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没有回答她,照例去搬百发百中的精灵族技能。
凰秋荻既不想吃这里嚼不烂的不知名肉干,也不想听那些奇怪得令人烦躁厌恶的原始声音,就自我催眠地睡过去。
睡梦里,曾经在林平之世界里出现过的银色光人悄无声息地浮现。
只是,这一次的银色光团在浓雾的衬托下显得越发淡,像是哑银色。
银人在归海遥的诧异眼神下化作星星点点散去,像流沙一样从归海遥的指尖划走,又像风一样缱绻在她的灵魂周围。
“因为欢喜,我想你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因为喜欢,我想我成为你想成为的存在。秋荻,等我。”
凰秋荻的脑海里传入这句话,猛得惊醒过来。
她拉把一团糟的头发,没有找到那缕银色。她恍惚地捂住脸,失措般低低地喊声:“相柳……”说不清的失落,道不明的怅惘、难以压制的彷徨,像是深沉的大海,把她的一颗心浸润在最深处。
长吸口气后,凰秋荻从迷离中醒过神,没有得到相柳的一丝回复,但是脑子里多出许多新的知识。
凰秋荻知道相柳的常规操作。
相柳得到任务完成后的奖励会用来提高系统生命值上限(可以理解为机械寿命),等到下一个任务世界,在满足宿主的生存条件后,相柳又会选择沉静,储备能量后再醒来辅助。
凰秋荻缓过那口憋闷的劲,再次轻舒口气。
她察觉旁边的黑影靠近,都没太在意,直接阖目假寐,实则阅读脑海里多出来的知识。
如何挑选木质厚实的山木制作一把不错的弓?
制弓的难度不亚于亲手削制一柄七弦琴,不是光有木芯就行,还要看木料的强直程度,密实以及韧性。兽世大陆和精灵大陆不同,在这里还要就地取材选取木料。
如何利用上等的皮料编织一条弹性、韧劲不错的弓弦?
可以选用韧劲上等的木料,藤皮、丝质等编织而成,或者用更高级、弹力更好的皮、筋一类。弓弦做为消耗品,一条不够用,通常会多准备一条。
怎样选取合适的木杆制作箭杆?
箭杆作为受力部分,需要承受开弓者射出去时加持的力量,且不能轻易爆箭。常用是笔挺的南方细竹,但在兽世大陆,长直的木料更易获取,却也难削制。
除此外打造箭镞。箭镞的材料不容易寻。原始有骨器、石制,这些需要打磨,而打磨插箭杆的孔就更困难。若是用铜、铁器,得会冶炼和制作磨具,浇筑铜水、铁水后还要会脱模、精磨。
凰秋荻的脑海里,精灵们在射出箭矢后会把箭杆捡回来重复利用。她哈了下,射出去后真得会捡回来用呢。
这是源于好且长直的箭杆比箭镞还难搞。
当然,在这个穴居时代,无论是箭镞还是箭杆都比较难寻。
解读完弓箭的制作过程,凰秋荻想说:不如练太玄经来得轻松。
有弓箭还要学会射箭。
射箭这玩意,属于精神、力量和弓箭的完美结合。
持弓者稍有抖动,箭道就会偏走,射不中目标;一旦力量不够,箭矢会在中途落地。至于爆弓……精灵族用得不是重弓,而且精灵很“精细”,少有爆弓的情况发生。但是,作为额外的知识点,依然留在凰秋荻的脑海。
从低端自然协调的射箭站姿,到高端的移动打靶,这都需要射手不断的练习。
当然,这还不是最难的部分,更难得是远近程度的不同,射箭人的箭力会有区别,也就容易射不中,不是越近越能射中。
尤其没有箭台的原始弓,射不准是常事。
