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魔术师
梁月弯被第一志愿录取，远超过预期，吴岚很高兴，但也是真的舍不得，送她走的时候一直送到机场。
“月弯，妈妈不是不要你。”
“我知道，妈，你别哭。”
“不哭，妈是高兴，就是觉得女儿一下子长大了，”吴岚擦擦眼泪，笑着抱她，“妈妈就在家里等你，想家了，就回来。”
“好。”
梁月弯跟着梁绍甫进去安检，回头时，吴岚被工作人员拦在外面，只能流着泪朝她挥手。
飞机从起飞到落地，也只有不到两个小时，明明这么近。
梁绍甫买的房子楼层高，但从窗户望出去，就只有高楼大厦。
梁月弯不喜欢，这就是她曾经拼命地跟自己较劲，想要来看一看的地方。
现在她看到了，依然没有办法释怀。
梁绍甫没有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去，至少她在的这半个月没有见过。
他确实很忙，总是凌晨才回家，就连送她去学校报道的前一天都还在加班。
“月弯，好好享受新生活，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至于小薛，你放心，爸爸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做得到，不会瞒着你找他聊什么。”
梁绍甫知道女儿的性子，物极必反，既然她喜欢，那就先谈着。
年纪还小，仅仅只是喜欢，能有多长久呢？
在梁月弯面前，梁绍甫并不掩饰自己对薛聿的偏见，或者说，他从骨子里就看不起薛光雄这种没文化没素质的暴发户，所以即便现在没有明确阻止她和薛聿谈恋爱，也并不觉得他们会有未来。
他总是说，月弯啊，这世界上有太多的未知性，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再多看看，会有更好的。
梁月弯不想了解别人好不好，她只知道，薛聿就是最好的。
梁月弯的专业今年所有新生都被分到了新校区，而薛聿在旧校区，两所学校之间的距离几乎横跨了一整座城市，这在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前，谁都没有想到。
薛聿安慰她，没关系，他时间多，有空了就能去找她。
他烦的是付西也。
他和付西也在同一所学校，还有乔南茜，只是校区不同，付西也所在的校区距离梁月弯的学校就只有一站地铁，新生统一军训结束后就会搬过去。
薛聿开学早，先军训完，他没有提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梁月弯还在太阳底下站军姿。
即便是女生多的专业，都穿着一样的军训迷彩服，她在人群里也依然是很出挑的美人。
薛聿远远看了一会儿，没走太近，等她的时间就去球场打球。
这个时间能在球场的都是高年级学长，到后半场才有几个穿着迷彩服的男生跑过来看，薛聿估摸着他们今天的训练应该是结束了。
薛聿给梁月弯打电话，“梁月弯同学，你的快递到了。”
她还在上楼，喘气声有点重。
“你又买了什么？”
“你猜。”
虽然他军训的那半个月没时间过来，但快递几乎没断过，梁月弯宿舍里还有一箱零食没拆。
“我不缺什么，零食都能吃到下下个月了，薛聿，你别乱花钱。”
他也不生气，“行吧，那我给你变个魔术。”
她笑出声，“你还会这个？你怎么什么都会。”
“当男朋友当然什么都要会一点。”
“那我先挂，到宿舍再开视频。”
其它几个室友去参加社团面试，都还没回来，梁月弯就不带耳机，视频开外放。
薛聿手机拿得近，屏幕里只有他的脸。
梁月弯趴在桌上看着屏幕，“你会什么魔术？”
薛聿挑眉眨眼，“很厉害的那种。”
