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狐还在专心致志地研究《破城图》,徐天赐却趁其不备,用鞭子勒住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攥住了她左肩上的伤口。
顿时,殷红的鲜血顺着玉面狐的纤纤藕臂流了下来。
“妖女,齐舜庭派我和徐祥去掘堤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玉面狐强忍着左肩的疼痛,扯着徐天赐的鞭子,道:“你总算承认了!”
“此事除了我们三人,并没有第四个人知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徐天赐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玉面狐痛苦难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方才不是说了吗?”
徐天赐以为对方在戏弄他,所以勃然大怒,抬手给了她一嘴巴,骂道:“死丫头,别跟我扯没用的,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那母大虫是一伙的吧?肯定是你们绑架了齐舜庭,逼问出了掘堤之事,别以为我会像那个傻捕快一样上你们的当!”
玉面狐不置可否,只是轻蔑一笑,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被我说中了吧,要不然你怎能次次都猜对:能找到母大虫的凶器,还原她的杀人方法,还能知道那些鬼手势、破拓片是什么意思。”徐天赐阴鸷地盯着玉面狐,仿佛要将她看穿似的,“你们分明是串通好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董思任死的时候,分明是你故意不让大家动屋里的东西。还有刚才大家中了迷烟,你又是头一个醒过来的,或者你根本就没被迷晕。是你杀了陈双,放走了母大虫,再由她来处理尸体。宋三是不是早就被你们干掉了?”
玉面狐并不畏惧,不但没有回答,反而直击对方痛点:“你是怕当年干的坏事被别人知道,所以想杀人灭口?”
“你这臭丫头,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今天就让你尝尝我这银蛇鞭的厉害!”
徐天赐将鞭子越勒越紧,玉面狐脸色变得惨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眼看就要断气了。但她的意识却十分清醒,她好不容易才从姑丈的魔掌里逃出来,好不容易才在教坊司的严苛管教下活下来,她可不能在自己最好的年华,死在这深山老林里,死在这个无耻混蛋的手里。
于是,她双手拼命挣扎,想抓到那一线的生机。“噗嗤”一声,她终于抓住了桌上的油灯,将滚烫的灯油泼在了徐天赐的脸上。
徐天赐被烫得生疼,玉面狐趁机往厨房跑去,她记得那里有个后门,可以通往后山。
徐天赐实在是气急败坏,也顾不上红肿的马上要起水泡的左脸,挥舞着鞭子,尾随玉面狐进了厨房。
此时,玉面狐已顾不上满地的动物尸体,着急忙慌跑到了后门,可原本的门闩上,不知被谁上了一把锁。她正准备用小钗开锁,却被徐天赐一把提起,扔在了墙角。
“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原本还想给你留个全尸,但你这不识相的小贱人,居然敢用灯油泼我,那可就别怪大爷我不客气了!”徐天赐用案板上的绳子绑住玉面狐的双手,然后准备解开自己的腰带。
玉面狐两手放在腰间,摸到了自己的石制匕首。她看见身边不远处,躺着一只死掉的锦鸡,头被从身子上揪了下来。她心想大不了不就是一死吗,有什么可怕,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眼看徐天赐一步步逼近玉面狐,千钧一发之际,徐天赐背后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菜刀向徐天赐砍了过来。
徐天赐察觉得太晚,虽然躲闪开来,后背还是被划了一刀。伤口不深,但血还是流了出来。他赶紧挥动鞭子将对方的菜刀打落,捂着伤口靠在墙边。
这时,徐天赐总算看清了来人的脸,不禁震惊得高声尖叫:“徐祥,你没死?”
徐祥恶狠狠地盯着他,道:“你徐吉(徐天赐原名。)都还没死,我怎么能死!”
“可那具尸体……”徐天赐指着不远处,被塞进地洞里的尸体。
徐祥头都没回,道:“那是宋三,我把他的衣服换了。”
“原来你才是母大虫的同党!”徐天赐恍然大悟,发现自己方才怀疑玉面狐,实在错得离谱。
“我谁的同党也不是,我之所以上这八仙楼,就是为了找你报仇!”徐祥咬得后槽牙嘎吱作响。
徐天赐则觉得他十分好笑,没想到经过十年的时间,还是如此的幼稚。“报什么仇,要不是你堂兄我,当年被淹的就是咱们平安村,就是你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我可是咱们全村的大恩人,你找我报什么仇!”
“时至今日你还不知悔改。当年我被你诓骗,同你一起去挖堤,致使双安村一百多口人命丧黄泉。”徐祥想起当年的惨状,简直痛心疾首,“这十年来,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都被内疚和自责折磨着。这一切都怪你!”
确实,这十年的时光令徐祥饱受煎熬,从外表看起来,他比徐天赐起码老了十岁。
“当年要不是看你穷得叮当响,我才不会叫上你这个贪生怕死的东西。如今你居然想恩将仇报?”徐天赐握紧了手里的鞭子。
徐祥撸起衣袖,露出了右臂的伤疤,愤恨地说:“当年我没杀死你,反倒被你给砍伤了,这次看你往哪儿逃!你去地狱里忏悔吧!”