从常规的开脚与肩同宽、均匀用力的练习,到刀尖上都能发力射出箭,用指架弓拿捏至后面的搭箭、扣弦、预拉、开弓,目标与箭尖、力向的准心一致,脱弦、放箭,全是心神合一的技能。
整个开弓射箭的过程,用一句话综合:“无它,唯手熟尔。”
凰秋荻揉在额角的太阳穴,脑容量不太够的身体很容易就疲累,尤其在解读这番资料后让她感觉特别累。
现下的山洞里相对来说比较安静,好似九成的兽人都已睡着。
全世界不变的打鼾像是低沉的奏鸣声,凰秋荻觉得更像是在某个动物园。
她忍住抽跳的太阳穴,摸了下旁边的人。身边的未成年也睡着了,还把头靠在她的肩头。
凰秋荻没事干,把未成年的脑袋靠在石壁,轻巧地爬出恒温毯。
稍许试下这具身体的手脚,起初有些发虚。随后,她感受到身体里生发出一股爆发般的力量,像练武者在丹田储存内力后使用出来的感觉。
【这应该是过冬前储备的力量。过冬后,也是兽人身体里唯一保留的力量,像冬眠的动物在春季醒来后依然有力气出洞穴去寻找食物。但是,一旦这股力量用完,若不及时存储热能,兽人就很难熬过漫长的冬季。
食物是猫冬的兽人才有的权利啊,而这关系到开春后得第一波狩猎行为。】
凰秋荻想到这里,目光撩向远处的火堆。烧火就一定有木料。
她要利用系统面板的光芒,寻找可以制作弓箭的材料。
然而,她刚往火堆方向没走两步,被斜里扑来的高大身影吓一跳。
千钧一发之际,凰秋荻矮身从这大块头的腋下穿过去。
这个动作如猴子般机敏,同时,她反身一脚踢在大块头的膝弯。
想象中的跪地踢没有发生。
凰秋荻这具弱小的雌性身体相对于成年雄性兽人来说,力量不堪一击。
大块头转过身后咕噜一声:“你自己送上门来。”
凰秋荻暗自吐槽,二话没说转身就跑。
她一路向火堆跑去,惊醒许多打鼾的兽人。
山洞里发出骂骂咧咧的声音。
有人在喊:“抓住这个雌性。她是没有雄性的雌性。”
“哇哦,她是我的。”
“混账,我的,吼……”
“啊,你踩到我了,嘶……”
部分兽人发生肢体的碰撞,打做一团。别的兽人根本不会劝架,在他们的知识库里没有劝架的说法,只有强弱,胜出者才能拥有雌性。
在有限的知识库里,雌性的第一个雄性让雌性怀孕的几率更高。尽管这个雌性未成年,但不妨碍雄性兽人们先拥有她。
兽人的世界有他们自己的法则,没有社会道德和伦理的说法,只有最原始的活下去和繁衍的欲望。这是一个未开蒙的世界,一切等女主阿娇来改变兽人世界的规则。
现在,余下的兽人还在继续抓捕东逃西窜的凰秋荻。
凰秋荻借着系统面板的光,从这些乱七八糟的兽人中间穿过去。
她好似在酷跑,从这个兽人的爪子脱身,又从那人的膝弯绕过去,有时候被围得紧,还会直接从他们的腿边滑过去。
感谢这些把石头磨平的兽人,洞穴地面对凰秋荻来说又丝滑又好跑。同时,她看到许多面目麻木、体征突出的成年雌性,也有几名格外兴奋的雌性会帮兽人叫嚷。
“她在这里,快抓住她。”有个特别的雌性喊。
“噢噢噢噢……我来了。”响应她的雄性高声叫嚷。
洞穴里原本无趣的状态似一下子改变,成为一个狩猎场。狩猎雌性和狩猎野外的动物,对没有道德观念的兽人来说没有区别。
有兽人临近凰秋荻,高喊说:“哈哈哈……她是我的……我的……”
凰秋荻发现雌性的体力真不算好,穴居过冬让身体偏于瘦弱。爆发的力量一旦用完,她也就完了。
这时候得要感谢精灵族关于力量的精细使用说明。
