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姀迷迷糊糊间被人从床上揪起来衣服,又不知不觉睡过去了,她隐隐做了个异常颠簸的梦,再睁开眼——
就到学堂了。
好一个全自助上学啊。
“醒了?”姚怡瑶已经忘记了昨天是怎么被小妹妹气哭的,关切地递过一个布包,“二丫给你带的馒头。”
乌姀睡眼朦胧接过馒头,眼睛一睁开始无缝衔接吃早餐。
也不知道本应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年纪,她坐在这干嘛。
凡界幼崽都这么聪明吗?这是她以前十几岁才被押着学的内容。
乌姀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托腮,看祁山长在台上讲课,神采奕奕,周身像镀了一层金光,似乎那张不起眼的清秀脸蛋,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光彩夺目。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
一块石头突然穿透茅草盖的屋顶,朝祁愿的方向落下来,她背对着她们,恍若不察,那石头不小,要是被砸到肯定捞不着好。
乌姀一下清醒,抄起书本往空中一丢,径直砸向以极快速度落下的石头,改变了石子的移动轨迹,在地上砰砰滚落两圈。
第一块石头像是信号,又有几块石头如同雨点般密集砸落。
乌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捂住头迅速向墙边靠近,再一看,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躲到墙角了。
熟练得不可思议。
一向好脾气的祁山长难得生气,抬步向门外跑去,“消停了几个月,怎么又来了!”
门口,是一群十一二岁,统一穿着某个学堂服饰的小男孩,不怀好意地握着石头。
“别砸了!都别砸了!”
祁愿忙阻止他们,但是眼前的熊孩子们有十几个,她拦得了四五个,拦不住其他人,他们人手拿着一个拳头大的小石子,往他们茅草铺的屋顶抛。
“我娘说了,你是个妖怪,教出一群嫁不出去的小妖怪!”
“我们山长也说,只有我们才能识字念书!你们凭什么抢我们的东西,这是违背天理,是要遭报应的!”
他们掂了掂手上的石头,又朝屋顶上猛地一扔。
一砸一个洞,一砸一个坑,石子砸在木桌上,险些砸到了人。
瑛灵把所有姑娘都拉到角落里躲好,虽然她自己也发怵,还是把妹妹们都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最小的乌姀理所当然被护在最角落,在狭小缝隙中艰难求生。
“快……快要……”
快要不能呼吸了!
姚怡瑶以为她害怕,小幅度地拍拍她的头,轻轻道,“别害怕妹妹,山长姐姐会保护我们的。”
“怎么了?是野猪进村了吗?”乌姀不明所以。
“不是野猪,是人。”姚怡瑶一脸认真辩驳,“那群坏蛋!山下的学堂说我们是女孩子不收我们,还让我们安心嫁人。
只有祁山长愿意一个字一个字地教我们识字,跟我们说读书才能改变只能嫁人的命运。
我们才不是生来就要当别人的娘和妻子,我们也有自己的梦想,也有人想当大将军,也有人想要教书,也有人想要做小生意营生。
可是村里连间屋子都不给我们,祁山长只能带着我们,一点一点修葺我们自己学堂,可是那些坏蛋总是来搞破坏!”
她烦恼地仰着头看满是漏洞的屋顶,“他们来一次,我们又要修好久。”
乌姀忍不了一点,有人敢在她的地盘上撒野撒泼撒尿,跟抢她花灵石买的的馍馍有什么区别!
她从底下一股脑地钻出去,直冲门而去。
祁山长一向清秀温和的脸此时满是焦急,耳根和脸颊俱是通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惜对禽兽来说,它们是听不懂满嘴仁义道德的。
“狗贼!”
乌姀足尖一勾田间小路上的竹竿,一挑一接,就到了手上。
“滚回去,否则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痛打落水狗!”
几个姐姐发现最小的那只不见了,也跟着她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小肥妞,你别给我多管闲事。”看起来像熊孩子头目的男孩大放厥词。
小胖妞乌姀就忍了,居然敢叫她小肥妞!
她把竹竿尖对准他的咽喉,“报上你的名字,有原则的剑修不斩无名魂。”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男孩夸张地捧腹大笑。
从他的视角看,有只拿着竹竿的六岁胖丫一脸严肃地说,她是个有原则的剑修,剑下不斩无名尸,看起来怎么看怎么好笑。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实力差距太大的时候,你生气也只会是被认为在撒娇。
“你叫什么名字。”乌姀又问一遍。
“赵富。”他仰着头得意说出自己的名字。
乌姀的眼神霎时一冷,一瞬间又回到了塔内,飞蹦的血液,白花花的脑浆,挥不散的灰雾,逃不出的绝望,望其项背的强者。
很好,冤家路窄。
“赵富是吧。”她笑着朝他走过来。
姚怡瑶一惊,想去抓她,被白枫鲤按住手,“她可以,交给她。”
“二丫……”姚怡瑶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词,“是三丫又惹你生气了,你才想借这个机会收拾她吗?”
白枫鲤:“……”
她看着就那么像会落井下石的人吗?
“你是村霸王?”乌姀意味深长问。
“知道就好,还不快滚。”赵富没有注意到乌姀眼中翻涌着莫名的情绪,事实上,他完全没把这六岁的小姑娘放在眼里。
“该滚的是你吧。”乌姀眉眼弯弯,对他露出一个纯良笑容,突然出手打他个毫无防备。
“手!”细竹竿落在赵富手臂上,他疼得惨叫一声。
“屁股!”第二声惨叫。
“背!”第三声。
“肚子!”第四声。
“腿!”乌姀灵巧的小胖身子在空中一转,发丝和衣袂齐舞飞扬,跳舞似的屈膝蹲身,笑得狡黠,竹竿重重落在赵富的膝盖窝,“跪!”
赵富不受控制地对着几个小女孩的方向跪下来。
乌姀收起竹竿,双手作揖,煞有其事地行祭拜死人三鞠躬,“哎呀,手下重了,抱歉抱歉。”
不等赵富反应过来,她又迅速抽动竹竿,清脆响声第二次落在他脸上,赵富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变高。
最后一下,竹竿的尖端抵在他的脖颈处,“跟我们山长道歉。”
赵富不答应,乌姀眼色转冷,他跪在地上,手轻而易举可以从额头插入他的发梢,扯着头皮强迫他往后仰,靠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
“你以为我杀的人还少吗?这下新仇旧恨,我们可以一起算。”
她的语气森冷,成熟得丝毫没有六岁孩童的稚气,反而像手上沾了不少血的杀手,让人忽视了她的长相。
“对,对不起——!!”
赵富被吓得瘫软在地,也不管所谓的狐朋狗友了,软着腿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
而其他人见领头羊都跑了,一下没了主心骨,也纷纷逃窜离开。
“下次还敢来,我们就开门放三丫了!”姚怡瑶挥着拳头对落荒而逃的男孩们放狠话。
这似乎是她们第一次大获全胜,大家都很开心,围在一起夸乌姀,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
“好了。”祁山长有些无奈,“那现在我们只能上课暂停,先修屋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