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四十五分，所有人聚集在一楼沙发上，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以言状的惊恐。

　　李伊人也死了。

　　这下连厉帆也觉得害怕起来，一连死了两个人，这绝对不是意外，他紧紧握着手机，自己坐一张单人沙发，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宁羽紧紧抱着嘉辰，咬着嘴唇抽泣。杨睿和她们挤在一起，缩着肩膀，看着镇定，但也在强压心中的恐惧。

　　阿鸦是全场最冷静的人，他始终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推了推眼镜，“现在我有理由怀疑，郭倩的死因也不是意外，而是被精心包装成意外的谋杀。”

　　“高先生，你要仔细想一想，你们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自从知道李伊人出事后，高远志一直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听到阿鸦问他，他猛地抖了一下，手指没夹稳，燃着的香烟掉了下去。他只穿着拖鞋，被烟头一烫，疼得直吸气。

　　“操！”高远志急了，怒瞪着阿鸦，“你他妈什么意思？！”

　　阿鸦从镜片后注视着高远志，“我只是提醒一下，两起案件都不属于激情杀人。凶手作案有明确目标，而郭倩和李伊人之间的共同性，就是她们同属一家公司。”

　　高远志骂道，“她们自己不检点，到处勾引男人，被杀了，关我什么事？！”

　　阿鸦问，“你的意思是，凶手就是在场男性中的一员？”

　　高远志抿着嘴，阴沉地看着众人的脸，忽然跳起来直奔蒋韶恒而去，一把扯住他的衣领，“那个骨灰盒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你们送来的？！”

　　蒋韶恒没防备，被他压在沙发上，一时无法呼吸，脸涨得通红。

　　韩云起从身后把高远志拉开，顺手推了一把，“你能不能冷静点？”

　　高远志踉跄一步，怒火攻心，提拳冲着韩云起就打。

　　韩云起一把握住他的拳头，反手一拧，把他推到沙发上，“有打人的功夫，我劝你想想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

　　手腕处传来一阵酸疼，高远志自知不是韩云起的对手，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们能做什么事？出名，赚钱！你们不都是这样吗？！哪个不想出名？不想赚钱？！”

　　韩云起心想，出名，赚钱，也得用正当手段。这话他没说出来，转身扶了蒋韶恒一把，“怎么样？”

　　蒋韶恒摸摸喉咙，咳了几声，“没事。”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主管剧本杀项目的经理电话，把手机放在桌上，按了免提。

　　现在刚过凌晨五点，铃声响了很久都无人接。蒋韶恒锲而不舍地又拨通了微信语音，自动挂断两回后，终于被接了起来。

　　对面的人显然很不满睡觉时间被人打扰，火气很大，“小蒋，有事吗？”

　　“陈哥，远哥他们收到的那个骨灰盒，印着他们三个人黑白照片的那个，到底是不是公司送的？”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听起来清醒了不少，还清了清嗓子，语气也变了，“小蒋，发生什么事了？”

　　蒋韶恒说，“陈哥，我不瞒你，李伊人死了。就在刚刚，我们发现她也死在浴缸。你说实话，那个骨灰盒，真的是公司送的吗？”

　　“什么？”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惊呼，被称呼为“陈哥”的人呼吸急促起来，“怎么会这样？”

　　“陈哥，”蒋韶恒说，“我已经报警了，等警察追问起来……”

　　“不是，不是公司送的，我那是怕他们害怕，不拍了，才说是公司送的。”

　　高远志愤怒地扑过去，“我操你妈！”

　　蒋韶恒的手机从茶几滑下去，砸在地毯上，他忙捡起来，“我知道了陈哥，先挂了。”

　　电话挂断，高远志两眼血红，要不是被韩云起和郑良按着，恐怕当场就要冲过去把蒋韶恒掐死。

　　蒋韶恒狼狈地站到沙发另一头，“远哥，我也是被瞒着，不知道真实情况，不是有意骗你的。”

　　高远志呼哧带喘，“放开我！他妈的放开我！”

　　韩云起扭着他的肩膀，“放开你可以，不能再发疯。”

　　高远志粗喘着，“放开我！”

　　韩云起和郑良一松手，他就退了几步，布满血丝的眼里全是惊恐，嘴唇神经质地哆嗦着，目光在几个人中扫来扫去，“是谁？到底是谁？！”

　　他的样子十分恐怖，看起来已经失去理智了。

　　宁羽离得近，吓得紧闭着眼，死死抱着嘉辰。

　　嘉辰在宁羽背上拍着，厉声呵高远志，“你能不能冷静点？警察天亮后就来了，你只要和我们在一起，就是安全的。”

　　高远志完全听不进她的话，他盯着厉帆看，“是不是你？！”

　　厉帆厌恶地皱眉，“你疯了。”

