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晚还有点儿凉，车窗没关，从窗外灌进来的冷风冻得池意浓一个激灵。

捏住裙摆的手指有些僵，她费力控制住自己快要抑制不住的心跳，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刻意。

“没怕。”池意浓说，“就是想着那几张数学试卷，我还没写完。”

演唱会结束还惦记着桌洞里的试卷，真行。

周其右是真的被她的话逗笑，他的手肘抵在窗户边儿上，闻言朝她看过去一眼，语气挺淡。

“明天就这么跟王老师说。”周其右开玩笑，“这火他发不了。”

池意浓笑了一下，那点儿不太自然的感觉顷刻间就烟消云散，她根本就不太在意明天王老师给的处罚。

人生，就得及时行乐，瞻前顾后的话，会失去很多乐趣。

“要是他发火的话。”池意浓也跟他开玩笑，“那我就拉你出来挡枪。”

周其右瞥她一眼，“你有点儿良心么？”

“那换你拉我挡枪。”

窗外的风一直往车厢里灌，池意浓的马尾都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光线昏暗，连带着她的脸都有些模糊不清。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说这句话时，脸上带着笑。

周其右沉默两秒，最终还是吐出一句，“算了。”

这种略带妥协又有点宠溺的语气让池意浓有点愣神，她转头看过去一眼，看到了周其右带着笑意的眉眼。

他光是什么都不做，就原地杵那儿都像个正在拍画报的男模。

穿着制服，领带还松松垮垮地系在脖子上，就有种，超脱这个年龄的吸引力。

和江允那种小学鸡不一样，他是真帅。

“别算了，再说了我也不会拉你出去挡枪。”池意浓撇过视线，“今晚这儿事，你以后在我这里已经有了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周其右笑她，“需要我磕头谢恩么？”

明明是正常的语气，可池意浓就是觉得他在阴阳怪气她。

“我哪儿敢。”池意浓回应，又收起那副玩笑的神情，“今晚真的谢谢，如果没来的话，我会后悔死。”

周其右懒洋洋嗯了一声。

无声无息的风灌进车厢，两个人没说话，就这么安静地望着窗外，但氛围却莫名的舒服。

回世礼的时候，晚自习已经下课，两人还算有惊无险地拿回了书包和试卷册，但好运却没有一直眷顾两人，第二天一进班里，池意浓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书包刚放下，宁柠就抱着水杯跑过来，“池，你昨晚和周其右到底干嘛去了，王老师气得够呛，昨晚数学小测的时候眉毛一直竖着，就没横下来过。”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那副画面，池意浓竟然有些想笑。

“我上次跟你说过，我喜欢的乐队，来这儿开演唱会。”池意浓实话实说，“我们去看演唱会了。”

宁柠立马就捂着嘴笑了，趴在池意浓耳边开玩笑，“你俩这不是看演唱会，是私奔吧。”

见池意浓有些无语的表情，宁柠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估计周其右帮你俩请了假，但王老师明显不信。”

这一刻，池意浓突然明白，为什么昨晚在演出现场，周其右没有直接以“池意浓”这三个字送花了。

“他没跟我说。”池意浓说，“但老王不信也没关系，昨晚很快乐，今天就算受罚我也开心。”

“对了。”池意浓还记着昨天晚上的数学小测，“昨晚的数学试卷难不难？”

惊叹于她对于数学的热爱程度，宁柠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笑着逗她，“这个时候还没忘记考试。”

池意浓笑着往后躲，“所以难不难？”

“不难。”宁柠说，“你要是在的话估计和周其右又是满分。”

那可不，世礼双绝，池意浓默默地想。

两人没聊几句，周其右就慢悠悠从后门进来了，他刚刚去了便利店，手里还拎着一罐冰可乐。

宁柠冲池意浓使了个眼神，抱着保温杯回了座位。

池意浓转头，正要跟周其右说早上好，老王怀里抱着个透明保温杯站在门口，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句。

“不能天生丽质，那就天生励志！一日之计在于晨，你立马打起精神！”

刚要从书包里抽习题册出来，王老师一个眼神飞过来，“池意浓，周其右，出来一下。”

池意浓和周其右同时侧头，视线相撞，又同时笑了笑。

教室外，王老师喝了口茶，又往外吐了吐茶叶渣子，“老实交代，昨晚干嘛去了，别扯那请假理由，我没那么好骗。”

池意浓根本就没想撒谎，她沉默半秒，开口，“去看乐队演出了。”

王老师横着的眉毛又竖了起来，眉间的沟壑甚至可以夹死一只蚊子，“池意浓啊，你还挺诚实，都高三了，什么最重要你脑子还不清楚是不是？”

唾沫四处乱飞，池意浓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

正要辩解，周其右懒洋洋地出声，这人即便受训挨骂都透露着一种“我最牛逼”的拽感。

“王老师，打断一下。”周其右懒洋洋开口，“我有几个问题。”

王老师没说话，但透露着一种“你能不能别打断啊大哥”的无奈感。

“我和她的两次模考成绩怎么样？”

“...”

“这几次数学考试我俩的成绩有下过148？”

“...”

“昨晚是不是按照学校正规流程请了假？”

“...”

一连三问，问得王老师哑口无言，有火憋在心里也发不出，面前这两人都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为人处世也没有任何问题。

王老师内心很挣扎，想训两人又觉得有些理亏...对，昨晚的数学小测两人没写，对，这个该骂。

但下一秒，池意浓仰着脸，用真诚的语气问，“王老师，昨晚的数学试卷您那儿还有么？我们想做一做。”

语气里大有一种“我对数学和学习的爱日月可鉴天地为证”的感觉。

王老师脸色变了又变，都快给他变成变色龙了。

沉默了半分钟以后，王老师终于消了点气，“你俩都是好孩子，但昨晚那理由找得实在敷衍，班里其他小孩要是效仿怎么办？”

周其右懒洋洋嗯了一声，听出他话里的其他意思，“那您想怎么处理？”

“就罚站两节课吧。”王老师也不是想真罚他们，“你俩站外面儿。”

但池意浓觉得一码归一码，这事儿既然有正规流程就没有理由罚站，正要辩解，余光却瞥到周其右点了点头。

“成。”

王老师欣慰地看了两人一眼，又跑回办公室拿了昨晚的小测试卷，“两节课写完绰绰有余。”

说完王老师就端着茶杯进了教室，准备开始上数学课。

池意浓拎着试卷站在周其右旁边，对他的这一行为非常不解，这人是甘愿受委屈的性子么？

他不把世礼给掀了就算了，还答应了罚站？

教室里，老王已经开始上课，这会儿阳光正好，明晃晃地在走廊流泻开来。

池意浓转头，压低声音问周其右，“你为什么同意罚站？”

走廊外面的梧桐树叶仍旧绿着，在灿烂的阳光底下折射出莹亮的光泽。

周其右低下头，两人视线撞上。

下一秒，他懒洋洋的声音混杂着教室里的上课声灌进耳朵。

“想和你单独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