“我看过很多魔术揭秘。”
“这么厉害啊，”他配合地问，“那你知道‘大变活人’吗？”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手机突然拿远，露出旁边的球场，梁月弯看到了自己学校里的指示牌。
梁月弯很快洗完澡赶过去，球场周围的人已经很多了，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忽然一阵热烈欢呼，她垫起脚往里看，原来是薛聿进了个球。
大学的女生们要比高中生大胆很多，大概是看出他不是本校的，直接就去要联系方式。
那女生碰洒了他的水，说加微信给他赔钱。
薛聿目光捕捉到人群之外的梁月弯，指给那女生看，“你可以加我女朋友的微信，把钱转给她。”
“不好意思，”那女生脸色讪讪，真的找梁月弯扫码转钱。
梁月弯问他，“你几点来的？”
“四点多。”
“我还在军训。”
“嗯，我看见了。刚才扫码的那个人如果转钱给你，你就收着，无心碰洒的就算了，她是故意的，”薛聿脱了外套扔给梁月弯，“知道你不冷，遮太阳用。”
她其实有遮阳伞，刚才出来太着急什么都没带，头发也还没有完全吹干。
“饿不饿？”
她摇头，“你出了好多汗。”
“那你给我擦擦。”
他头低下来，梁月弯感觉到身后有无数道目光，还是拿出一张纸巾帮他擦了擦，“他们在叫你，你快去吧。”
“等我十分钟，”薛聿跑回球场。
他本来打算随便在食堂吃一顿就回去了，但一听梁月弯今天晚上没有训练，就带她去外面吃。
薛光雄在附近买了套房，最近两天就能定下来，吃完饭送她回学校的路上，他才找机会提，“宿舍住得习惯吗？”
“挺好的，我室友性格都很好。”
“挺好的啊，”他步子迈得慢，声线拖长，显得慵懒随性，“比我还好？”
“没你好，”梁月弯没听出什么，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收款五元的提醒，又看了看薛聿，“我们用这五块钱干什么？”
薛聿瞟了眼旁边的超市，“给你买瓶酸奶？”
她想了想，摇头否决，“酸奶保质期太短了，这可是你出卖美色赚的钱，不能花得太随便。”
薛聿也不生气，周围霓虹灯闪烁，车流拥挤，他满眼的笑，“那……存下来买房？”
这句话戳中了梁月弯的笑点，“这里房价贵得吓人，你恐怕要卖得连内裤都不剩。”
“好狠的心！”薛聿作势要亲她，她也不躲，只是被一通电话打断了。
他站在旁边等她接完，听了个大概。
“你们学姐又来找你参与迎新晚会的表演？”
梁月弯宿舍住了一个研二的学姐，是学生会的，有一个节目临时出了点问题，知道她会弹钢琴之后，就想找她替补，昨天晚上打电话，她说过这件事。
“嗯，她问我晚上能不能去排练。”
“晚上去排练就不用军训站军姿了，可以试试。”
“我很久没弹了，弹不好。”
“你学了九年，参加过多那么多次比赛，基础肯定都在，只是有些生疏而已，这种校园表演没那么苛刻，大家都是新生，你随便练一练就足够惊艳四座。”
梁月弯蔫蔫地靠在他怀里，“可是……”
薛聿想起下午在篮球场，周围那些女生都画着精致的妆容，高跟鞋配小裙子、耳环、项链和名牌包，指甲都是亮晶晶的，只有她素着一张脸低头站在最边缘，薛聿就觉得心疼。
她不缺生活费，只是梁绍甫太久没有带过她，又整天忙于工作没那么细心，吴岚又离得太远。
可他就是心疼。
“梁月弯，”薛聿双手捧起她的脸，眼里少有的认真，“你特别厉害，一点都不比别人差。”
“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表演那天我举着牌去给你当观众，你们学校那些男生肯定羡慕死我了，羡慕我上辈子积了多大的德才有你这么好的女朋友。”