她跑这么久,尽管虚,但抓地感、四肢协调感,力量的分配、侧重感,比普通人类要好太多,甚至有种滑道选手的流畅感。这也是基于几个世界任务下来,她对于身体肌肉的绝对熟悉和了解。
凰秋荻把这个洞穴的兽人都吵醒,窜逃的过程里还有时间数下人头。
雄性兽人在二十三人,身材略矮小的雌性有五人。
她路过一名用一根木枝卷起长发的“时髦”雌性,直接取走她头上的簪子,惹得雌性发出愤怒的尖叫。
凰秋荻在系统面板的光芒下笑起来:这根不伦不类的粗木簪,头部竟然是被磨尖的呢,真是太棒了。
这么一想,她不再逃跑,转身面向追击的兽人,也因为她已经到洞穴的边缘,无处可逃。
兽人们在朦胧的火光下见她的举动,兴奋极了。
他们不再追,还等她主动送上门。
“哇哦,她的目光挑中了狮塔。”
“哦哦哦……是狮塔。”
……
凰秋荻的印象里狮塔正是部落的勇士,在五年后,阿坝会代替狮塔成为部落族群里的新勇士。
她拉拔了一下糊成一团的头发,如小兽一般向狮塔冲过去。
狮塔的脸上没有一点害怕,甚至感觉兴奋。被雌性看重当然值得兴奋,这个部落的成年雌性本就不多,而未成年就这么一只。他甚至做好拥抱她的准备,张开双臂迎接小雌性的投怀送抱。
凰秋荻临近时,脚下用力,腾空而起。她踩在狮塔张开的手臂,又踩上他的肩头。在狮塔来抓时直接从后夹住他的脖子,叫狮塔一时无法抓她下来。
轻敌的狮塔看向眼睛前方的尖刺,呼吸都滞住。身为狩猎者,击打猎物脆弱的眼睛是大家的共识。
但是,他很快就恢复正常。因为没有雌性敢伤害雄性,这是这片兽世大陆兽人和雌性的身体素质,基底上的基因决定,至少千百年来从未改变。
凰秋荻的目光里闪过立威的狠劲,脑海里过得是几个大肚子雌性还混居在这群畜生中间。她把木簪的尖头毫不犹豫地刺入狮塔的眼睛,同时快速拔出。
血箭射向另一个兽人,吓得那人都傻眼呆住。
一声巨大的狮吼传遍整个山洞。
狮塔疯了,痛得发疯。
他大吼说:“啊啊啊……小崽子,我要杀了你。”
然而,凰秋荻没有给他机会,直接用常春岛里一套金蛇缠腰功,从狮塔的身上如蛇般溜走,避开他的大爪子,以木簪扎进狮塔的玉枕穴。
凰秋荻用力扎进后直接落地站直,眼见狮塔走两步后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才轻轻地吐出口气。
静向黑夜一样侵袭四周,山洞里的兽人们安静下来,略远的兽人巴拉旁人看向场地中央,而后也沉默。
乌鸦祭师从人群里走出来。
相较来说,他在这群兽人里干净得有些另类。
他有一袭黑色的羽衣裹住健硕的身体,露出敞开的肌/胸、脸和脖子,下身用同样的羽衣围在关键地方。露出的肌肤在火光下蕴出微红的光,似能看清里面流动的血液,却带给人一丝说不清的血腥。
凰秋荻的第一感觉:这是一只会杀人的乌鸦。
乌鸦祭师还有乌黑的长直头发和幽深的眼睛,像极他的名号,一只喜欢吃腐肉的乌鸦。他连睫毛都是黑色,像两把扇子般吸引人。这位拥有典型的东方美人的长相,却拥有西方人的透明肌肤。
他居高临下,用沙哑的嗓音沉稳地说:“你杀死我族最强壮的兽人。”
凰秋荻咽口吐沫,神情依旧淡定而高傲,尽管她只有乌鸦祭师的腿高。但不妨碍她以强大的雌性自居。
同时,她知道乌鸦祭师杀人不用亲自动手。
她稳住心态,仰起头骄傲地说:“尊敬的乌鸦祭师,我打败了部落里最强的雄性,尽管他还没死,只是暂时昏过去。但是,我打败他是事实。”
乌鸦祭师明显不信狮塔没有死。因为他嗅到很强的血腥气。
