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唐谦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这段时间将大部分精力都倾注在了漕运上。
与自己那些亲戚和地方的世家大族斗智斗勇上。
除了内部的斗争,唐谦还要时刻警惕外部的威胁。
北方的瓦剌人一直对大奉虎视眈眈,三天两头地就越过边境线,到乌里雅苏台将军府的地界上烧杀抢掠,搞得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西边的大食帝国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些年仗着自己兵强马壮,不断地蚕食大奉西域的势力,大有鲸吞之势。
更不用说那些年年进贡,表面上臣服于大奉,实际上却在暗中观察,就等着大奉露出破绽,好趁机咬上几口的属国了。
这些国家就像一群饿狼,时刻盯着大奉这头雄狮,只要雄狮露出一点虚弱,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雄狮撕成碎片。
为了应对这些外敌,唐谦不得不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加强防务,以维护疆土安全。
内忧外患之下,唐谦实在难以抽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管理京师的内政细务。
原本严格执行的坊市制度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越发难以维持,越来越多的百姓不再满足于只在官府规定的时间和地点进行交易。
卖油的、卖点心的、卖小玩意儿的……各种各样的小店铺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原本规划严谨的坊区之中。
这些游离于官府管控之外的“黑市”虽然为百姓提供了便利,却也给京师的坊市制度造成了严重的破坏。
唐谦对此心知肚明,他并没有选择一味地禁止和打压,而是顺水推舟地对宵禁制度进行了一系列改革。
原本“一更”便要宵禁的制度被改为“三更”宵禁,百姓们拥有了更多进行夜间活动的时间。
为了进一步方便市民夜间贸易,唐谦甚至下令将外城城门的关闭时间推迟到戌正时分。
而城内居民的活动更是没有了时间限制,几乎可以通宵达旦。
不过为了保障皇室和百官的安全,内城(也就是宫城,京城百官居住的地方)和皇城(皇帝的居住地)则还是照旧一更天宵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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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京城,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和繁华,却另有一番热闹和喧嚣。
唐谦一行人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向南,街道两旁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唐谦一行人说是微服私访,但排场依旧不小。
唐谦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这个时代的百姓生活,他好奇地从车窗向外四处张望,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还真是热闹啊。”唐谦感叹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场景。
“陛下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魏林在一旁笑着说道。
正当唐谦看得入神的时候,人群突然一阵骚动,几声叫骂声从不远处传来。
“闪开!闪开!”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响。
唐谦眉头微皱,转头看去,只见一群衣着华丽的少男少女正骑着高头大马,从人群中穿过。
只是才拐角,就有一大伙精壮汉子浩浩荡荡涌入街道,声势浩大,只差没有把聚众斗殴的牌子挂在身上。
唐谦皱了皱眉头,看到有街坊百姓指指点点,便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大伴,你去打听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林躬身应道:“喏。”
说罢,他便悄然离去,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没过多久,魏林就回到了唐谦身边,他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老奴已经打听清楚了。”
唐谦来了兴致,问道:“说来听听。”
“陛下,骑马的那伙人是京兆府鱼云帮的少帮主赵铭和海鲸帮帮主之女李氏。另一边的应该是狮啸门手底下的混混。”
唐谦微微颔首,心中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正欲离开,让这些江湖帮派自行解决恩怨,眼角却瞥见远处有一队三十余人的甲士虎视眈眈。
这队士兵约莫三十余人,身上的甲胄在灯火的映照下闪着寒光。
曹蒹葭顺着唐谦的目光望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说道:“呦,看来那李氏姑娘颇有几分姿色,竟是让龙骧卫的翊麾校尉大人瞧上了。”
曹蒹葭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这位翊麾校尉也有些脑子手腕,看来是存心要各打八十大板,只不过我想去惹事的狮啸门肯定受得起板子。”
唐谦低头叹了一口气,淡然道:“那咱们去凑近了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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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还有商铺小贩的街道上已经空空荡荡,百来号汉子大多摆好了架势开始对峙。
只不过留下七八个相对胳膊瘦弱的杂鱼在外围望风,其中一只歪瓜裂枣的瘦猴儿眼尖,瞧见了曹蒹葭,流着哈喇就呼朋喊友一路跑过来。
不外乎小姐芳名芳龄几许家住何方这无赖泼皮惯用的三板斧,不能奢望这帮斗大的字都不识几个的家伙有何新意。
他们见那青衣青绣鞋的女子无动于衷,也没敢马上动手动脚。
敢这么傻乎乎上前围观的货色,未必是他们几个狮啸门喽啰可以招惹得起。
当小卒子跑码头,眼界兴许不大不高,但不意味着没有自己的一套保命学问攀爬技巧。
那瘦猴儿不动手归不动手,但有虎皮大旗好扯,动嘴皮子总是敢的,满嘴荤话,视线下流,身边兄弟们更是起哄喝彩。
然后他们看到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俊美少年笑眯眯走出车厢,下意识齐齐后退了几步。
唐谦轻轻跳下马车,从魏林手中接过马鞭,拧在手中,和颜悦色问道:“哥几个是狮啸门的?”
瘦猴儿咽了一口唾沫,色厉内荏问道:“你又是哪条道上的?”
唐谦拿马鞭指了指鱼云帮众人,“勉强算是这条道上的。”
瘦猴儿一听这话就放心了,狞笑一声,转头嚷嚷道:“快来,这儿有条鱼云帮的漏网之鱼!”
