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跌, 水位几乎立刻到了严从南的胸口位置,再加上水流有些湍急,他用伞勾住一旁门店拉手, 才勉强站起来。
隔着水下摸了摸自己的腿弯, 严从南疼的眉头紧皱,他能肯定是被碎玻璃划伤的,而且不能拔出来。
这地方水位不仅高,还混合着泥土砂石, 是脏水, 如果这个时候把玻璃拔出来,非常容易感染不说,还会让他失血很多,现在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从这片水区出去, 不能轻易冒这个险。
况且林明枫没来,他必须撑着走回去, 才能得到就医。
可想法总归是好的,真的等严从南走出十几米,他立刻就疼的不行了, 沿路的水里除了泥沙, 还隐约有一条红色的线从严从南腿边流出。
虽然没拔出玻璃, 但他失血一样很多,那玻璃插的地方刚好是条血管,严从南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开始眼前发黑了,他的伞也拿不住了, 手一松, 就随着水流向深洼的开发地。
那里面的水位几乎快深一米六,如果不小心滑倒, 那自己绝对活不下去,严从南想,可他这会儿的确有些撑不住,脑子的思考能力也开始下降,变得迟缓。
正当他眼前一黑,要一头栽下去时,他的腰和手臂突然被两个有力的手抓住,把他给生生扶了起来。
“怎么了?我看一下。”
这个声音熟悉得让严从南心头一震,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看去。
姜潜浑身已经湿透了,白衬衫和西装裤紧贴,被雨打湿的头发散在他俊美憔悴的脸旁,向来野性不桀的眸子里全是少见的紧张和躲闪。
严从南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姜潜把他的腿小心抬起,见到扎伤的腿弯后,眼底划过心疼,就立刻蹲下身把他背了起来。
“我先把你背出去,再带你去医院。”
去医院?严从南趴在姜潜的背上,感觉老天很是捉弄人,他觉得现在哪怕是林明枫把他背着,都比现在他身下的这个人要好。
姜潜小心翼翼的一只手拖着严从南没受伤的腿弯,另一只手拖着他的大腿,不碰到伤口。
就这样走了近十分钟,除了姜潜关心询问严从南伤口的事,俩人再也没说一句话。
姜潜同样能感觉到背上人冷漠的态度,可他除了后悔和心疼外,什么安慰和挽回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无计于补的询问些关于伤口的事。
他只能等,等严从南亲自开口。
“林明枫呢,他是不是在等我。”
听到严从南肯和他说话姜潜还挺高兴,可这第一句就听得他很不是滋味,他极力让自己口气显得不那么偏见:
“死不了,他比你惜命,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走了。”
没有理会姜潜的话,严从南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手机,还好没有被淋着,他直接给林明枫拨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传来林明枫焦急的声音:
“你没事吧从南!我刚刚要去找你,结果走到半路被我爸的人逮回来了,我没想到他们就在附近。”
“嗯,你没事就行,我已经出来了,放心吧。”
严从南没敢说自己是被姜潜接的,不然林明枫肯定要闹好一阵。
“哦哦,出来了就行,等雨停了再说吧,器材什么的没事吧。”
“没事。”说到这个严从南语气缓了几个度,“那负责人挺麻利的,不该碰水的已经全部移走了。”
姜潜背着严从南,他听着电话里的对话,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明明是他做的事,却被硬揽到别人身上,他还不能说什么,活了这么长时间,这算是他遇到的最憋屈的事,可他唯独还不能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姜潜腿下的水位开始下退,到了车边,他叫的代驾还在车里等着。
那代驾也很有眼色,看见老板背着个腿受伤的人回来,立马顶着雨下车把后车座的门拉开。
因为严从南是腿弯受伤,姜潜直接跟着他进去,帮他扶着腿让他尽量不去动。
严从南跟着姜潜坐车里,直到车子开动他都没和姜潜说一句话,他宁愿扭头去看车窗外的街景,也不看姜潜一眼。
其实也不是他冷血,只是严从南心里还是没办法过去那两个坎儿,一个是他家被收购的,还有一个是前几天单方面的x暴力事情。
可这次姜潜怎么也算是救了他的命,严从南感觉很头疼,他现在就像面临了一个世纪难题,比让他去学物理都难的那种。
“疼吗?”
