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墨自嘲的话落到东风恶耳朵里,立刻引得他哈哈大笑,“要的要的,你个龟儿子如今又老又残,披件破烂衣衫,准能惹得那些个好心肠的嬢嬢们心疼落泪,别说做堂主了,帮主你也是做得的!”
苏欢和杨大娘一起来堵他没遮拦的嘴,李夜墨则是跟着他大笑。
若是晓儿不在了,自己果真就再没有牵挂,杀宁王替晓儿报仇将是最后的执念,之后去做点什么呢,用来打发掉苦涩乏味的余生?
自杀是不能够的,这死法太懦弱。
晓儿最爱英雄,英雄好汉死且不怕,难道惧生?
嘻嘻,干脆就去丐帮,做个无忧无虑的小乞丐吧。
我是江上一扁舟,无帆无桨随水流。
水朝西时我朝西,水朝东时我朝东。
……
李夜墨在唐家堡小住了近两个月,期间时不时到阆中城走一圈,打探消息,兼带着吓一吓天门和火船帮的堂主们,顺路还切下了几颗爱惹是生非的脑袋,将他“性格乖戾夜先生”的名头远播了几分。
苏欢和杨大娘替他难过,纷纷劝他:“不要执着于过往的苦痛,这样折磨自己,只会变成了嗜血的怪物。”
“不怪我杀人,不是没和他们讲道理。”
李夜墨努力压住想要冷笑的嘴角,向二人解释:“不讲道理金刀马太平曾经想和江湖讲道理,讲到最后把三兄弟命都丢了,倒是他们的四弟清水蝠毛阿升,一把剃头刀剃下四百颗人头,江湖一下子就老实了。这说了个什么道理?恶人都是不学好的贱骨头!和他们讲道理,他们就总想着怎么把好人都吃干抹净,反过来,我提着刀要杀他们,他们立刻就学会道貌岸然,成为了正义的朋友,站出来指责我了。呵,原来不是学不会,是不愿意跟孔夫子学,想跟刀把子学!”
苏欢叹息,“可你的名声会比他们更差,他们是坏人,你是魔头。”
“魔罗未必不是佛陀,我若是好人他们还不怕了!”
李夜墨大笑:“这些家伙都是些蒙昧未开的,孔夫子教不会他们温良,刀把子却能让他们收敛,他们肯缩缩脚,这世道就清明,我就心情愉悦!让他们恨我去吧,我该被抬进孔庙,就像韦陀立在佛堂一样,我站在孔庙里,教教他们,何为好人的怒火!”
知道说不服李夜墨,苏欢和杨大娘彼此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无奈,长叹口气不再多言。
能劝住飞蒲草的,除了那位生死不知的钟丫头,只剩下他的结义大哥杨虎灾了,偏偏几人出去寻求助力至今未归。
李夜墨嘱咐众人:夜先生是孤家寡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将来死了就曝尸荒野。夜先生无朋无友,无牵无挂,和活着的任何人都没关系,无论何时都不要和他扯上关系。
众人明白,李夜墨能肆无忌惮切这些人的脑袋,除了杀人的手段,全赖没人捉得住他,和“夜先生”撇开关系,不仅是在保护自己免受脏东西的报复,也是不给李夜墨添麻烦。
无根的飞蒲草,谁能捉得住?
时至元月,天气逐渐暖和,唐家堡内桃花都吐露出粉嫩的骨朵。
武林盟主大会的消息终于被放出来,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江湖,江湖人无不向着嘉陵江方向靠近。
天门和火船帮,三帮三派里最活跃的两个一起操办,言说前年天子到边地宣府亲征,抵御蒙古鞑靼小王子,异族亡中华之心不死,江湖志士也要为国家出力,大义之外,还添上了天底下最厚重的嫁妆,一整条嘉陵江!
火船前堆起一座三四丈高的土台,用蛋清混和糯米水浇灌,外面点缀上金银美玉,缠上各色绫罗。
黄金台上,小龙女要招夫了!
武林盟主大会算是江湖中最大的盛事,大概可以类比为给万里江山选个皇帝,历数古今也没有几次。
想要操办这江湖第一等的盛事,一则要有江湖中足够分量的帮派的承办,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的,二则要有充足的理由,叫天下江湖人都信服。
向前看,最近的还是毛阿升册子里所说的,因为正一盟与陆家矛盾不可调和,即墨家不愿插手,江湖只好自己选出个武林盟主来主持公道,最后由“顾首施恩义,天下承恩情”的顾首顾恩青当选。
再向前,即墨家的二百年里,江湖中从未诞生过什么武林盟主,顾恩青也不过是捡了玄叶老人即墨无星懒于世事的便宜。
近些年,火船帮和九江门不和,这两个嘉陵江旁的巨兽意见相左,所谓武林盟主就成了没有香火的土偶,无趣得紧。
而今,又出了这场百年难得一遇的盛事,没有哪个江湖人甘心白白错过,就算武林盟主轮不到自己,不能在黄金台上抱得美人归,能够亲眼看到武林盟主上位,也是一件幸事不是?
李夜墨又一次找到小龙女,而小龙女似是早就在等李夜墨了,不仅提前屏退了侍从,门也是敞开的,和上次只有一点不同,这间无窗的房间内点着灯。
李蓉蓉一身素白长裙,颓然坐在太师椅上,美丽的眼睛肿胀得宛如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