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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楼奇案 共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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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 书名:八仙楼奇案
  • 作者:善才童子
  • 本章字数:3481
  • 更新时间:2024-09-15 18:36:16

  八仙楼的中厅里,已经杯盘狼藉、人去菜空,只有厨师徐祥在默默地整理餐桌。

  二楼走廊上,回荡着常掌柜洪亮的声音,和宋三来回奔走的脚步声。

  “宋三你这厮,怎么还没把田居士的洗澡水准备好,还有董大人的熏香和玉行首的清茶,徐员外的靴子也还没擦吧。麻利点儿,别跟我这儿摸鱼扯皮!”

  “我可就两只手,又没有三头六臂,要不您借我个乾坤圈、风火轮使使!”宋三的声音依旧不急不慢。

  “有时间在这儿耍嘴皮子,还不快给老娘干活去!”

  二人的声音传进兑字号房,令陈双更加坐立难安,他的手甚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时,常掌柜敲门走了进来,给他送来了一壶齐舜庭珍藏的御酒——蓝桥风月(一种具有花香的南宋名酒,由宋高宗赵构的吴皇后娘家酿造,深受整个皇室的喜爱。)。

  陈双接过酒,如接过救星一般,也顾不上往杯里斟,直接对着酒壶狂饮起来。

  常掌柜觉得他实在是暴殄天物,但看见窗户开着,还是提醒他山里野兽多,睡前一定要关好门窗。可她话还没说完,便被陈双推出房去。

  兑字号房正对着春风苑的方向,可以将春风苑里景物尽收眼底。然而,那彻夜不灭、璀璨辉煌的灯光,却耀得陈双头痛欲裂。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黑色的江水承载着无数的尸体迎面扑来。待他定睛再看时,春风苑又恢复了原状,依旧歌舞升平、醉生梦死。他狠狠关上窗户,但窗外的灯光还是映照在他的脸上。

  他趟在床上和衣而睡,可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眠,一闭上眼便看到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无奈,他只得起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此时,众人皆已歇下,天窗关上了,走廊里的油灯也被调得昏暗了许多。

  陈双刚来到楼梯口,就看见一缕鬼火飘了上了,走到近前才看清,原来是董思任。

  “陈将军还没休息呢?”董思任手里提着个灯笼。

  “董大人不是也没睡嘛!”陈双语气不善,但对方却并不在意。

  “我原本想去后山看一眼常掌柜提到的碑文,可刚走出八仙楼,便听到了隐隐的虎啸声,于是又折了回来。没想到如今这小金山上还有老虎出没。”灯笼的光映得董思任的脸异常惨白。

  “野兽再凶猛,也不及人心可畏!”陈双握紧腰间的佩剑,继续往下走去。

  董思任一把拉住他,劝道:“外面危险,陈将军还是别出去了。”

  “可那春风苑的灯光,实在耀得我头痛难忍!”

  董思任见陈双面色确实难看,便提议与他更换房间。陈双毫不客气地答应了。

  换到巽字号房后,总算没有灯光映在脸上了,但陈双还是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迷糊中,他似乎听到老虎的叫声隐隐传来。那声音忽远忽近,有时似乎远在山间,有时又似乎近在耳畔。

  陈双一个鲤鱼打挺,猛然站起,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房里某处似乎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他仔细搜索整个房间,翻看床底,搜寻橱柜,都一无所获得。但知觉告诉他,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屏风后面好似有响动,于是蹑手蹑脚地来到屏风前。他拔出佩剑,屏气凝神,一剑便将屏风竖着劈成了两半。同一瞬间,一只硕大的白额猛虎迎面扑来,将他按在了地上。

  老虎趴在陈双身上,四只爪子将他死死按住。它如此之重,几乎要将陈双的骨头压碎。它张开血盆大口,冲着陈双咆哮,眼看就要将他的脑袋一口吃掉。

  危急时分,陈双总算摸到了掉在不远处的佩剑,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朝老虎刺过去。然而,剑锋只戳破了老虎颈下的外皮,便无法继续深入。但老虎还是本能地后退,陈双趁机打开门闩,往屋外跑去。

  这时,老虎已经反应过来,纵身一跃,那庞大且敏捷的身躯,朝着陈双的身影飞扑过去。

  半炷香前的坎字号房里,玉面狐原本已呼吸平稳,即将进入梦乡。突然间,一阵粗重的呼吸声将她惊醒,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她身上。

  她努力挣扎,却连眼睛都睁不开,手指也动弹不得。她只得从睫毛间看出去,似乎有一大团毛茸茸的东西在眼前晃动,转而又变成了深红色。她感到一股热气混杂着血腥味喷在自己的脸上,然后一串腥臭的水滴落下,顺着她的脸颊流淌。

  “嘭”一声巨响,从门外传来,玉面狐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身上空无一物。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感觉一切正常,刚才的一切不知是真还是梦。她又擦了擦脸颊,看见满手的水,不知是老虎的口水,还是自己做梦流的汗水。

  外面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玉面狐连忙起身披上褙子,头发随手一簪,走出了房间。

  她瞧见众人都往一楼中厅跑去,于是也紧跟着下了楼梯。还没走到中厅,就听到了常掌柜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我的老天爷啊,怎会出这种事,这可让我如何跟齐老爷交代啊!”