他不许她自卑，不许她觉得自己不好，她就应该穿得漂漂亮亮，站在干净的地方发光发亮。
和薛聿住同一个寝室的舍友都是大一新生，专业不同，性格各异，但也合得来。
他课多，每天在教室和图书馆这两个地方待的时间最长。
室友周成回来看他开着电脑，比平时听课还认真，“研究什么呢？还做笔记。”
“随便看看。”
事实上，薛聿已经看三个小时了，化妆品品牌多，种类也多，他弄不明白到底哪种更好，“你姐是不是在中央商场上班？”
“是啊，怎么了？”
“你陪我去一趟。”
“两个男人白天逛什么商场。”
“不用你逛，你把我带到你姐上班的地方就行了，下周请你吃饭。”
周成有个大五岁的姐姐，亲姐，已经是一个一线品牌的店长了。
“这款刚上市，消炎祛痘的效果不错。”
“她不长痘，就是最近天天军训晒太阳，有点晒黑了。”
“那另一款主打保湿美白的可能更适合她，同一系列的面霜和眼霜也都很好用，防晒霜用量大，可以拿两瓶，再搭配一瓶卸妆水，用来卸防晒。”
薛聿拿起来看了看，“就要这一套吧。”
“行，等会给你包起来，至于粉底、眼影这些化妆品，还是她自己来专柜挑更好，你可以送口红，色号多，先试试。”
周成面露苦色地看着薛聿真去一支一支往手背上涂试颜色，他如果换套西装，比店里的男店员还更像导购。
“薛聿，你和你女朋友，是谁追的谁啊？”
“我们是互相喜欢。”
“呸！秀恩爱死得快，”他唾弃薛聿，过一会儿又死皮赖脸地求教，“你当时怎么表白的，教教我。”
薛聿不会告诉别人他和梁月弯之间的细节，只是简单说，“送花。”
周成还以为重头戏在后面，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就这？这样就在一起了？然后呢？”
薛聿拿着一支口红，回想了几秒，“然后，看了一晚上的林正英僵尸电影。”
周成，“……”
就很无语。
“外国语学院附近有航空学院、电子科技大、工业大学、体育学院，还有咱们学校的法学专业、电气工程和建筑设计专业，从本科到博士，满校园的寂寞汉子。那是人吗？不，那是一群虎视眈眈的饿狼！”
周成见过梁月弯的照片，就是薛聿和梁月弯毕业那天在操场拍的合照，他开学就摆在桌上。
“你女朋友本来就漂亮，说不定军训第一天就被人盯上了，你不好好藏着，怎么还给自己增加危机感？”
薛聿选了支比较自然的色号，“她不是我的附属品，她属于她自己。至于你说的危机感，对不起，我没有。”
周成白眼都快翻到了后脑勺。
薛聿在结账，宿舍群里有消息，周成点进去看，是另一个室友去打印资料的时候看到了薛聿前两天订做的横幅，拍了张照片发在群里，外加满屏的问号。
横幅上印着一句话：梁月弯，你永远都是我心里独一无二的月亮。
署名：薛聿。
“咱们学校有和你同名同姓的学生吗？”
并且，还要有一个叫梁月弯的女朋友。
“没听说过，”薛聿接过包好的护肤品，说了声‘谢谢’。
“真的是你啊，一个月不刷的马桶都没你骚，重金求求你举着横幅去外国语学院丢人的时候千万别说是我们学校的。”
薛聿不以为意，“你可以回去了。”
周成跟上去，“一起回啊。你还要干嘛？”
“约会。”
“薛聿你真行！我回去就把宿舍门焊上，今天晚上你不声叫爷爷就别想进去，睡大马路吧。”
“我今天不回去，跟我们家月弯睡。”
周成，“……”
白天大家都要上课，而且大一新生还在军训，只能晚上排练，梁月弯排练完去找薛聿的时候，他手里已经拎满了购物袋。
从衣服鞋子到护肤品、项链、耳环，他都买齐了，正要进一家内衣店。
“刚好，一起试，尺码不合适一会儿下楼换，”薛聿推着梁月弯进试衣间，把裙子和高跟鞋都放进去，“你先试，我就在外面。”
他也不用店员介绍，自己看，在一款黑色内衣旁边多站了几分钟。
试衣间没什么动静，他拿了一套梁月弯的尺码敲门进去，她果然还没有开始试。
