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水……土……”海秋荻的汗滑下来, 都要滑到拂尘柄上去。
御天寿适机抽回拂尘,玩味道:“既然已经适应这里的水土就好好待着。过两日,周发会来喊你上紐春园帮忙。”
【这女人看似胆怯, 连眼神、汗液都在说怕, 怎么这气质就那么不对劲。先把她送去紐春园试试水,免得坏我同张静的关系,浪费好大一颗朔尘丹。】
“是……”海秋荻应下,目送他离开。
她擦把下颚的汗, 心间犹疑该怎么渡过后日。
【这紐春园到底是什么地方?上一次周发提起时还存试探的意思, 这会倒是可以前去一探究竟。】
晚间时,海秋荻坐在一楼的地毯,仰头看向楼层顶的木板。
【这什么聚灵阵法,漏点灵气下来不行吗?】
她揉捏额头, 呈大字躺在地面。
【如今,我已经知道自己可以修练, 但是必须去往环境好的地方,灵气足的地方。以御天寿对这些小姑娘的态度,短期内应该是不会下手。
采补, 顾名思义……御天寿恐怕是把女孩子当存灵罐子用。
我得想办法逃出去, 修练起来。】
两日里, 海秋荻如常做事、服侍张静,毫无异动。
第三日,周发来领人。
张静已经知道她要离开,多得也没说什么, 只道:“我把你当好友, 亲昵的姐姐。你在外可一定要小心,若是那些不长眼的欺负你, 你就来寻我。”
“好。”海秋荻看着她,轻轻地点头。
【这里的女孩子心性上单纯,在修练上又极为较真。她们既怕被比过去,又怕不能出人头地。大抵是整个环境造就她们。】
周发领海秋荻穿廊过道,直接走出内院。
他走很长的路,没见海秋荻说话,不由起丝好奇心。
“你这人……说你胆小,你又敢在园内来去瞎逛。说你胆大,你又事事顺从,不予抗争。”周发自顾说完,笑道,“我想来是你那克亲孤寡的名声给你这般不同的心性。”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海秋荻,目光凝在她光洁的前额,突然道:“我到不介意你的年纪,不若跟了我,不必去紐春园。你答应一声,我就去求老爷。”
海秋荻垂敛的目光露出锋芒,缓缓抬头面向他。
周发的眼里骤然一亮,又阴沉起来:“你不愿意?”
海秋荻再次垂下头,一言不发。
心思多的人不用别人的回答,他能给自己和别人都找出个答案。
“呵,好啊。我且看你今夜怎么过。”周发冷笑一记,快步而去。
海秋荻疾步跟上,边走边记下地形。
这兜兜转转起码走三里路,直接跨过一座雕镂门牌,入一处繁花似锦的花园。
“这里就是紐春园的后院。这里的客人喜欢安静,但是……”周发回首海秋荻,瞧着她的额发,毫无别扭地说,“他们更喜欢女人浪起来的模样,特别是穿着丝缕薄纱的动情神态。”
海秋荻的目光再次撩起,冷静地看向周发,平静地问:“我会死吗?”
“不一定。老爷最爱是修练,可是你没有修为。其次,他爱钱。你只能有一个用途,替他赚钱。你年纪大,靠美色就那么几分,赚不了长久的钱。
但是,你胜在还没有过男人,那里紧得很。
这片城池包括附近城,有不少乡绅富豪为那地方的第一次肯一掷万金,尤其是各城祭师,更是此中好手。
他们的花样多着呢,能不能活下来,看你造化。”周发冷笑说完,见她面色毫无波动,都有些诧异,“你……不害怕?”
“我害怕有用吗?要来得迟早会来。”海秋荻淡声道。
“不装了?果然是不习惯做奴才,或许你该是天生的小姐命,祝你好运。”周发探手去勾海秋荻的下颚,却被躲开。
他也不气,转身领她继续走。
入紐春阁,雕梁画栋、景色如画,比之御府后院要豪华富丽得多。只是,这地方依然静悄悄,只在阁前、院道里有几人在收拾庭院。
周发领她入楼,喊来一名叫绾娘的女子,朝她道:“今夜地下有欢场,你把她收拾干净后带下去交给冷管事。他知道怎么做。”
绾娘点头,轻声问:“请问周管家,今夜老爷会去吗?”