徐祥捡起菜刀,向徐天赐扔去。徐天赐躲避之时,手腕被划破,鞭子掉落在地,菜刀则插在了案板上。两人手里都没了武器,于是缠斗在一起,近身肉搏起来。
徐祥拳拳都对准徐天赐的左脸,疼得他龇牙咧嘴。
徐天赐假装挨打,实在瞅准了案板上的菜刀。趁对方只顾着用拳头宣泄情绪之际,他反手拔出菜刀,砍中了徐祥的腹部要害。
徐祥惨叫一身,跪倒在地,肠子往外翻转,血流不止。
徐天赐总算松了口气,拍拍徐祥的脸,挑衅地说:“你说你,好好活着不行吗,偏偏要来找死!”
然后,他如同刚刚斗胜的公鸡一般,扫视战场,寻找自己的鞭子,发现它正在玉面狐面前。他弯腰捡鞭子,却被玉面狐一脚狠狠踩住。
徐天赐抬起头,发现她不知何时解开了手上的绳子,正在纳闷之时,她脸上似乎露出了一抹狡黠的微笑。
徐天赐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玉面狐究竟在笑什么。因为此刻,徐祥用尽最后的力气站了起来,正举着那块硕大的山石站在他的背后。
一眨眼的功夫,徐天赐被砸烂了脑袋,脑浆四射,而徐祥自己也昏死了过去。
看着厨房里的三具尸体,玉面狐非常庆幸自己还活着,心想可能自己真的是命不该绝。
可还没有庆幸多久,她正战战兢兢地往外走,脚还没踏出厨房,便远远瞅见中厅中央的地板居然被打开了,常掌柜竟然从里面坐起身来。
原来徐祥放迷烟把大家迷晕后,把常掌柜藏在了此处,难道徐祥也一直藏在那里?难怪她和王捕头搜遍了所有房间,没找到他俩的下落。
他们居然一直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还曾在他们头顶上走来走去,还煞有介事地揣测他们的身份和计谋。一切都显得如此的荒唐!
可还没能等玉面狐仔细琢磨,常掌柜已经注意到了她的所在。
玉面狐惊恐万分,连忙退回厨房,栓上房门,翻箱倒柜想找一个藏身之处。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这声音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常掌柜用阴森恐怖的声音,喊道:“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啊,你给我开门啊!”
常掌柜像疯了一般,一边咆哮一边用斧头砍门,发出巨大的声响,眼看门就要被砍破了。
玉面狐急忙躲进墙角的储物柜,用擀面杖从里面栓住柜门。她躲在柜子里瑟瑟发抖,用手捂住嘴巴,强迫自己不要出声。
一阵乱砍后,门上破了一道缝,常掌柜伸手进来,拔出门闩。她的手臂被木碴剌出一道道血痕,但她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似的,拖着斧头走进了厨房。
“让我猜猜,你藏在哪儿,是不是这里?”她猛然挥动斧头砍向木柴堆,发现后面没人后,又转向下一处。
“还是在这儿呢?”
她猛然挥动斧头砍向水缸,水缸破了,大量的水涌出来,流到了玉面狐的脚下。玉面狐不小心发出了叫声。
“怎么样,让我找到了吧?”
常掌柜来到玉面狐躲藏的柜子前,用斧子猛砍柜门,里面的玉面狐心惊肉跳,抑制不住地颤抖。
柜门被劈开一道口子,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出现在口子里,吓得玉面狐倒吸一口凉气。
“还不出来,我都看见你了!”
玉面狐可不会坐以待毙,也不会祈求老天保佑,更不会幻想大英雄的拯救。从小她就知道,一切只能靠自己。所以她躲进柜子时就已经计划好了,而她所等待的就是眼前这个时机。
她掏出腰间的石制匕首,稳准狠地刺进了这只眼睛。不管外面的常掌柜如何惨叫,如何求她松手,她仍紧紧攥着匕首不放,这是她的保命符,是她最后的一线生机。
常掌柜疼得实在受不了,身躯骤然后退,终于脱离了匕首。玉面狐的匕首上则留下了一只完整的眼珠,她依然不肯放松,全身警惕地等着对方的下一轮攻击。
然而对方的叫声却戛然而止,厨房里变得异常静默,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静得令人胆寒。
也不知过了多久,柜子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既然位置已经暴露了,玉面狐决定这次要先下手为强。于是,她深吸几口气,抓紧匕首打开柜门,朝外面的人猛刺过去。
一只粗大的手抓住了她手腕,她抬头一看,来人竟是王捕头。
玉面狐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瞬间瘫软,倒在了他的怀里,抱着他痛哭起来:“母大虫呢,母大虫呢?”
“我回来之后,不见你和徐天赐,却发现中厅里有一道血迹。我担心他伤害你,便循着血迹找了过来。”他一边安抚玉面狐,一边扯下自己的衣角帮她包扎左肩的伤口,“天已经亮了,雾也散了,咱们下山去吧。”
莲花漏显示已经卯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