愣神之际,耳边传来姜潜小心的询问,严从南回过神,他脸色苍白的摇摇头。
他的伤腿还在被姜潜轻轻托着,那手的热度隔着粘湿的布料传来,让他回想起自己之前酒吧胃疼的那次,也是被这样的温度给弄得心弦微动。
想到这儿,严从南在心里嗤笑了一声,罢了,再热的余温如果烫伤过人,那也会让人感到后怕,就像一个完美的瓷器,即使打碎重沾,哪怕粉饰的再好,内里也还是有裂纹。
姜潜一路上除了托着严从南的腿,还时不时的去看他的脸色调整轻托的力度,他心里除了心疼还有一种很浓的挫败感,这是他这二十三年来从没体验过的感觉。
这一年里他发生了很多变化,甚至连身边的朋友,都说快不认识他了,他有时候会感觉,当初自己只是因玩玩设置的酒局,明明之前已经玩了很多次他都没陷进去,偏偏让他一头栽到了严从南身上,不仅如此,误会也拉扯的非常大,这么一想,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到了医院,医生用镊子把玻璃块取出来,还缝了几针,严从南看着自己被纱布包严实的小腿和腿弯,躺在病床上瞪了眼想凑过来的姜潜。
姜潜看到严从南戒备和冷漠的眼神,心里不舒服的很,末了他还解释一句:
“我就是给你调一下床位,我会离你远点的,你不用这么看我。”
“不用了,这样正好。”严从南指指旁边的凳子,“你坐吧,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之前相处了那么久,姜潜很了解床上人的性子,他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但依然心里自我安慰,严从南至少还肯和他说话。
看到姜潜身上还穿着湿衣服,严从南下意识的想指指柜子让他把湿衣服换下,可话到了嘴边,他纠结半晌才说,“......你先把衣服换下来吧,旁边有空床位,你......也可以明早再走。”
“没事儿。”姜潜以为是严从南不待见自己,不好把话说绝,他眼神黯了黯说道,“一会儿我助理来接我,你今晚看不到我......放心吧。”
“......那行。”严从南叹了口气偏过头说:“我想说......你今天算是救了我,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我刚刚想了很长时间,你救我命,前几天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以后咱们两个无论谁干什么,都互不干预了。”
“在你眼里,我这是已经没机会了对吗?哪怕我无论做什么?”姜潜呼吸有些急促的问。
“姜潜。”严从南扭过头皱眉看他,讽刺的说,“你还要什么机会?难道你当初那些事情做得,不是手到擒来的吗?先是收购,后是侮辱我?这么说你当时给我喘息的机会了吗?”
严从南这话说完,让姜潜把还想试图挽回的话又给噎了过去,他只能苦笑:
“......我大致明白你的意思,你以后谈恋爱,去国外领证,看来都没我什么事了。”
说完,姜潜起身,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严从南一眼:
“我们俩分手,怕是没你想的那么干脆利落。”
严从南抿着唇没吭声,他不去看姜潜的样子,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随着他转过身的的背影,跟着走出了门。
林明枫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来的,他来时还提着早餐,进了医院他看到严从南的腿后,本来接到消息还生气的感觉,这一见立马气势就弱了。
他把早餐递给严从南,搬了个凳子垂头丧气的看着床上人的腿:
“不能怪我哈,我当时情况有点复杂,谁能想到我爸在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派人跟着我了。”
“也不能怪你爸。”严从南好笑的看着他:“要是你爸不了解你,也不会让人跟着。”
林明枫一听就知道是反话,他不高兴的说:“你什么意思?我很靠谱的好吧。”
“对,靠谱到家了。”严从南吸了口豆浆,毫不犹豫的拆穿林明枫。
本来还想辩解什么,但林明枫一看严从南的腿,瞬间自责的不行。
“你这什么时候能好……”林明枫担心的问。
“一两个星期吧,这段时间就辛苦你去咱们的开发场地看一看了,不懂的就打电话问我。”
“行,交给我吧。”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严从南等林明枫走后,他拿起手机给姜潜打了个电话,皱着眉问:“是你在林明枫来时就通知了他爸吗?”
“没有,你不用拐弯抹角,我很了解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姜潜话语之间很平淡。
严从南顿了一会儿,才道:
“你既然来了,我不问你因为什么原因来的,我只希望你别动林明枫就行。”
姜潜那边传来打火机的声音,“我说过,我不会干涉你,你也别把我想的那么没道德,从南,我只是希望,我俩之间,不会就这样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