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由远及近的海浪的声音。

　　夏油杰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刺眼的光线直射到眼底。他条件反射地扭头闪躲了一下。

　　随着他的动作被激起的是嘈杂的人声，比浪潮更清晰，离他愈来愈近，男女老少的声音都混杂在一起，聒噪得令他头痛。

　　他再次睁开眼，一堆外国猴子的脸凑在他面前，叽里咕噜地讲着他听不懂的话。

　　……这是畜生道吗？

　　已经死过一次的诅咒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堕入六道轮回的局面。

　　他的身体力量很薄弱，意识也不甚清醒。察觉到自己还躺在地上，被一群畜生围观，他先伸手把猴子们挥开了一些，再试图把自己撑起来。

　　围着他的猴子七手八脚地来扶他，他轻蔑地挡开了对方的手。

　　真晦气。

　　死了之后还有这么多猴子。

　　他模糊地回忆六道究竟是哪六道，并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死亡之后是否也经历了轮回。

　　就算经历过也不会留下记忆吧。毕竟那是属于世界另一侧的奥义，而如同黄泉比良坂的传说，试图窥视死亡的人不会有好结果。

　　落到这个境地，他算是罪有应得。他并不觉得愧疚，也并不想赎罪，轮回大概是为了受苦，但他对再世为人没有任何兴趣，更罔论在轮回中细数他上一世的业报因果。

　　大概是看他行动还算自如，那些猴子不再试图搀扶他，转而把手伸向他身前。

　　他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压在自己肚子上——看身型也是个猴子。母的，脏兮兮的，裹着黑袍，蜷缩着靠在他身上，结块的黑色长发垂到他的腰腹。

　　他厌烦地将压在他身上的猴子掀下去。对方毫无反应，任由他处置，脑袋磕在沙滩上，咚得一声闷响。

　　周围的猴子又七手八脚地把那只一动不动的母猴子翻过来，他也看清了对方沾着沙子和血污的脸。

　　一张熟悉得惊人的脸。

　　他犹疑地低头一看，自己手上和赤裸的胸前也是成片的干涸血渍，下身腰带半解，松垮的指贯上斑斑点点的痕迹。

　　夏油心头一颤，汹涌的记忆向他涌来。

　　她的血液、汗水和眼泪；责骂、喘息和诘问。

　　日出时的告别，临死前的诅咒。

　　他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但眼下更重要的问题是，他的同期看起来身体状况非常糟糕。

　　家入身上裹着的直裰因为刚才的翻动而散开一些，人群中有人试图掀开黑袍查看她的状况，被他一把推开，把直裰又给她盖了回去。

　　“硝子？”夏油跪在她身侧，手掌顺着她下颌线抚下，探测她颈侧的脉搏。

　　人群又靠近围拢，有的录像，有的打电话，另一些人大呼小叫地指手画脚。

　　夏油想把这些聒噪的猴子全杀了，但他的咒力微弱得连一只咒灵也放不出来，只是抬头对人群说：“滚远点。”

　　即使语言不通，围观群众也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绝不是在向他们求救。原特级诅咒师辐射的杀意让人群自觉散开，昏迷的家入也皱了眉。

　　“硝子？听得到吗？”他按在家入颈侧的手，察觉到她呼吸频率的变化，又去叫她，但她没了反应。

　　他系上腰带，给家入裹好衣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穿过人群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