“不喜欢吗？”
梁月弯可以接受他一顿饭，一束花，但这些东西对她来说还是有点负担，“太多了吧。”
“不多，一样才一件，只是看着多而已，外包装丢掉就没什么了，”薛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还看了双球鞋，死贵，只有等你送我了。”
她这才高兴，“好。”
女生试衣服总是很慢，薛聿在外面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又去敲门。
“穿上了吧，我进来？”
薛聿推开门，他挑了条适合钢琴表演的裙子，让她明天晚上穿，白色为主，长到脚踝的裙摆被她捞起来抱在臂弯。
她靠着墙，露出双脚稍稍踮起，嫩生生的脚趾轻微蜷缩着，旁边横着两只东歪西倒的高跟鞋。
薛聿蹲下去，捡起一只鞋，“小了？”
“还是穿不习惯？”
“大小合适的，就是穿不惯，感觉要摔跤，”梁月弯双手捂着发烫的脸，声音闷闷的。
她试了几次，只是从试衣间的一边走到另一边，几步远的距离而已，镜子里倒映出的画面就已经很怪异。
“我穿着这双鞋走路，好像一只鸭子。”
“怎么会呢，”薛聿失笑，“手扶着我。”
他帮她重新穿好，站起身，面对着镜子，“看，明明是白天鹅。”
“……走几步就会暴露的。”
“我牵着你嘛，”薛聿留意到她耳朵上空空的，“耳环怎么不戴？”
梁月弯所有注意力都在脚下，因为怕摔跤，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我没有耳洞。”
“那改天陪你去打一个，”他又问，“磨脚吗？”
“不磨，就是站不稳。”
“站不稳啊，”薛聿轻声低笑，避开店员在梁月弯耳边说了句什么。
说完后，面不改色地继续温柔体贴，“答应了，我就再把你牵回试衣间。”
梁月弯一脚踩在他脚背上。
她穿着高跟鞋，那一脚踩得实实在在，回去的路上薛聿更像只鸭子。
到地铁站附近，梁月弯让他别送了，“好晚了，你快回学校吧，再过半小时地铁就要停了，我自己进去。”
薛聿蹲下去揉脚背，“不行，我脚疼，坚持不到回学校。”
他回去至少要花两个小时。
大学城里十点不算晚，周围人来人往，他也不在乎，“谁污染谁治理，谁毁坏谁维修，谁踩脚谁负责。”
二十分钟后，梁月弯站在电梯口，看着薛聿拿钥匙开门，俨然一副回自己家般自如，才明白过来。
一百多平的房子，所有家具都是崭新的，地板亮得反光，不像是有人住过。
有个房间是一整面落地窗，能看到外面灯火璀璨的城市夜景，梁月弯轻叹，“好漂亮。”
一个小时前，梁月弯因为穿不惯高跟鞋在商场试衣间里面待了很久，一个小时后，轮到薛聿在浴室里扭扭捏捏死活不肯出来。
“薛聿，”梁月弯贴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你再不出来，会被闷坏的。”
他顺势说出口，“不许单独见付西也。”
“……偶然遇到的，”梁月弯抱紧他，“就是打了个招呼，他都没有跟我说话，可能是因为暑假那次有点生气了，我想道歉来着，但他走得快，我都没来得及。”
薛聿心想，付西也还算有点自觉，“那天是他想揍我，你道什么歉？”
“他有洁癖，我那天把他的鞋踩脏了。”
“哦，这事儿啊，你不用内疚，我赔给他，”薛聿转移话题，“这套房子是我爸给我们俩买的，给你一把钥匙，你不想住宿舍就来这儿住，我只要有空就过来。”
梁月弯没说话。
一直没有得到回应，薛聿以为她没听清，或者，是太困了。
于是第二天送她回学校的时候，又提了一次，“钥匙拿着，我回去上完课，晚上再过来看你表演。”
梁月弯虽然收下了，但始终没有点头，只是说，“我们学校管得严，不让住外面。”
“不喜欢我爸给你花钱吗？”薛聿昨天就留意到她的情绪，“等下学期课少一些，我也能自己赚钱。”
