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秦诗言惊叹的那句“所以你去物理冷静”的话,司娇不置可否。
她觉得她不做些疯狂的事,大概以后也不会做了。
正好趁着这两天去理理思绪,回来和方泽凡摊开说说。
七点她人到了机场,与苏苏姐打了招呼。
苏苏扬了下下巴算是回应,走过来,两人坐在无人的那排:“你带厚衣服了没?”
“厚得都带上了。”
苏苏提前准备了:“那地方冷得没边,你就别出去了,等到了那边机场,穿我给你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司娇露出洁白牙齿,在长辈面前又是乖巧懂事。
不是专业的人不逞能,没有底的事,司娇不做,她就是这样的人。
苏苏见她这时候嘴这么软,不由得感叹:“昨天你俩,嘴怎么就那么硬呢,谁也下不来台?”
“十多年了,习惯了。”
司娇说这话时,特别像个忆往昔的沧桑老人。
“……”苏苏叹口气,“其实姐也懂。”
“你和耀哥也这样?”
苏苏:“那倒不是,我们呀,我以前爬雪山体力不支,他是另一个队的,心善把我带了上去,下了山见他长得不错,直接表白。程耀他不喜欢我,他理想型是文静温柔那款,我呀比较坦率,打扮也比较随意所欲,什么酷什么美我就穿什么,个性比较野,在一群人中公开表白,把吓得他脸色惨白。”
苏苏笑,司娇也跟着笑。
“就被他拒绝呗,但我啊,心态好,不内耗,为了他特意装了阵纯,后来每年登山我也跟着,你不知道两个人站在雪山上那种惊心动魄震撼感,有时候人脑子一冲动,就答应了。”
司娇:“你就是这么骗到他的。”
“你说得还真挺对,他下了山就后悔了,我把他堵住,告诉他说出的就想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先处处,实在不行,分道扬镳,各自安好。”
苏苏陷入回忆,有些感慨那时候的年少轻狂。
她话语一转:“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们还年轻,不要一直错过,大不了不行,就分开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
能各自安好吗?
苏苏拍了拍司娇的肩膀,对她豪爽一笑:“登机了。”
司娇在排队时点开了q.q表白墙。
“问一下知情人士,听说应数一班的司娇亲口宣称喜欢计算机系那个方泽凡,这个是不是谣言啊?”
在那条谣言下,司娇敲了一行字。
她盯了会儿自己的评论,关了机。
“P3,是谣言。”
“但喜欢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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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无边无际的雪,亮得如同白昼。
司娇拉开窗帘,被射了下眼睛。
她又拉上。
有个巨大的落地窗有何用,除了白还是白,前一天还在赞叹自然界的伟大,这没过一天就觉得没什么看头。
她开了盒泡面去前台找孙哥。
房间有地暖,非常温暖,司娇只穿了件毛衣,要去前台,就又套了个羊羔外套,勉强凑合,只要不出去,苏苏姐那套装备就不用套在身上。
她趿拉着拖鞋,看到半脸胡渣的孙哥不知道在前台捣鼓什么,喊了他一声:“孙哥,热水有没?”
孙哥指了指旁边的热水壶,司娇走过去倒满,端在手里,还没走。
孙哥那句问了她三次的话,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又吃泡面?”
“便宜啊。”司娇同样的回答。
孙哥这民宿开在雪山下,开得很妙,周围根本没人。
补货的车一周才来一次。
所以物价特别贵,餐馆的饭,司娇不舍得吃,也就啃啃泡面。
孙哥:“和你来的那群人呢?”
“雪崩有人被困了,他们去帮忙了。”司娇又要走。
孙哥又开口:“你来了也不出去,单纯来烧钱挨冻啊?”
“我体弱,就不添麻烦,而且周围除了雪山就是雪,没什么看头。”司娇耐心回复,又开始挪步准备溜了。
这时候门后的风铃突然响了。
飘进一捋雪花,传进来的冷气瑟得司娇一抖。
大门挂了四层挡风帘,还有两扇门,雪花能飘进来,可见来人多急。
孙哥头都没抬:“不好意思,满客了。”
来人并没有回应。
司娇忍不住去看。
来人睫毛眉毛挂满了雪花,脸色苍白,如同玻璃外的雪。
他一身黑色羽绒服,围巾遮住了半张脸,看不出太多表情。
但从那额头的纵横,透出他的焦急。
司娇愣神了两秒,那人就大步流星向他走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屋里音乐在缓缓流动。
方泽凡肩膀在颤抖。
司娇感觉他要把自己嵌到身体里,他大手揽着司娇的腰,头埋在司娇的肩膀上。
司娇身体后倾不能动弹,两只手却伸着,另一只端着泡面。
抱了好久,久到音乐不知道换了几首,孙哥都看不下去干咳一声。
司娇被他身上的寒气冷得透骨,牙齿打颤。
忍不住推了推他,方泽凡闷哼一声,头依旧埋着。
方泽凡肠子都要悔青了,但是能怎么办,自己亲手把她送过去的。
昨晚,他看着那束有些败落粉红色的玫瑰,觉得自己还未开启的爱恋如同这玫瑰一样,开始败落了。
耳朵却捕捉到一个信息。
“林山雪崩,三个登山小队被困……”
“田冰!”方泽凡全身血液都在倒流,“倒回去!”
