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知道了

目录

升序 倒序

鹅绒锁 共42章

目录
阅读设置

阅读设置

手机阅读
加入书架
回到顶部

第40章 噩梦

  • 书名:鹅绒锁
  • 作者:春眠药水
  • 本章字数:4908
  • 更新时间:2024-06-20 12:33:02

走出会议室,英贤略显疲惫地揉按太阳穴。

“待会儿什么安排?”

柯蕊说:“暂时没什么事,晚上七点有一个妇联组织的三八妇女节的活动。”

“妇女节?我去做什么?”

柯蕊提醒:“是宋老师的活动,两周前,她来电话邀请你去。”

英贤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宋老师是指宋蕴。

沈家的事,难怪她没印象。

以柯蕊的周全,必定替她安排好了,英贤随口问:“准备了什么东西?”

“以宋老师的名义给妇女救援基金会和春蕾计划各捐了三十八万,另外还有两百箱卫生巾和三千份指定给山区女童的营养午餐。”

有钱有物,很全面。英贤点头,补充道:“记得跟进一下后续实施情况,汇总出一个文件给宋老师。”

“好的。”走入电梯,柯蕊说,“老板,夫人昨天又打电话来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英贤不说话,不知道听没听见。直到叮的一声响,电梯门缓缓打开,她才开口问:“明天有什么安排?”

“上午两个会,下午和徐董、刘经理一起去南区的希冀广场现场调研,听负责人做报告,应该晚饭前就能结束。”

“晚上呢?”

“目前没有安排。”

英贤想了想,说:“那就把明天晚上空出来吧。”

“好。”

目光扫到柯蕊略微突出的小腹,英贤放缓语调:“柯蕊,你自己注意身体,如果有不舒服,该请假请假。”

柯蕊摸着肚子笑道:“谢谢老板,这个没有老大那么折腾人。”

英贤也笑。

第二天傍晚,英贤直接从南区希冀广场开车前往东四环的别墅。

自从十一年前蒋震被英齐气中风后,陈枫一年中至少有半年待在国内。好在她当年去新加坡时,并没有将国内资产全部处理掉,还留下了三套房产,其中一栋小二层的别墅就在京州。

三年前的夏天,蒋震去世,葬礼过后,陈枫回新加坡待了小半年,年底才回来,之后一直处于两边飞的状态,但是总体来说,待在新加坡的时间比在国内长。

英贤知道有人在新加坡等陈枫,她没说破,陈枫便也不提,两人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个话题。

柯蕊提前打过电话通知,陈枫知道她要来,吩咐阿姨准备几样英贤爱吃的菜。

其实英贤的口味早就变了,陈枫对她的认识还停留在少女时期。

吃饭时,英贤接了两个工作电话,耽误了四十多分钟,回到餐桌时,菜已凉透。她彻底没了胃口,随意吃了一口青菜便放下筷子。

陈枫看着她碗中几乎没有动过的米饭,皱眉道:“吃这么少?”

英贤淡淡地扯谎:“午饭吃得晚了。”

理由还算充分,陈枫就此放过,转而问道:“英贤,你是怎么想的?”

来了。

最近两年,陈枫见到她必定要提一件事。

“阿姨,给我一杯温水。”英贤转身叫人,悠闲地调整坐姿,佯装听不懂,“什么怎么想的?”

“孩子。”

“顺其自然吧。”

知道她打太极,陈枫盯住她直说:“顺其自然?你今年三十八了,打算顺其自然到什么时候?”

“最近太忙——”

“借口。”陈枫打断她的话,“柯蕊天天跟着你,你去哪里,她去哪里,你加班,她也加班,她第二个都快生了。”

英贤神态自若道:“这种事不能强求。”

“英贤!”陈枫忽地变脸,玉镯重重磕上大理石桌面,应声断裂。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头看向别处,深呼吸调节情绪。

几经犹豫,陈枫咬牙挑明:“你知不知道沈东扬和那个叫纪雪的有个儿子,明年就要上小学了?”

英贤沉默不语,精致的面庞上表情不见丝毫波动。

陈枫脸色一变,半惊半疑地问:“你知道?”

“算是吧。”

陈枫只觉得一股气堵住胸口,情绪高高弹起,又急速下坠。最后,唯剩下疲惫无力。

她说:“沈东扬现在年轻,不会为了个野孩子对你怎么样。可他是男人,你不要低估了男人对繁衍的执念。等再过十几二十年,他四五十岁,他能为了那个孩子翻脸不认人,你信不信?”