他的耐心和好脾气让梁月弯有些自责，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薛聿，对不起。”
薛聿笑着抱她，“梁月弯，对我，你永远都不需要说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好，才会让你有不舒服的心情，我以后慢慢进步。”
她说，“我也会慢慢进步的。”
后来梁月弯才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比悸动更先到来的，是胆怯。
梁绍甫会说薛聿配不上她这种话，是不知道薛聿到底有多优秀，即使是在高中，那些背后不屑又蔑视地叫他小暴发户的同学，看他的眼神里也透着艳羡和佩服。
梁绍甫不懂，但她知道。
父女俩喜欢的东西一直都不一样，比如梁绍甫总觉得她能遗传自己的高智商，送她去学奥数，她其实并不喜欢，也学不好，在一群天赋异禀的同学之间显得像个脑袋不好的弱智，但梁绍甫不理解，只是觉得她没有用心，不努力。
再比如，梁绍甫把陈栗带到她面前之前几次告诉她对方是多么的好，她也依然觉得陈栗方方面面都不如吴岚。
“学校真漂亮，想起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了，”她挽着梁绍甫，“月弯，你好，第一次见面，这是一份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梁绍甫说，“你陈姨在商场挑了很久。”
梁月弯不想让彼此难堪，收下了礼物，“谢谢。”
“宿舍条件怎么样，我们方便上去看看吗？还买了些吃的和用的，你提不动。”
“……可以进，但是要去宿管阿姨那里登记。”
“我带了身份证。”
宿舍是标准四人间，有阳台，外面晾着女孩子的衣服，梁绍甫不方便多待，就只把东西放下。
明天周末，他出差，却带着陈栗来学校，就不仅仅只是为了工作。
另外两个室友刚好上完课回来，下午没课，梁绍甫就说请她们一起出去吃饭。
国庆长假的时候，梁月弯对床舍友的爸妈来学校，也是带着整个宿舍一起去外面吃了顿自助餐。
“火锅好，我太久没吃火锅了！减肥计划暂时先停一天。”
“哈哈哈哈，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月弯，你爸妈都好年轻啊，尤其是阿姨，说是姐姐都有人信，保养得也太好了吧。”
梁月弯没跟舍友说过自己家里的事，她们不知道陈栗和梁绍甫之间的关系。
“先看看菜单，”梁绍甫笑着接过话，“月弯以前没住过宿舍，上大学还是第一次离开家，我平时工作忙，顾不上她，还是要麻烦你们多照顾。”
“叔叔别这么客气，我们几个关系都很好，都是互相照顾，比如月弯刚开学那几天发烧，闪闪在宿舍陪她，苏苏肠胃炎犯了，也是月弯每天陪苏苏医务室输液，哦，苏苏大二，比我们高一届，请假回家了，不在学校，她超爱吃火锅。”
“那大家都别客气，想吃什么点什么。”
“好嘞！”
服务员陆陆续续把菜端上桌，她们几个先去调蘸碟，梁绍甫问月弯，“生病了怎么不跟爸爸说？”
梁月弯捧着一杯大麦茶喝，“小病，吃几次药就没事了。”
“是不是水土不服？还是要注意，降温了记得加衣服。”
她点头应着，“嗯。”
陈栗比梁绍甫小三岁，同门师兄妹，两个室友听了都说好羡慕从校园到婚纱的爱情。
这顿火锅吃得热闹，只有梁月弯笑不出来。
车不能开进校园，只能停在外面。
梁绍甫说，“让你室友先回宿舍吧，月弯，你跟我们去住酒店，周末休息，刚好，我也有空，和你陈姨陪你去周边转转。”
“我周末有课。”
“周末也上课？”
“之前有老师请假了，通知这周末上课，把课时补上。”
