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山山脉终年薄雾笼罩,处处天险,要找老神仙何谈容易,但越找不到,越有人进山找,后来这传言蔓延到民间,欲飞黄腾达者.欲济世救民者.欲拜官封侯者.欲承天运者,一波波往山里冲。
不过这时,湛长风还在衡州郡守府里编撰这本圣书。
湛长风学的是帝王之术,其中的治世之法非世人能理解,里面的玄奥若被人看了去,当真会被奉为圣言。
此时她将所学的治世之法一分为二,一部是给君主看的,取名《天策》,一部是给臣子看的,取名《地藏》,算是变相地将帝王之术传下去了。
只不过其中内容,被她巧妙地改编了一番,隐藏着大同思想以及人生而平等的天理。
人生而平不平等不重要,湛长风认为人是一种利益性生物,如果一件事对自己毫无益处,有几人会去做。
所谓“旗山圣书,君主得,安天下,臣民得,可策八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给他们一个动力。
也许君主不信得到它就能统一天下,但是老神仙和圣书,代表的是天意,是他们堂而皇之干掉前朝自立为帝的旗帜。
臣民也不一定会有济世救民的情怀,但是谁都想在乱世当英雄,光宗耀祖,给后世子孙挣出一份基业。
不过而今寒门难露面,贵族正没落,凭着单薄的履历去诸侯面前请缨,少有一跃龙门的,除非有个令人侧目的名头。
师从老神仙,多威风。
借他们的名利之心,推出自己的思想,这是湛长风的基本思路,然后才是将这种思想变成主流思想,取代之前的糟粕。
但无论是《天策》.还是《地藏》都没到出现的时机。
“皇姑到哪里了。”
零贰:“帝姬殿下现过秦淮岭,两日后到达衡州。”
湛长风以衡州郡守之名邀易裳做客。此前息烽城破,易裳向锦州求援,锦州太守王治世袭田伯公,优柔寡断性格懦弱,平时处事皆听谋士,这谋士便是老皇帝埋下的暗桩。
湛长风让他劝田伯公让位易裳,为的就是试探易裳会不会接受锦州,有没有争霸的野心。
易裳接受了。
这是湛长风所欣慰的,她不用再去扶持一个人了。
而后谋士入易裳门下,献计献策,易裳正式夺取南方三州权力,后又收回息烽城。
她本在南方三州声名显赫,三州归入她手中,并无反对声音,甚至还有人称老天开眼。
湛长风初听民间之言,也觉惊奇,观古今,恐怕只有易裳能以女子身份受到如此爱戴。
既然这样,就让她更名正言顺点,湛长风将天策给零贰,“把它刻在龟背上,当皇姑行至泗水,便放龟。”
玄龟负图,圣人在世。
造的就是势。
秦淮岭
易裳秘密来衡州,便服行事,只带了一队亲信,路过一户人家时,听见里面传来呼救声,一个妇人连滚带爬地冲出篱笆院,慌张地奔到马前,“好心人,快救救我,我就要被打死了!”
她又哭又闹,一只眼睛青黑,满是惊惧。
一个男人几乎是追着她出来的,粗糙的大手攥住她的头发往院子拖,吐了口老痰,“臭婆娘,还敢逃!”
“住手,放开她。”易裳冷目喝道。
“你什么人啊!”男人瞥了眼骑/在骏马上的一行人,到嘴边的脏话吞了回去,却是理直气壮道,“老子教训婆娘,天经地义,怎么,你还想管上一管!”
易裳:“有话好好说,动手算什么。”
“哎哟,姑娘,救救我救救我,”妇人扑到马旁,边哭边撩自己的袖子,“再在这个家待下去,我还怎么活啊!”
两条袖子底下都是青紫交加的棍/痕,着实触目惊心。
易裳不由怒然,“他平时就是这样打你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一外人就不要管了。”对门那家的老汉坐在石阶上剥玉米,见怪不怪地道,“女人不打,还了得?”
“三伢子啊,”一个赶着鸭群的大婶语重心长地嘱咐男人,“教训媳妇时把门关紧了,别再让她跑出来丢人现眼,不然别人该说你没本事哩,连自家婆娘也管不了。”
说着横了眼易裳,“可别像某些人,坐在马上跟男人讲话。”
男人也觉气恼,面子都被这臭婆娘丢了,抄起篱笆上的一根藤条就鞭打妇人,“叫你躲,叫你逃,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几番话听下来,易裳又是觉得可笑,又是沉重,长枪一撩,将男人摔出数米远,“这种男人留着干什么。”
妇人先是震惊男人被轻轻一撩就摔飞出了,后又听到易裳的话,浑身一哆嗦,连滚带爬地护在男人身前,戒备地盯着易裳,尖叫,“你想干什么,你敢伤我男人,我就跟你拼了!”
易裳震惊了,仔细打量了她两眼,才确定这就是刚刚要死要活跟她求救的人,“他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你难道不恨他么?”
“呸,哪里来的疯婆子,我男人高兴打我就让他打了,要你多事!”妇人恶狠狠地盯着易裳,生怕她再动手。
男人将妇人一脚踹开,“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这个东西。”
他惧于易裳等人的气势,只能踹/自己的婆娘解气,一连踹了好几脚,“老子要把你休了,扫把星!”
妇人仿佛天塌了,顾不得钻心的疼痛一把抱住男人的大腿,“当家的,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快打我你快打我,我求你了!”
“呸!丢人现眼!”男人又攥/着她的头发往屋子拖,这回她却是感激涕零,好像得到了天大的恩赐。
回头却是恨恨瞪了眼易裳,都怪这个女人多管闲事!
易裳吐了口浊气,避免自己气炸,“居然还有这种人。”
左右不敢说话,只有一个青衣谋士摇着折扇,“殿下,天下都是这种人,只是您的目光太高,不曾低头。”
“......”易裳抿紧了唇,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比行军打仗更深的疲惫,“难道没有办法改变么?”
青衣谋士微笑,“我想有个人,会很高兴您能提出这个问题。”
易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许我想和他见一面。”
“听说他正好在衡州。”
“是么。”易裳挥下马鞭,“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