“我知道你不喜欢沈东扬,可是这件事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英贤,再忍一忍,等有了孩子再说。”

英贤轻轻一笑,避重就轻道:“我没不喜欢沈东扬。”

只是提不起兴致而已,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慢慢地,沈东扬也没了兴致。

可奇怪的是,他们相处融洽,结婚以来从未吵过架,偶尔一起吃早饭还能闲聊几句各自的生活。

对面的镜子映出英贤温柔似水的笑眼。时间厚爱她,三十八岁的她,眼尾依旧平滑,下颌也紧致。都说没烦恼的人不易老,这般看来,她可谓顺遂。

她该高兴,不是吗?

陈枫面露厌恶:“难道你想让那个私生子继承蒋氏?”

英贤却想,她不介意。沈东扬的基因不错,纪雪能在他身边待这么久,想必也是聪明人,他们的孩子资质应该不差。

当然,她不会这么说,她只会说:“英齐的孩子就快出生了,妈,蒋家不缺孩子,不用担心继承人的问题。”

就算英齐的孩子不行,还有蒋英见、蒋英思的,以后也会有英慎的。这么多孩子,总能挑出一个。

陈枫气急:“那怎么能一样!他们不是你亲生的。”

英贤笑了一下,起身去捡那半截飞到窗边的玉镯,“爸倒是有六个孩子,都是亲生的。”

她还记得医生宣告蒋震的心脏停止跳动时,杜悦沉默了大概十几秒钟,接着拉紧小儿子的手给律师打电话。

至于其他人,则就地商讨起了如何操办葬礼。

英贤以为至少蒋英见会伤心,没想他只关心蒋震能不能与庄月琴合葬,而蒋英思还不忘讽一句“又到我们三妹露脸的时候了”。蒋英思不平归不平,依然愿意为了庄月琴的遗愿老老实实回越南。

英贤难得惊异,那一刻,却对庄月琴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女人前所未有地产生了好奇:她做了什么?去世三十多年,还能叫儿女为她做这样的让步。

这话在陈枫听来有些刺耳,她看不见英贤的表情,无法判断她是不是恶意说出的。

英贤转回身,将半截玉镯递给陈枫:“可惜了,现在很难找到这么透的玉。明天叫柯蕊去打听打听,找个老师傅做成金镶玉,应该也不错。”

猜到陈枫还要说什么,她赶在陈枫开口之前先笑道:“妈,我知道了。”

一双眼睛秋日深潭般平静,也同样冰冷。

陈枫蓦地想起张玉山的忠告:阿枫,你不能再拿英贤当女儿看,她现在先是董事长,然后才是你女儿。

看出张玉山的犹豫,陈枫追问:玉山,咱俩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张玉山斟酌稍许,意味深长地说:我看英贤与蒋震不分伯仲,做事是,做人也是。

话既然聊完,英贤也不多停留,稍坐了一会儿便开车回家。

沈东扬不在家,阿姨转达说:“先生说今天要加班,晚上不回来了。”

英贤“嗯”一声,去书房处理文件。凌晨一点半,她合上电脑洗漱,照惯例吞下三片安眠药,上床睡觉。

次日清晨,阿姨听到闹钟一直响个不停,觉得奇怪,上楼断断续续敲了十几下门,屋内没反应,她只好进屋将床上的女人推醒。

英贤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坐在床上缓了十几分钟,脑袋始终昏昏沉沉,眼睛一闭就要睡着,隐隐还有些头疼。

难怪医生嘱咐她二十四小时内最多吃一片。

她这几年都靠安眠药入睡,时间久了,身体产生抗药性,从最开始的一片就能犯困渐渐变成要两片、三片才能入睡。每次开药,医生都要强调不可以多吃,可能会有未知副作用、依赖性等问题。所以他这次又说时,她没放在心上,还照老习惯来,直接吞三片。

英贤用冷水洗脸,又喝了三倍浓度的咖啡,总算清醒了一点儿。

阿姨问她要不要叫司机来接,英贤看了看挂钟,说不用。她已经比平时晚起了二十多分钟,不想再费时间等司机。

然而她低估了安眠药的作用。她感觉自己不过眨了一下眼睛,实际上竟是睡着了,手脚失去控制,车子狠狠地撞上防护栏。

等她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老板,您醒了?”柯蕊俯身靠近,“头疼不疼?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英贤下意识起身,身体刚一发力就疼得叫出声。

“小心。”柯蕊急忙扶住她,帮她慢慢躺回病床。

“我出车祸了?现在什么时间?”英贤后知后觉地问。

“下午一点。”

下午了?

英贤蹙眉,头嗡嗡钝痛。

“撞到人了吗?”

柯蕊说:“没有,撞倒的防护栏砸到了对面两辆车,但是人都没事,刚才已经谈好赔偿了。”

英贤舒展眉心。

“老板。”柯蕊支支吾吾,“您怎么会撞到防护栏?”