陈栗打圆场，“那就下次吧。”
回宿舍的路上，室友问，“月弯，你今天怎么都不说话，叔叔阿姨来看你，你不高兴吗？”
梁月弯不是不高兴，是高兴不起来，“我爸妈离婚了，她不是我妈。”
两人惊呼，互相看了一眼，顿时觉得很内疚，“对不起啊月弯，我们不知道。”
“没关系，我也没说过。”
回到宿舍，梁月弯把梁绍甫买的零食分给她们，闪闪敷着面膜，边吃边唱‘闪闪惹人爱’。
“那么大的镜子，你不嫌占地方吗？”
“你不懂，大镜子才能照亮我的美，”她拍拍脸蛋，又翻出一贴新面膜，“月弯，你也敷一片。”
后来宿舍里就尽量不提起父母的事，梁月弯也能感觉到，室友们是怕她心里不舒服，在陌生城市能遇到几个好相处的朋友，也是一种幸运。
薛聿11月18号的生日，去年这个时候他和梁月弯都在备战高考，生日也就是平平淡淡的一天。
对薛聿来说，平淡但不普通。
那天学校停电了，外面很黑，但天边落日余晖很亮。
梁月弯送他的小夜灯，现在还摆在他宿舍的桌子上。
他们专业月底有期中考试，两个室友去图书馆复习，周成左脚骨折，出去上课都只能靠轮椅，为了方便就在宿舍待着，薛聿虽然嘴上嫌麻烦懒得管他，但每天端茶倒水的活也没少干，就差帮他洗澡了。
外面下暴雨，雨声大雷声响，薛聿就没去阳台，视频的时候梁月弯看到他背后的周成，“你室友在学习吗？”
“他打游戏呢，戴着耳机听不见，不用管他，”薛聿开灯，凑近了些，“鼻梁怎么红红的？”
“手机没拿稳，不小心砸到了。”
看到他打来电话，她不管在干什么都是很快就去接。
“肿了吧。”
“没有，就是有点疼。”
周成摘掉耳机，头扭过去跟她招呼，“嗨！小月亮！”
下一秒就被衣服蒙住脑袋，得到了一顿毒打。
“小月亮是你叫的？”
“我叫的是少儿频道主持人月亮姐姐！不会吧不会吧，你一个天天看海绵宝宝的人，不认识月亮姐姐？这次腿是真的断了，聿哥饶了我，我还指望你一会儿帮我搓背呢！”
两分钟后，周成识趣地拄着拐杖去阳台抽烟。
梁月弯笑着问，“你帮他洗澡啊？”
“他做梦，”薛聿又把周成骂了一遍，“我不帮他洗，就是扶着。你一个人在宿舍？”
“嗯，我回来洗衣服，下雨了就没去图书馆，一会儿雨小一点去给她们送伞。”
薛聿往外看，阳台门关着，雨声嘈杂，周成拄着拐打游戏，骂队友骂得正上火，他都听不清，周成肯定是听不到的。
“月弯，你靠近点。”
“……干什么？”
他笑了笑，“想提前收个生日礼物。”
梁月弯：“现在收，到时候可就没有了。”
“这么严重，”他佯装惊讶，故意逗她，“我猜猜你要送什么，送鞋？帽子？篮球？”
梁月弯早就买好了演唱会的票，高铁票也订好了，本来是想后天再跟薛聿说。
演唱会门票很难买，高三那一年，他耳机里除了一些英文歌之外，基本都是同一个歌手的歌。
“三个室友帮我一起抢的，淼淼也去，她也买好票了，还有闫齐。”
薛聿一听，眉头皱起，“他们俩不能自己去吗？非要一起？”
“座位不在一个区。”
“酒店我来订，几个房间？”
“两个就够了。”
“我不跟闫齐睡。”
梁月弯，“……那也先订两间吧。”
演唱会当天，一大早天气就不太好，阴沉沉的。
闻淼和闫齐大学异地，没有一起走，薛聿和梁月弯是中午的车，到了之后吃顿饭，时间刚好。
梁月弯买的是内场票，进场后就和闻淼分开了。
刚开始只是小雨，越下越大，好再薛聿提前买了雨衣，开场前，工作人员关闭了场馆顶棚，虽然这样音效差了，但一点都不影响现场的气氛。
人太多，不好打车，结束后就没有互相等，闻淼和闫齐走另一个出口，说好在酒店见面。
雨停了，地面还是湿的，梁月弯的相机一直挂在薛聿脖子上，他都是在拍她。
两组前后脚到酒店，闻淼很嗨，兴奋得不得了，她录了视频，拉着梁月弯说刚才最喜欢的那首歌。
薛聿跟前台核对入住信息，等房卡的时候回头看她们，梁月弯还戴着在场馆外面买的应援发箍，猫耳朵一闪一闪的。
