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候的心动和喜欢就像是野火燎原和阴雨漫天，肆意又疯狂。

和明目张胆的的喜欢不同，暗恋就像是雨后才能生长的绿色苔藓，湿润又黏腻，想要见光，却又害怕见光。

那些没办法宣之于口的喜欢和悸动，只能在偷偷看她的一眼又一眼中，逐渐生长。

场馆里的打球声，周围人时不时的起哄和尖叫声，以及球鞋和地板的摩擦声都尽数落入耳中。

包志被这话噎得沉默了好久，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小子搞暗恋呢？不是，江允，你顶着这么一张脸搞暗恋？我都要心疼你了。”

这话其实没有带任何安慰的成分，因为江允长得很帅，个子高，家世也好，脾气也还将就，世礼有不少女生喜欢。

江允被他这插科打诨式的回复给整得有些想笑，片刻前还浓厚的悲伤气息消散不少。

“终于承认我帅了吧？”江允笑着回了一句，“但这跟长相有啥关系，不被喜欢的人不玩儿暗恋还纠缠，你知道叫什么吗？”

包志喝了一口可乐，思考了好一会儿，试探着回，“纯爱？”

这个词儿还是从他同桌那儿听来的。

“不是。”江允苦笑着摇了摇头，“叫骚扰。”

这过于新奇的答案让周其右都弯了弯嘴角，他拎着那罐可乐，轻轻和江允的那罐碰了碰。

江允笑着跟周其右碰了碰杯，随后靠在椅背里，问他，“阿右，你因为这些东西困扰过么？”

篮球场上的少年和少女们都奔跑着，飘扬的发丝和窗外的瓢泼大雨共同钩织出青春画卷的一角。

周其右的手垂在膝盖上，那罐可乐因为自然摇晃发出滋滋的声音。

片刻过后，包志实话实说，“阿右心比天高，爱算什么。”

这话一点问题没有。

周其右心比天高，爱不算什么。

周其右没说话，对这个回答似乎没什么意见，他拎着手里的可乐又喝了一口，觉得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他起身，踢了江允一脚，“走，今天心情好，带你上上分。”

但其实周其右几乎很少主动找江允打游戏，现在纯属是想给他找点其他事做分散分散注意力。

江允拎着可乐起身，“行！”

离开场馆前，江允再次回头看了许烟一眼。

*

为期三天的高考终于结束，最后一天，周知鹤回周宅收拾东西，却在客厅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周老爷子。

他拎着文件袋站在门口，乖巧地叫了一声，“爷爷。”

周老爷子坐在沙发正中间，银白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闻言抬头看他一眼，“我说过，我只有一个孙子。”

这时，周一忠刚从门口进来，手里还拎着给周知鹤买的东西，“知鹤，站这里干什么，外面热，快进去。”

周知鹤点点头，换鞋进门。

这时，周其右拎着可乐从厨房往客厅走，看见他时，半点反应没有，慢悠悠晃到沙发上坐下。

“爸。”周一忠把东西放在柜子上，“知鹤刚刚考完，我定了个餐厅，今晚出去庆祝一下。”

话音落地，整个客厅几乎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周老爷子沉着脸不说话时，没一个人敢主动开口。

过了半晌，周老爷子终于出声，声音不怒自威，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压迫，听得人心里无端发颤。

“这事原不该拖到现在处理，但碍于他高考，耽搁到现在。”

老爷子甚至都没叫他周知鹤，只说——他。

周一忠面色一变，立马回应，“这事儿您怎么知道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字里行间似乎都在说：周其右你可真是会告状。

周老爷子怎么可能不清楚他话里的含义，闻言抬眼，“其右要是亲口跟我开口，这事儿会在他出考场第一秒就解决。”

言外之意就是：周其右根本提都没提。

其右两字出口的瞬间，周知鹤一直垂着的手竟然在发抖。

一个其右，一个他，这区别还真是明显。

周一忠沉默两秒，笑着解释，“这事儿不就是个误会么，当时都说开了，不过是家里的阿姨不小心把东西放错了，那个阿姨我已经开除了。”

要的就是死无对证。

闻言，周老爷子抬眼，“是非对错都没搞清楚之前，你骂其右的架势倒是挺让我开眼。”

那些话，根本不像是一个父亲该骂儿子的话。

“那我不是着急吗？”周一忠继续解释，“知鹤高考这么重要的事儿，我也是没控制住情绪和脾气。”

周老爷子沉着脸看过去，“其右被骂这事儿也不是小事，在小辈面前，多的话我不多说，你知道应该做什么。”

做错事就需要道歉，这个道理，三岁小孩儿都明白。

但让周一忠给周知鹤道歉和低头，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周知鹤深知这个事实，他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周老爷子，“跟爸没有关系，是我的错，周其右，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和爸。”

语气和态度都很诚恳，但周知鹤捏着文件袋的手指骨节却逐渐发白。

他不甘心。

周其右把可乐罐放在茶几上，闻言笑了一下，他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主。

“谁犯错谁道歉。”

周其右淡淡开口，身上那股子劲儿竟和周老爷子差不了多少。

听完周其右的道歉，他抬眼看向周一忠，语气漫不经心。

“该您了。”

竟然还说您，比你更能气死人。

“哪有老子给儿子道歉的道理。”周一忠的火也上来，“你别上纲上线。”

周其右被气笑，正要开怼，周老爷子已经出声，“道歉。”

就两个字儿，但周一忠根本就不敢违逆，整个周氏集团，百分之六十的股份都在周老爷子手里。

他没有话语权。

周一忠沉默许久，终于咬着牙吐出了那三个字。

但周其右却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他喝光可乐，跟周老爷子打过招呼就上了楼。

门即将被关上的那一秒，周知鹤抵住门框，手背上都是青筋。

“周其右。”

周知鹤直接叫了他的名字，语气挺淡，但他竟然还在笑。

紧接着，周知鹤的声音响在走廊里。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赢了？”

周其右根本不太理解他奇葩的脑回路，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但周知鹤根本没管他回没回应，自顾自地往下说。

“在跟池意浓有关的事儿上，我不会再让你称心如意，哪怕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