周发翘起唇角,冷笑道:“绾娘,年纪大就守好本分,不要肖想有的没的。这姑娘在你这行的资质尚可。倘若你看入眼,不妨收个徒弟接你的班。”
绾娘的目光落在海秋荻的身上,似嘲般淡笑道:“那她能活下来再说吧。”
她向周发行礼,而后道:“你随我来。”
海秋荻看眼周发,默默地跟在绾娘身后走去。
周发只觉得她不一般,容貌到没什么,连走路的姿态和身形也不过一般。只是,她那股子气态神韵,总会让人惦念不忘。
“得不到第一次,待日后也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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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秋荻被领进一间有热水池的浴室,在氤氲的水汽下,她看向一言不发的绾娘。
“脱了下去洗干净。那边有备下的衣衫,穿好后,走进那边的纱橱敲三下门。有人会给你开门,接你下去。”绾娘说完,转身要离开。
海秋荻不由喊道:“绾娘,”见人停下,她便道,“为什么要问老爷去不去?”
绾娘侧过身,扫向她,轻呵声:“你还是太年轻。在这个世道上,女人的命不如猪羊,只有巴结上比你强大的人才能活下去。
何况,老爷是仙人,有本事可以让人长生不老,可以治好旁人看不好的病……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人人都想见他?”
待海秋荻还要追问“你家谁病了”,绾娘已经推门而去。
她面向一池热水,转而绕过池岸去拿案上那袭薄纱衣裙,以及一袭大鹤氅。
“原来是这般的场所。兽世的不堪是因为没有文明,此世道的不堪全是人为。既然你们喜欢看,咱们就好好玩玩。”
她换下一直以来的丫鬟服饰,穿上工作服,一袭黑色裙衫,既不累赘也不过紧,十分便于行动。同时,她取出兽世大陆制作的袖箭,缠在手腕上,随后鹤氅一洒,披在肩头。
海秋荻带上帽兜,缓缓地系上绸带,望向纱帘后,慢慢地走过去。
打开纱橱,果见到一扇铜门,轻轻地敲三下。
门被里面的人打开,一张奸佞的男人脸暴露出来。
他的鼠目盯在鹤氅的领扣绸带,似已用目光把它打开,见到一片心仪的春光。
男人呵呵笑来:“姑娘动作好快,我还没开铜口,你就洗完了?以前可都是我帮绾娘把姑娘抓进来。”
“是吗,你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海秋荻低声问,声音飘飘渺渺似有还无。
入了男人的耳,被幻想成这帽兜下一定是个清冷绝艳的丽人。
因为老爷送来的人,从来不会差。
男人呵笑地说:“当然,那些个姑娘哪里有你这般自觉,多得是哭哭啼啼。绾娘都是亲自守着她们洗干净。”
男人与她一起走在点燃烛火的过道,边向下走,探手就去摸她的后背。
海秋荻感受那只咸猪手的力度,轻叹一声:果然上当了,绾娘也是个城府人。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回头路。
在男人的手沿她背部往下走时,海秋荻崴了下脚,同时旋身一转,鹤氅下的匕首刺入这人的腹部肾脏处。
海秋荻站直身,手抚在他的肩头,轻推着人靠上过道的墙壁。
右手的刀柄拔出一半,再次用力一扭,一刺到底。
面对男人张大的口、惊恐地眼神……她淡淡地道:“我还没说过,女人的背最为敏感,被不喜欢的人摸了,会发飙……杀人。”
“人”字说完,猛得抽出匕刀。
男人想呼喊,但是刀拔出来,随血流而去得是他的体温。