英贤苦笑:“安眠药吃多了。”

“老板,我帮您约个心理医生怎么样?就当去和一个陌生人聊聊天,换换心情,治不治疗的,以后再说,就先看看。”

“柯蕊你说什么?”

柯蕊竭力让语气显得轻松一些:“老板,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公司不能没有您,我也不能没有您发工资啊。我家老大今年才上小学,双语学校,贵得要死,现在又有了老二,我们母子三个可都指望着您呢。”

英贤蹙眉,问:“老李失业了?”

“嗯……还没……”

什么叫还没?

见柯蕊的神色越发古怪,英贤终于意识到什么,哭笑不得地说:“你以为我自杀?柯蕊,我只吃了三片安眠药。昨天才换新药,我照老习惯吃,不小心吃多了而已。”

听她这样说,柯蕊一直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警察说,监控显示路上没有任何异常情况,而且您撞上护栏时还在踩油门,有可能是自杀行为,我才——”

“我那时候睡着了。”

“开车睡着了?”

“别提了。”

柯蕊拍了拍胸口:“不是就好,吓死我了。老板,您不知道,我刚刚坐在这里真的是——哎,不说了,不说了。”

英贤右肩骨裂,额头上缝了五针,全身多处擦伤,外加轻微脑震荡,说严重也可,说不严重也算。英贤坚持出院。

柯蕊苦劝无果,只好去办出院手续。

英贤无聊地打开病房里的电视,4台国际频道正在转播力尼亚的撤侨行动。

前阵子力尼亚的反政府军与当地政府军发生了多起军事冲突,战火蔓延到商业区,致使不少平民受伤。

大约十一年前,她也去过力尼亚,从当时的将军萨落手中买下一块小油田。车子刚驶离将军府,反叛军便攻打进去。好在她们走得早,若是晚上几分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电视中,主持人身后一片断垣残壁:“……冲突进一步升级,两天前双方就在闹市区发生热冲突,当时有不少平民被困在交战区。好在维和部队以及当地雇佣兵及时赶到,积极帮助平民撤离交战区。救助队伍中有一位中国籍退伍军人傅某,共救出四十八位平民,其中十六位为我国侨胞……”

“……在最后一次撤离行动中,傅某为保护一位当地儿童,不幸被子弹击中头部……”

英贤愣住。

柯蕊推门而入:“老板,手续办好了。”

英贤回神,关掉电视,说:“好,走吧。”

她没有回家休息,直接去了公司。

晚上九点,沈东扬打来电话慰问。

英贤轻描淡写地说自己也没什么事,沈东扬不疑有他,直笑柯蕊大惊小怪,顺便说自己在外出差,三天后回家,回来后有事和她商量。

商量,这个词可不是沈东扬的惯用语。什么事能让沈东扬商量?英贤想到了那个孩子。

她笑了笑,说好,内心毫无波澜。

放下电话,英贤起身走向落地窗。

楼下街道车水马龙,猩红的汽车尾灯与霓虹交织,高楼大厦又反射出它们的光芒,放眼望去皆是繁华。

灰蓝色玻璃映出她的脸:精致,美丽,冷漠。

与其说她三十八岁仍不见老,不如说她十八岁时就与现在一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很容易感到疲倦,疲惫感仿佛深入骨髓,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挥之不去。

谋划太久,隐忍太多,得到之后反而莫名空虚,不知道接下来再做什么。

英贤摇摇头,撇掉荒唐的想法——这简直是无病呻吟。

额头伤口刺痛,大概是止疼药效过了。

想起柯蕊说她自杀,她轻笑一声,看着玻璃上模糊的女人身影,喃喃道:“怎么可能。”

……

英贤蓦地惊醒。

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她睁眼的那一刹那不知自己是真的醒了,还是进入了另一个梦境,尤其此刻傅城不在身边。

婚礼前夜,两人“分居”,傅城留在小公寓,她则返回老宅过夜。

英贤摸出手机看时间,四点三十八分,还有四个半小时。

因为没有接亲环节,化妆师九点钟才会到,本以为可以睡个好觉。

辗转半晌,依然无法完全摆脱那个梦的影响,她给傅城发去信息:在吗?

她根本没抱希望,不想傅城立刻回复:在。

英贤笑:醒了?

对话框显示他正在输入,英贤静静地等待,不一会,新信息跳出来:一个人睡这张床,感觉很奇怪。

笑了一会儿,英贤输入:你应该说我……

她还没输完,又一条信息传过来:想你了。

英贤看着那三个字,删掉已经输入的内容,回复:待会见。

她本想问问傅城在两人分开的那半年里是怎么过的,犹豫许久,又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梦纠结。几小时后的婚礼才是她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