闫齐看他眼神不对，“怎么住？”
薛聿反问，“你想怎么住？”
前台递过来两张房卡，闫齐摸了摸鼻子说，“我随便。”
薛聿，“我不随便。”
闫齐，“……”
闻淼喊他们，“薛聿，闫齐，我们去吃个夜宵吧！反正也睡不着。这边的海鲜特别便宜，又新鲜，配啤酒绝了！”
薛聿留了一张房卡在前台，“我海鲜过敏，你们去。”
“啊？你过敏？怎么没听你说过？那算了，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点别的吧，”闻淼又问梁月弯，“月弯，你去吗？”
“去，我还是第一次来，想尝尝。”
薛聿眼睁睁地看着梁月弯挽着闻淼往外走，闫齐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跟了上去。
房间就是普通标间，两张床，该有的都有，薛聿坐在沙发上看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就过十二点了，她们应该刚开始吃。
微信里有薛光雄的转账提醒，以前的同学和大学室友们也都还记得提前跟他说声‘生日快乐’，顺便调侃几句。
唯独梁月弯连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薛聿一直等到最后五分钟，实在忍不住，发了条微信问她：海鲜好吃吗？
梁月弯回得快：好吃，很鲜。
薛聿丢开手机倒在床上，无奈地长叹了一声，想着算了算了，生日年年都过，也不差这一天。
他拿起外套，准备过去找她的时候，门铃响了。
薛聿以为是酒店工作人员，边拨电话边开门。
“生日快乐！”
第一看到的是蛋糕，她往里走了些，才露出她的脸。
“薛聿同学，生日快乐！”
他故作潇洒，“不是去吃海鲜了？”
梁月弯学他，“过敏，不能吃。”
薛聿一秒破功，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还有一分钟，你快许愿，吹蜡烛。”
“可以直接快进到拆礼物这一步吗？”
“不可以，先许愿。”
薛聿听话地闭上眼睛，梁月弯在他吹灭蜡烛的时候，手指沾了点奶油抹在他脸上。
薛聿抓住她，另一只手托起蛋糕，作势要往她脸上扣，“把礼物交出来，不然你就完蛋了。”
“等等，生日歌还没唱。”
“蜡烛都吹了。”
“……蛋糕不算礼物？”
“蛋糕是蛋糕，礼物是礼物，没你这样省事的。”
“那怎么办啊，我没准备，现在去买也来不及了吧。”
“自己想。”
梁月弯跪在沙发上，吃掉他脸颊的奶油，又凑近吻他，“这个算吗？”
空气里水果蛋糕的奶油香味很浓郁，地上的影子重叠，薛聿圈在她后腰的手臂也越收越紧。
期末考试前，吴岚给梁月弯寄了些牛肉干，她给薛聿留了两份，剩下的分给室友。
“我妈做的。”
“阿姨也太厉害了，比外面买的好吃太多，我前天在超市买了一包，都嚼不烂。”
“你们喜欢，下次让我妈再多寄点。”
闪闪把书顶在脑袋上，咬着牛肉干问，“月弯，你今年在哪儿过年啊？”
“……应该是跟我爸过吧。”
梁月弯想起去年那顿年夜饭，吴岚有点感冒，精神不太好，梁绍甫总有接不完的电话，母女俩一直等他，最后菜都凉了，又去锅里热了一遍。
“学姐都好几天没回宿舍了。”
“她和男朋友吵架了，最近在闹分手，好像是因为出国的事，他男朋友不同意。”
“学姐出国，他们就异地了。”
“对啊，但咱们系每年就只有一个名额，如果放弃了多可惜。月弯，你和你男朋友吵架吗？”
“吵啊。”
“你们感情那么好，也吵架啊。谈恋爱可真麻烦，我支持学姐，还是自己的前途更重要，不然以后肯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