱。
就像那个神话故事。
夏娃是神从亚当身上取下的一根肋骨而创造的。
夏娃被亚当称为“我的骨中骨,我的肉中肉”,他们永不分离。
“你迟早会背叛我们。”
风洵神色莫测地看着他。
“义父只是要财产,不用做到这一步也一样能达成目的。”小鹿低头滑动了两下手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是不当商业竞争,因为急功近利留下什么把柄就得不偿失了。”
下一秒,他点下音频,两人方才那番对话瞬间响起,在安静的空气中回放。
……
“行动计划发你手机了,看一下吧。”
“怎么,下毒做不到吗?”
……
风洵面色陡变,恼道:“什么意思?”
“如果贺董出什么事,导致线索查到我头上,那么我当然要想办法把自己摘出去,不然贺昀之会与我决裂啊。”
“你——”
“你明明该更安心才对。”小鹿笑了笑,“如果我全都不在乎了,那我那些把柄在你手里还有什么价值呢。”
…………
夏末的蝉鸣沾染了秋怨的意味,让人在气候更迭的伤情中惶恐于时间过快的流逝。
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有一天,一个人,一份毫无保留的爱,会成为这世上最让他神往却又痛苦的东西。
夜晚,贺昀之照旧会开着电脑处理一些事务,在他起身去洗澡时,小鹿将那个u盘插入,电脑上自动弹出木马安装进度条。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心脏因为背叛与能够预设的后果疼痛不止。
贺家昌盛百年,财力雄厚,却也不是无懈可击。
时代悠长的企业往往股权分散,到第三第四代就要做股权重组,尤其是贺霆山这种将重心完全放在科技研发上的主导者,整个集团在此之前都没有过大的收购动作,想必这一要务会在新一代继任者手中开启。
不出意外的话,现阶段他们实际控股比例未必占据高位,但一定会为后续重组计划存储下巨额的企业备用金,这笔资金足够抵御当前因持股不足而可能引发的一切风险。
义父必然也在揣度,当这笔资金被锚定,他会不择手段去争夺。
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
在事情陷入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的局面之前,将这笔资金转移到连义父都无法伸手的地方。
屏幕的幽光在他双眸中闪烁,很快,进度条拉到了底。
…………
“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我想今后,我都会有能力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那天晚上,两人聊天,贺昀之忽的这样说道。
那时的他还未经历过称得上人生大起大落的波折,一如小鹿初见他时,他在光里的样子。
那像是故事书里,被仙女偏爱,被鲜花、珠宝簇拥长大的孩子。他从未见过黑暗,也不曾体会过爱别离、怨憎会。
他无法去设想,拥有了金钱地位、无限的物质满足、身边人的祝福、彼此相爱的两个人,还有什么阻碍能让他们不幸福。
而那一刻,小鹿心里想的却是,我们真的还能在一起吗?我早就不敢奢望这些了,只求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不要恨我,这样就已经够了。
他现在只需要时间,只要再多一点时间,让他去准备和应对。
他将奋力一搏,无论如何,尽自己所能不让他陷入那种境地。
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让一切都恢复原样,变得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自己从未在他生活中出现过一样。
…………
十一月,寒蝉鸣。
命运的齿轮转动就像有征兆一般,那一天,他在义父书房翻找有关孤儿院最初成立时的相关资料,不小心碰落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木盒子。
那个木盒子在多年以前也曾见到过,只是上了锁,也从未好奇过。
而那一刻,或许是年代久远锁把松动,落地时,里面的物品散落在地。是一枚戒指,一张旧相。
相片上,是以欧式庭院为背景的两个年轻人的合影——年轻时的贺如真与一个陌生的少年,他们并肩站着,微笑着面对相机镜头。
那个陌生的少年,他的眼睛、鼻子、嘴唇,他的脸型、发色、身形,无一不透着一种熟悉。
盒子里的那枚戒指,是一枚与义父手上常年戴着的素圈一模一样款式的戒指。
“……乔。”小鹿盯着照片上的人像,喃喃着念出了这个名字。
没过几日,他就接到了一个虚拟号打来的电话,电话中是小赵熟悉的带着一些方言口音神神秘秘的语调,他说:“先什么都别问,我们顺着你之前提供的线索,确实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变态,如果近期方便,来一趟芝加哥,带你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