他让身边的两个兽人翻过地上的狮塔。
狮塔虽然满脸的血,但胸脯还在耸动。
乌鸦祭师这才相信凰秋荻的话。
翻过狮塔身体的兽人们直接趴在狮塔的脸上,用唇口帮狮塔清理血污的脸。
这些舔掉的血污直接被他们吃了。
凰秋荻的表情木木的。没有文明的社会真得是让人极度不适且恶心到崩溃。
即使她理解这个清理行为是野兽在受伤后互相舔舐伤口的常规操作。
“相柳,我真得很想爆炸。”
“你是怎么办到?从来没有雌性能做到这样的事。”乌鸦祭师的手从黑色的羽衣下伸出来,可怕的尖锐的黑长指甲在空中轻轻地划过。
围观的兽人们得到指令,安静地去原先划定的睡觉地方,包括雌性都回去起初划定的地点,相拥入眠。
乌鸦祭师很敏锐地发现凰秋荻蹙眉的表情,勾起唇角说:“你也想要雄性兽人?但是,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长成,现在就交/配会让你死去。”
“……”凰秋荻的表情无法用正常语言形容。前一刻她还在用三观这种东西制衡梁景修,这会被兽人给制服。
她点头说:“我想要换个干净的地方过冬,带上我的未成年朋友。”
“可以。”乌鸦祭师异常好说话,直接转身向洞壁一侧的高岩走去。
凰秋荻跟上去的脚步顿了下,说:“我要去把朋友喊过来。”
乌鸦祭师侧身点头,朝一个把狮塔搬回睡觉地方的兽人说:“你跟她去,不要让她被雄性兽人冒犯。”
凰秋荻终于体会到一把狐假虎威。
她来到山洞最里解决屎尿的附近,喊起那个缩成团的黑影。
未成年黑影正冷得打哆嗦,凰秋荻离开后不久,恒温毯就随之消失。
恒温毯作为绑定物品,宿主离开超过一定时间会自动回系统仓库。
“走吧,咱们换个不臭的地方。”凰秋荻直接拉起黑影,却被他抱个满怀,“哎,你放手。”
“我……冷。”黑影说完,被跟来的护驾兽人直接掀翻在地。
凶狠的成年兽人发出咕噜声,嘶嘶般说:“她是乌鸦祭师的人,不要对她无礼。”
黑影卑微地点头。他跟在凰秋荻的身后同兽人一起向火堆最亮处走去。
凰秋荻以为火堆就是权利的中心,实则是火堆上方一块斜挑出来的高台,以及高台后的山壁洞。
她来到洞口,踏在被下方火堆熏烤的微热石台,看向洞里的乌鸦祭师。
论享受,还要属这位祭师。
乌鸦祭师躺在黑色羽毛铺成的床。
床的周围摆放一种红色的发亮石头,照得乌鸦祭师的羽衣发出幽亮的微红光芒,衬得他整个人好似从黑暗血腥的地狱里飞出来。
“过来坐吧。但是,你的朋友只能待在外面。”乌鸦祭师面无表情地说。
凰秋荻转身去看所谓的朋友……在清晰的火光下,这个未成年正是那个开春后被乌鸦祭师命名为“阿坝”的白虎兽人。
她一瞬间没了同情心:你就待在外面吧。
凰秋荻独自走进乌鸦祭师的洞穴,大方地坐在干草上。
这是身为一个勇士应得的地位。
“为什么这里的气味不难闻?”她好奇地问。
“这是天神的赐予。”乌鸦祭师哑声回答。
凰秋荻的目光落在他背后的细小木塞,许多小指粗细都没有的小洞口被木头塞住。但是,依然能感受到如丝缕般的气流在这个洞壁空间里浮动。
【你把风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倒是很有相柳的风范,乌鸦祭师。这应该是没把这些兽人闷死在山洞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