瘦猴儿显然对于能道出漏网之鱼这个说法十分得意,读书人的讲究,咱也会!
其余四个汉子乱哄哄涌来,一共八人,面目狰狞。
底层那个所谓的江湖,靠的就是人多手多棍棒多,可惜这次闹事上头明确发话不准抄家伙,让这八位好汉有些不尽兴。
不等这边动手,另一边就鬼哭狼嚎起来,然后就有等候多时的持矛兵士急速跟进。
那八个江湖好汉都下意识扭头望去,正要收回视线,就已经倒地不起。
唐谦带着没怎么出手的曹蒹葭一起走向街道中心,魏林跟随其后。
才到跟前,就听到一名头目小尉阴沉道:
“百人以上聚众斗殴,主犯充军!持械伤人,罪加一等,帮派满门发配边境!鱼云帮赵铭和海鲸帮李氏,还不跪下?!”
以青石板铺就的路上,愤而出剑的赵铭脸色铁青。
其实倒在他剑下的不过一名狮啸门堂主,其余十余人都是自掏匕首划伤手臂或是大腿,然后将匕首远远丢掉,躺在地上故作撕心裂肺的哀嚎。
这就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陷阱,只是那狮啸门堂主夺下他的家传玉佩一脚踩烂,实在是忍不住这等欺辱。
此时他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剑斩死那个常年跟狮啸门门主厮混在一起的小尉。
翊麾校尉石锵的儿子石匡,手持一柄象牙扇,风流倜傥,他跟躺在地上装死的狮啸门堂主相视后隐晦一笑。
正要抬脚走出,眼角余光瞥见远处的三个陌生人,石匡下意识缩回那一脚,终归忍住没有踏出去。
这一步走出去,也就意味着把他的精心算计都摊在桌面上了。
石匡的视野中,曹蒹葭轻声讥笑道:
“原来是妾身低估了那位翊麾校尉,原来是一方轻轻十板子,另一方重重一百五十板子。殿下,要不给这样的聪明人官升几级?”
鱼云帮少年张二也看到唐谦一行人,没有喊出声,只是偷偷地使劲挥手,示意唐谦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唐谦拧着马鞭走过去,对那名小尉说道:“我有朋友姓魏,是京兆府的兵曹参军,还望这位军爷给个面子。”
小尉心中冷笑,一个区区兵曹参军,听着唬人,实际上就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手里半点实权也无。
何况,他常年在京兆府地面上当差,对京兆府的官员情况了如指掌,压根就没听说过有什么姓唐的官宦子弟在任职。
这小子,八成是在虚张声势,想吓唬住自己!小尉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当没听见唐谦的话。
他身后站着的是官阶更高的翊麾校尉,还有狮啸门这样的地头蛇撑腰,背后更是隐隐约约牵扯着权势滔天的振威将军府。
一个小小的兵曹参军,在他眼里算个屁!就算真有其人,这点小事他平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卖个人情。
可今天这情况,别说一个兵曹参军,就是十个一起来,他也不放在眼里。
他正愁找不到由头杀鸡儆猴,震慑一下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草莽,这愣头青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小尉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计较。
他决定拿这小子开刀,杀一儆百,也好让这群江湖人知道知道,在京师地界上,究竟是谁说了算!
他手中军刀并没有出鞘,只是带着刀鞘,朝着唐谦的胸膛狠狠砸去。这一下若是砸实了,就算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唐谦身旁的曹蒹葭动了。
她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小尉身侧,抬起一脚,轻飘飘地踹在小尉的胸口。
这一脚看似轻柔,却蕴藏着惊人的力道。
小尉只觉得胸口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而出,撞破了街道一旁客栈的木门,飞进了客栈之内。
客栈里顿时传来一阵瓶瓶罐罐的碎裂声,以及小二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家,竟然有如此恐怖的身手。
那可是京兆府的军爷啊,竟然被一个姑娘家一脚踹飞了?
在整个京师境内都算一把好手的少帮主赵铭瞳孔微缩,心中凛然。
一脚踢死人,或是踢出几丈远,都不算太难,哪怕是自己也做得到,可用巧劲踢出十来丈,还不踢死人,他自认办不到。
他自诩武艺高强,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可跟这位姑娘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有甲士一矛朝曹蒹葭刺来,曹蒹葭抬腿以脚底板直直踏去,众目睽睽之下,锋锐矛尖竟是无法伤其分毫。
反倒是一根长矛弯曲成弧,将那名健壮甲士给弹在胸口,重重倒地不起。
看得赵铭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京师何时出现如此年轻的顶尖高手了?还是一名相貌秀气的女子?
唐谦看着大杀四方的曹蒹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丫头,平日里装得柔弱,关键时刻出手倒是毫不含糊,看来那便宜舅舅没少在她身上下功夫啊。
唐谦侧头笑道:“蒹葭,就咱们三个实在是有点虚。还是麻烦你去请舅父过来一趟,搬点救兵来。”
曹蒹葭轻轻一提长矛,长矛中间断折,随手丢掉。
这次曹蒹葭竟破天荒的没有挖苦唐谦,而是什么都没有说,乖乖的照办了。
唐谦对群龙无首的甲士以及那帮装死的狮啸门众人说道:“不一起搬救兵比后台?都说混江湖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难道等着挨揍?”
哗啦啦鸟兽散去,一些先前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汉子溜得那叫一个生龙活虎。
没有一人胆敢寻这病弱少年的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