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惜啊……”

　　“……”

　　残破的房间，囚笼碎裂。

　　修女牡荆看着已经死去的雪白半人马，微微叹息一声。

　　“修女姐姐，她还没死。”

　　江御指着一旁昏倒的胜利羽衣女子。

　　昏暗光线下，片片细羽反射出破碎的光线，粗略看去宛如熄灭火堆中的微末火光。

　　她簇拥在星火之中，宛如受难的天使。

　　“神圣家族-戚风。”

　　修女牡荆淡然指出她的身份，“五代以内出现过教廷圣女，同时为合众教廷做出巨大贡献的家族，我们一般称之为神圣家族。”

　　“这一位显然是神圣戚风内定的新一代教廷圣女。只可惜，他们没料到教廷圣女一职会忽然宣布取缔。”

　　“内定圣女？”

　　“法棍主教向这些妄想一步登天的神圣家族兜售教廷圣女的名额，这也是我说取缔圣女之后，法棍主教权力大幅度下跌的原因。”

　　修女牡荆轻声说，“也正是因此，神圣家族们培养的圣女种子如今也失去了作用，现在被当做和亲与交易的筹码。”

　　“所以……她现在就是被赠送给了法棍主教？看现场状况，似乎还额外发生了什么。”

　　江御观察残留的痕迹，推测出法棍主教的巨大身形，以及行动轨迹。

　　“这位主教有着巨人般的身躯，踢死这位半人马之后就直接离去了。他没有对这位圣女种子动手……”

　　说道这里他顿了顿，提出自己的疑惑。

　　“话说回来，神圣戚风是疯了吗？身形如此不匹配，还想着用此作为慰藉。”

　　修女牡荆沉默了一会，才委婉地回答道。

　　“过去因为死去的圣女太多，【慈爱】提出异议，法棍主教才被勒令不得亵渎神圣。”

　　“……真该死啊。”

　　江御升起一丝杀意，他虽然说不是什么好人，但起码有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这事显然就已经触及底线。

　　暗暗记下这一茬，江御想起负责审判与裁决的审判所，皱眉道。

　　“审判所呢？那位圣白蒺藜怎么不去秉承所谓的正义，反而要让修道院出面？”

　　修女牡荆轻声道。

　　“因为她认为，逃避死亡才是原罪。”

　　“邪魅的正义。”

　　江御冷笑一声，目光停留在那羽衣女子身上，撇开话题道。

　　“我们该怎么处置她？她的家族似乎已经被法棍主教麾下的守护银骑士杀绝了。”

　　“我们来晚了。”

　　修女姐姐思考片刻，“暂且将她搁置此地，我们必须从法棍主教处取得他的罪证。”

　　“法棍主教此刻在统合他附属的那些神圣家族。一旦统合成功，他的影响力将超越泡芙宫，成为亚麻教都的第二话事人。”

　　“届时将难以再威胁到他，更何况是白桉主教。”

　　“我们的时间……其实很紧迫。”

　　她的声音疲惫，指尖描绘出简要的黑紫色魔法阵，虚幻的小怖魔——或者说无形仆役被召唤出来。

　　“你，守护在她身旁，随时向我汇报信息。”

　　【第810号无形仆役为您服务】

　　长着稚嫩的燃烧尖角，穿着儿童款燕尾礼服的肥胖小怖魔费力躬下身子，无声嘶喊。

　　“第810号？”

　　江御看着那一行在空中拼凑着的魔力文字，由于这是通用语，所以他也能毫无障碍地看懂。

　　“因为它是我目前在维持的第810个无形仆役。它们一同将整座亚麻教都监听起来，向我同步汇报信息。”

　　“比如告诉我你在亚麻教都闲逛，逛到了光明教会之前；再比如你进入夜宴宫，与她共度良宵等等……这些我都一清二楚。”

　　“呃……”

　　江御的表情僵硬，呐呐道，“你的无形仆役，不会和我一起进去了吧？”

　　“你说呢？”

　　“我说不准。”

　　“当然不会，无形仆役哪怕稍微靠近一点圣修宫，都会被她们发现。为了隐藏行踪，我都让仆役离她们远远的。”

　　江御暗暗松了口气，结果收到了修女姐姐怀疑的注视。

　　“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没有。”

　　江御心虚地摇头。

　　“只可惜，这位能够指引我们找到法棍主教的关键罪证的女士已经身亡了……”

　　修女牡荆没在这个话题多停留，转而回归正题，面色沉抑。

　　“是这位半人马？出现在亚麻教都，真是少见。”

　　“她是某个想要荣膺神圣的家族献上的‘宝物’。只是在交接之后，她利用她天然的极速逃脱了管控，想要回到那片能够肆意奔跑的辽阔草原——她反复强调。”

　　“那又是怎么被抓起来的？”

　　“因为她迷路了。她逃离时我恰好在附近，于是告诉她哪一条路可以离开教都。只是她走到一半才发现迷路了，误入了禁忌地。”

　　“禁忌地？我听说过很多次，但到现在还不知道它具体在哪。”

　　“在浓雾里。”修女牡荆言简意赅，“向着浓雾一直跑，就会来到禁忌地。不过我告知了她逃离的办法，她原本是有机会离开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她发现了我追寻的秘密，正想要把具体地点告知我，却被禁地守卫抓获。”

　　修女牡荆叹了口气，“很可惜，我的无形仆役半个小时之前才发现她的踪迹。哪怕再早一个小时，甚至半个小时……”

　　她没再说下去，看着眼前伏倒的雪白半人马，那雪色卷发被血迹粘成一绺一绺的，忍不住伸出手，为其梳理蓬松的卷发。

　　“半人马女士，衷愿安眠。”

　　“嗯？这是……”

　　忽然瞥见了什么，她心里咯噔一声。

　　她将那凌乱的卷发束在一团，在瘦弱的人形半身之下，是几行凌乱的血色小字。

　　“禁忌地里的迷惘之森……古柯骑士，还有月石祭坛。”

　　她颤声复述着那几行小字，其间几度哽咽，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法棍主教关键罪证所在吗？

　　江御看到血色小字中重复加粗的笔画，联想到那只染血的指尖一次又一次勾勒字形的样子。

　　不由得心生触动。

　　他能感受到半人马临死之前的恐惧、绝望，还有一丝微小的期望。

　　只是很可惜，非常可惜……

　　“她用的是我们之间商量好的交流密文，所以不会是诱导我们的陷阱。”

　　修女牡荆调整低落的心情，轻轻抚摸半人马的躯体，喃喃道。

　　“你向往故乡的草原，那我就把你送回故乡的草原。在此之前，请暂且陷入安眠……拜托你了。”

　　她最后看向江御。

　　江御秒懂她的意思，将她的身体寄存到那片“连死亡也会长眠”的眠寂之地中。

　　修女牡荆目光接着望向窗外的远方，那双深邃幽远的眼眸少见地染上愤怒。

　　“……走吧，让我们去禁忌地，去寻找那位古柯骑士和月石祭坛。”

　　“最后……再找他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