刷视频的田冰被他吓了一大跳,嘴结巴下:“怎……怎么了?”
方泽凡踉跄的步子狠撞了下椅子,他抢过田冰的手机,滑了回去。
“十七个人被困在雪山,目前救援队正在紧急救援,在此提醒广大登雪山爱好者……”
方泽凡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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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娇的泡面到了方泽凡嘴里。
司娇舔舔嘴唇,瞥了眼偷笑的孙哥。
方泽凡被冻得手指发红,好一会儿才回到原来的体温,他将汤汁喝得干干净净,才觉得身体属于他。
司娇眉心跳了跳,心里有些泛酸。
“你怎么来了?”
方泽凡理亏,眼眶陡然红了:“司娇,我……”
“行了行了。”司娇撩了撩他额前的头发。
好不容易哄好的,惹哭了又得哄。
她心一横,闭眼一喊:“孙哥,来两张餐票。”
孙哥一喜:“好嘞。”
司娇心滴了会血。
直到吃饱喝足回了房间,她才好受些。
给方泽凡登记完,两人一同进了同一个房间,气氛又变得诡异的安静。
“我打地铺。”方泽凡避开司娇的目光,说得飞快。
打地铺就打地铺,说得这么匆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有多可怕呢。
有地暖,打地铺不会冷,但是就是半夜可能会被渴醒。
司娇自然不管他。
是在看到他脸色前。
司娇很敏锐:“你发烧了?”
“嗯。”方泽凡去拿柜子里的备用被子,“机场到这里不顺路,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大巴……昨晚没睡好,下了飞机就有点不太舒服。”
他嗫嚅:“打你电话也打不通。”
看他这委屈样,应该打了很多个。
司娇心里那股酸味又泛了出来,解释:“我手机刚来被冻坏了,没来得及修理。”
她说着,从抽屉里翻出感冒灵出去给他泡了杯。
泡好,人已经去洗澡了,估计累极了,只想睡觉。
见他擦着头发出来,司娇指了指那杯感冒灵:“喝了就去睡觉吧。”
“嗯。”方泽凡垂着脑袋,闷闷应了一声。
司娇进去洗澡了。
她洗完澡吹干头出来,方泽凡已经躺好了,他睡在床的内侧,头顶就是床柜,还有个空了的杯子。
虽然他没说,司娇也知道他后悔了,估计看到有关新闻,就订了票。
更不用说,一人在机场疯狂找能直达这里的方法,一次次落空,才最终找到那个愿意开来的大巴。
她将灯关了,只留了床头那盏晕黄的夜灯。
柔和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他五官棱角分明,嘴唇微微扬着,似乎有些不安。
司娇趴在床上,伸过手撩起他的头发,探了下他的额头。
滚烫。
他眼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司娇抬了下眼,回到床上,躲进了被窝里。
她挪了挪身体,右边空了大半。
积雪收声,安静极了。
寂静的房间被司娇的声音打破。
她声音很冷静。
“方泽凡,到床上来。”
床下的人睁开了眼,望着天花板,心脏砰砰砸着胸腔。
没有回应。
司娇这次腔调有些压迫:“不然我就到床下去。”
司娇可不开玩笑,再说这床下这么小。
方泽凡咻坐了起来,拿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行云流水到了床上,他躺好时,才过了两分钟。
司娇翻过身,眼睛从被子里探出来,见那楚河汉界。
让方泽凡不安的腔调又再次响起:“躲这么远干什么,我是能吃了你吗?”
方泽凡觉得这句话透着嘲讽。
两人都经不了对方激。
立刻头铁,挪了被子贴了过去。
司娇又伸出手,方泽凡瞬间歪头,她一顿,又伸长些,贴到方泽凡的脑袋上。
还是有些烫。
司娇收回手。
方泽凡身体和神经都绷直。
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很长一会儿,司娇都以为方泽凡睡着了,他突然开口:“其实,那天尚子城给你表白我听到了。”
司娇躲在被子里的嘴角勾起,嗓音依旧淡淡:“所以呢。”
“所以,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我也听到了。”
司娇没应。
方泽凡觉得可能是氛围使然,不然他也不会鬼使神差说了这么一句话。
大概是神经放松了些。
他话变多了,嗓音懒懒的:“你说这句话可能是撒谎,为了拒绝尚子城嘛,能理解,委婉拒绝嘛。当然也可能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我仔细想了想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还有,你那个奇葩舍友加过我的微信,告诉我,你和一个男的大晚上一起回来的,刚好那天王一舟发了朋友圈,我知道你那天推了我的约去见他了。
我能理解,就是去见一个高中同学嘛,但是我知道他和你表白过,我就是有点……”
方泽凡斟酌将“吃醋”换了个词:“不太开心。”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噎在喉咙里。
因为司娇掀开他的被子,钻进他的被窝。
他能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和他身上的一样。
她的脑袋枕在他枕头的一角。
方泽凡不敢看她的眼睛,梗着脖子。
耳边传来道声音,一字一句,让他大脑轰隆作响,他以为外面打雷下雨了,又想到外面是雪天,哪来的雷。
那句是:
“方泽凡,我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