女人很聪明,用男人的衣服挡住血。那血全溅在男人的衣袍,而后顺他身体的裤管往下淌,滴滴答答好似夺命的送钟声。
海秋荻看向灯火掩映下的干净匕首,冷眼看男人滑坐在地上慢慢地死去,而后望向过道的尽头。
她依稀听到声音,那是男人们高亢的欢笑呼呵,不知道尽头是个怎么样的欢场。
收起匕首后,她继续漫步向前。
【我想过会在任务里杀人。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具身体会杀人。
那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经历过颇多挫折的我……有一天真得会手握屠刀,收割旁人的生命。】
过道口,海秋荻抚平略有些凌乱的鹤氅,摸到里面的裙子。
二十功德值的工作服还是很划算,好看也很方便活动。
【那对把我卖掉的夫妻,恐怕还在懊恼明明到手的衣袍怎么就没了?御天寿的三两银子,算是让彼此不亏不欠。】
“我到底还是有些紧张……”她喃喃得念叨句,坚定了目光向前走。
“快打快打……揍死他……”
“哦哦哦……打他,咬他……”
“别松口,咬紧了……”
“对,打他打他……”
……
海秋荻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灯火上,伴随她的脚步转过道口。
她一眼看到漏斗形的场地,中央下陷的地方灯火通明,圆台上有一只巨大的铁笼子,里面有两名被铁链拴住的男人在进行生死搏斗。
一人狠狠地咬在另一人的肩颈,而被咬的人正一拳拳地砸向那人的脑袋脸颊。只不过,他再怎么砸,咬人的男人就是不松开。
【只可惜,咬错地方。】海秋荻的目色微深,刚要行进就被横里出来一人拦住路。
冷管事皱眉看向这个鹤氅女人,疑惑道:“黄三呢?他不是去领你?”
“他……说肚子疼,让我径直往这边来。”海秋荻垂落目光,低声道。
“不知事的东西。姑娘跟我来,一会就轮到你。”冷管事转身向前走。
海秋荻轻步跟上,侧眸看向那群衣着华丽的豪绅们。
他们的服装在灯下反射丝光,围在看台一圈,热情似火地叫嚷搏杀的技巧。周围有数名衣着华丽的女子,嬉嬉笑笑地伺候他们吃喝洒银子。
冷管事见她安静,好奇地回头。
两人的目光在瞬间交割,冷管事反应过来说:“你……”
海秋荻跨步上前,扑进他的怀里,随之而去是削金断玉的匕首没入他的心口。
“管事,我有点怕……”说着,海秋荻的鹤氅罩住他一半,运用穴窍里的灵力为凭,拖冷管事向他要去的地方继续前进。
门洞里看管的人有三位,纷纷给冷管事和海秋荻让了道。
海秋荻寻思还得再拖一拖,就继续拉冷管事向过道下走去。
“等等……”一名看管的人看向冷管事裤脚下流在地面的液体,好奇的走过来。他弯下身去……
海秋荻毫不犹豫地拔出插在冷管事心口的匕首,投掷向望来得另一位男人。同时,一脚踢向这名多事的男人。
旋手一道袖箭射杀另外一人,继而转身面向这名多事者。
“你……你……”男人惊恐地看向她,伴随海秋荻一步步地靠近,不由自主往后退。他想要大声呼救,却走到楼梯口,见海秋荻的手伸出来……越发害怕地往后退,直接“啊”得一声摔下楼。
海秋荻默念匕首,那系统出品的刀再次回到她的掌心。她快步奔下楼,那摔下楼梯的男人也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闯进道口的铁笼子。
海秋荻慢慢地走进去,只听那群豪绅们有得从咒骂开始变成欢呼。
“哟,来了……快看……鹤氅。”
“听说这次的姑娘年纪大,但是那里……哈哈……”
“一定是我的人。”
“你想多了,端阳祭师还在呢……哈哈哈……”
“快把那尸体拖下去,还有那个脏兮兮的男人……”
“快啊,你不是干活的吗?”