  玉面狐看见陈双正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唇边全是鲜血,嘴里发出呻吟声,眼神已经迷离。他手里握着一把剑,身旁散落许多碎木条。

  玉面狐抬头望向二楼,发现巽字号房门前,回廊的栏杆断了一节,陈双大约就是从那儿摔下来的。

  董思任蹲在陈双跟前,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这时,陈双突然抬起手,朝空中猛抓一把,嘴里似乎念着“虎……虎……”,而后便彻底昏了过去。

  田白岩立马上前试了试他的鼻息,又号了号脉搏,道:“还有气息,性命无虞,但这一跤摔得不轻,暂时可能醒不过来了!”

  “时才他嘴里喊的,是不是老虎的‘虎’?”玉面狐若有所思地问道。

  然而,所有人都并不在意,只有常掌柜瞬间脸色煞白。

  “陈将军怎会从楼上摔下来呢?”董思任百思不得其解。

  “您闻闻他这一身酒气,保准是喝多了发酒疯,才摔下来的!”徐天赐明显对陈双仍然心存芥蒂。

  “可夜里我见他的时候,他还颇为清醒,不像喝醉的样子。”董思任非常肯定,当时陈双虽然满身酒味,但口齿清晰,步伐矫健,反应也很敏捷。

  “兴许他回房后又继续喝来着,您可记得晚宴的时候,他便酒不离手。”徐天赐一直站得远远的,仿佛看热闹一般。

  “夜里陈将军确实要过几回酒,但我看他挺正常的,没想到会弄到这步田地。早知如此,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他送酒的!”常掌柜说着,再次哀嚎起来,“天老爷啊,怎么让我摊上这种事!”

  他们对话时,玉面狐一直蹲在陈双身旁查看,默默低语道:“奇怪,他手里握的明明是剑,而非酒瓶。”

  她注意到陈双身上的一段木栏杆,拿起来仔细端详,只见栏杆底端有一半是木头正常断裂时的毛刺,另一半的断面则异常齐整。

  另一边,田白岩已经劝慰住了常掌柜,董思任则吩咐宋三和徐祥,将陈双抬到一楼的客房里去。

  宋三和徐祥挽起袖子,准备上前抬人。

  这时,徐天赐看见徐祥右小臂上的伤疤,忽然发疯一般地跑上前,抓住他的胳膊不放,道:“徐祥,居然真的是你,你在此地作甚?”

  徐祥立即展开袖子,挡住疤痕,低下头道:“员外您认错人了,小的不曾见过您!”

  “不可能,我是不会认错的,不然你手臂上的伤疤是哪儿来的?”

  徐天赐还想扯开徐祥的袖子,却被对方及时按住,道:“这是我去年杀猪时,没留心受的伤。”

  见双方僵持不下,董思任只得上前劝解:“陈将军伤得不轻,你们有什么话,还是等安置好他再说吧!”

  没成想,一向巴结董思任的徐天赐,这次居然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拽住徐祥手腕的手越纂越紧,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董思任想掰开他的手,也没有成功。还是常掌柜出马,才将二人硬拉开来。

  宋三、徐祥抬起陈双往客房去了,而徐天赐还是不死心,仍然死死盯着徐祥远去的方向。

  常掌柜张罗众人回房休息,一切只有等天亮之后再做打算。众人都往二楼走去,只有徐天赐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玉面狐走到巽字号房门口,察觉董思任经过她身后,继续前行。她不禁疑惑地问道:“董大人,我记得您晚宴后进的是巽字号房。”

  董思任停下了脚步,道:“是的,大约是亥初时,我碰见陈将军,他说春风苑的灯火晃得他睡不着觉,我便与他换了房。”

  “原来如此,怪不得陈将军会从巽字号房门前坠落。”玉面狐想起自己的怪梦,忍不住发问,“适才您房里可有何异常?”

  董思任一直与玉面狐隔着适当的距离(宋朝严格限制官员狎妓,相关被判刑、打板子、甚至罢黜的例子不胜枚举,所以董思任会刻意与玉面狐保持距离。),听闻此言也难免走近了半步,道:“没有啊,刚才我睡得非常安稳。玉小姐何出此言?”

  玉面狐看着自己手里的那节栏杆,欲言又止道:“我有种不详的预感,也许是我想多了。您一定要关好门窗,以防万一!”

  董思任放下心来,微微一笑道:“想来小姐是被常掌柜的故事吓着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小姐你放心好了!”他说完便朝兑字房的方向走去。

  玉面狐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