　　阿鸦推推眼镜，“高先生，请你冷静下来，我们需要排查一下李伊人的死亡时间，确定一下不在场证明，请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高远志就大喊一声，冲向楼梯。

　　韩云起和蒋韶恒追了几步，他在楼梯上转身，不知什么时候，他把茶几上的水果刀攥在手里胡乱比划着，“警察来之前，我不会出门的！你们谁想来找我，谁就是杀人凶手！”

　　“你现在应该和我们待在一起，只要……”蒋韶恒还想劝他。

　　“你别过来！”高远志挥舞着水果刀，“伊人和你住在一起，她死了，你就是凶手！”

　　韩云起皱眉，拉住蒋韶恒，“算了，他听不进去的，随他吧。”

　　“可是……”

　　“他要是真的门窗都锁好，反而没什么大事，最多就是被吓疯。我看我们还是回去，现在你可是第一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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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回到沙发前，众人目光各异，都盯着蒋韶恒看。

　　蒋韶恒摘下眼镜来，揉捏几下两眼之间的穴位，“我要看一下手机确认时间。”

　　他打开手机翻了翻通话记录，说，“十一点五十八分，我弟弟给我发来视频请求。伊人那个房间在角落，信号不好，时间又太晚了，我怕在走廊说话吵到大家睡觉，就下来了。”

　　他把手机给大家看，阿鸦推推眼镜，“这是什么？”

　　蒋韶恒手机上是一个陌生的操作界面，绿色的，乍一看像微信，但细看就发现，那全是英文。

　　“微信国际版吗？”阿鸦问。

　　“不是，这是what’s up。我弟弟是加中混血，生活在加拿大，这是外国常用的软件，相当于微信。”

　　蒋韶恒指着一个头像说，“这是我弟弟，他昨晚给我拨视频时，是加拿大时间早上九点。”

　　那是一个有着金色卷发的青年，抱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德国牧羊犬蹲在草坪上，对着镜头灿烂的笑。

　　“一直到零点二十七分，我们结束视频，”他看了看悬在一楼进门处门柱上的监控，说，“那处监控能拍到我下楼的时间，一直到四点多，我才上楼。期间我一直在沙发这里，中间大概是……一点半左右？”

　　他记不太清，转身问韩云起。

　　韩云起也记不清具体时间，“等我上去拿电脑。”

　　他的final cut pro里，有影片的上次保存时间，显示那是今早一点三十九分。

　　那之后，韩云起出门，到一楼找吃的，遇见了蒋韶恒。

　　“小邓，你查一下监控。”蒋韶恒说。

　　邓轩点头，进入监控后台，输入管理员密码，快速拖动光标轴，“这里。”

　　他定格在韩云起上楼的画面，那是两点二十六分。

　　“这中间的时间，我一直和蒋韶恒在一起。”韩云起说，“我回房后，就准备睡觉，直到被蒋韶恒吵醒。”

　　阿鸦把这个时间记录下来，四处张望一番，“这里还有别的通往二楼的途径吗？比如某个储藏室里有密道之类的。”

　　蒋韶恒看起来很累，他叹了口气，“阿鸦先生，这是现实世界，不会有什么密道和密室。改造的图纸就在电脑里，你要不要看一下？或者，你们可以去搜一下。”

　　阿鸦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离奇，于是说，“抱歉，我只是想确认你没有时间在中途返回二楼。”

　　蒋韶恒理解地点头，“我明白。”

　　“那么，我们还是无法确认李伊人的具体死亡时间。”阿鸦问，“请问你昨晚出门时，李伊人在做什么？”

　　“她在跟高远志聊微信。她和郭倩一直捆绑在一起炒作情侣，现在郭倩死了，她也不想再跟高远志干了。”

　　阿鸦点头，这一点，倒是很好证明，只要检查一下李伊人和高远志的手机即可。但高远志现在把自己封闭在房间里，不可能去要求检查他的手机，而李伊人的手机已经锁屏，大家都不知道密码。

　　厉帆忽然开口，“现在问这些，都是些废话。我们还是等警察来吧。”

　　阿鸦平静地看着他，“为什么是废话呢？”

　　“你觉得呢？现在你问出来的答案，警察不会采纳。而且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找到李伊人和高远志的聊天记录，就能确认是她本人发的吗？也许在蒋韶恒出门之前，就已经把李伊人杀掉然后拿着她的手机伪装呢？破案不是剧本杀，请你不要用血淋淋的现实来满足你游戏的心情！”

　　厉帆一口气说完，转身看着蒋韶恒，“抱歉，我没有说你是凶手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们在这里找什么不在场证明和死亡时间，根本就是过家家，警察不会采纳，只会让我们之间互相猜忌。蒋先生，我相信你不是凶手，自证这种事，还是留到跟警察说吧。”

　　“我以一个离职警察的身份建议大家，在警察来到之前，我们都待在一楼，这只是建议，有想回房的，是你的自由。”厉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