……
惊恐的男人向高台上的人挥舞双手……刚要喊“救命”,一道铁链就绕过这个男人的脖子。
海秋荻冷眼看那个从搏杀场上活下来的男人反杀这人,静静地立在一旁。
高台上的看客们从起初的震惊到高声的欢呼……他们并不介意死一个下人,何况,活杀欺凌的场面更能激发他们嗜血的兽性。
“趁现在,快脱……脱下鹤氅……”
“脱啊……”
“脱……”
一旁女人们手里的银票在男人们的示意下,像雪絮一样从上飘落,从铁栏杆的缝隙里掉进场地。
杀人的男人猛地松开铁链,慌乱而焦急地去捡那些票子。
海秋荻踩住一张银票,男人抓紧那票子的一端,在人潮声里仰面看来。
他凶狠荒芜的眸子盯在海秋荻的脸面。两人对视过后,男人退缩而去,去捡别的银票。
那个几近窒息而死的看管人哆嗦爬起来,迷迷糊糊往回走。
海秋荻取出一瓶香水。
这是幸福花制造的香水,由兽人吉尔达研制,经海秋荻改版后成为迷神香。
她扬手一撒,幸福花的味道充盈在这不大的场地,袅袅向上飘扬。
这里的空气不算太流通,血腥味可以刺激人的神经,令人胆怯也能激狂,正好是迷神香发挥药效的绝佳场地。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我爱这个味道……女人……那个女人……”
……
最先一批闻到这个香味的豪绅纷纷向看台扑去,他们越过栏杆矮墙,从上面直接翻下来。
有一就有二,这些刚才还在痴迷斗杀的男人们接二连三越过矮墙,砸向地面。
掉下的人多,头一二个还会摔死,后面还会爬,有些还能站起来,摇晃向海秋荻扑来。
海秋荻直接砍断捆绑搏杀男人的铁链,又给这个赤目隐忍的男人闻过解药哭泣花的香味。
她朝这个男人道:“那些人……还活着。”
男人摇晃地站起来,泪流满面的脸上爆发强烈的恨意。
他冲过去,用铁链狠狠地抽打这些摔下来的豪绅。
一时间,这斗场里充满哀嚎、哭泣声,以及大量的刺鼻血腥味。血的味道过浓,会冲淡迷神香的气息。
海秋荻转身离开铁笼,漫步上台阶。
她看向反应略慢的女人们,心生柔软,拉住她们,并且快速敲晕。
【我若不能带她们出去,她们留在这里也是死,这动作到底多余。】
去而复返的周发知道这个女人很不同,但是不知道她的杀伤力这么大。他捂住口鼻,退回过道口,转身快跑而去。
【这个叫什么的女人竟然毁掉老爷的欢场?老爷一定会亲自杀死她。】
海秋荻听到动静,猛得追出去。
然而,周发熟门熟路,起了机关,趁小路逃走。血腥味萦绕在鼻尖,淡了那股幸福的香味。他极其清醒,却也胆怯。
这时候,海秋荻想起一件事……心口的黄符。
她抚在心口处,垂首间,以空间缩的法门看到心脏周围那一圈黄符。
但她没办法取出来,转而凝神看向周发消失的地方……层层的石墙过后,目光锁定跌撞而逃的周发。
海秋荻凝神闭目,猛得跨出一脚。手里的匕首直刺而去,穿透周发后背的心脏,继而猛得拔出来。
心血溅射,扑海秋荻一脸。
这股温热的感觉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张口,舔下唇瓣上的血迹,腥……还有点甜味。
“你……”周发转身,喃喃要说什么,直接倒在地上。
海秋荻看向周围的廊檐阁楼,直接拿鹤氅擦掉脸上的血,再折叠好后放在一旁。她穿一身黑衣裙,快步走在不知何处的过道。
【如今要寻一个地方,破开心口,挖出黄符。不然,等御天寿反应过来,必死无疑。又或者,趁此机会直接去杀御天寿。
筑基期……到底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