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朕旨意!”唐谦将手中的狼毫笔在砚台上轻轻一敲,语气威严地说道
“今年北凉道四州雪灾,着令户部拨款赈灾,白银……”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目光灼灼地盯着魏林,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
魏林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注意到唐谦的停顿和目光。
唐谦见他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中冷笑,这老东西喜欢当谜语人是吧,今天我可得好好逗逗他!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白银……”
“陛下,”魏林终于忍不住了。
他佝偻着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却也不敢催促,只是用干巴巴的语气说道:
“陛下,这赈灾款项,事关重大,还请陛下明示啊!”
“五千万两,不,八千万两白银!大伴,你说,朕若是拨下八千万两白银去赈灾,那些御史们,还有那些个清流们,会不会在金銮殿上,一齐给朕磕八百个响头?”
魏林眼皮子猛地一跳,八千万两?
这败家玩意儿!这可是国库里将近三分之一的现银了!
这要是真拨下去,那帮藩王勋贵还不得活活乐疯了?
到时候国库空虚,边关吃紧,这大奉的江山,怕是要毁在这小子手里!
魏林干笑了两声,劝阻道:
“陛下,这,八千万两是不是太多了些?这,这……到时候,边关军饷,朝廷俸禄,恐怕都将难以为继啊!”
唐谦心里窃笑:“哈!这老东西,终于沉不住气了!”
唐谦眯起了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寒意。“怎么?你是觉得朕拨的太多了?”
魏林感受到唐谦语气中的变化,连忙跪倒在地,颤声道: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觉得,这八千万两银子,是不是应该先跟几位阁老,还有六部尚书们,商议一下再拨下去?”
魏林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生怕自己真的惹怒了唐谦。
唐谦回到御案后坐下,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淡淡地说道:“起来吧,朕恕你无罪。”
魏林这才起身,低着头,弓着身。他知道,唐谦这是在敲打他,敲打他不要自作聪明,也不要试图挑战他的权威。
“哈哈,怎么样?连大伴你听到朕要拨八千万两白银都是极力反对,御史台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言官和谏官,听到这个消息,怕是要连夜写好奏折,参朕个昏庸无道吧?”
唐谦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成功耍倒魏林让唐谦十分开心。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魏林感受到唐谦目光中的压迫感,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朕知道,你是为了朕好,怕朕被那些御史、言官们指着鼻子骂,往高了说你也算是心系国家。”
唐谦摆了摆手,打断了魏林的话,语气缓和了几分
“可是,陛下,陈党那些个文官们,他们……”魏林还想再劝,却被唐谦再次打断。
“你就放心吧,大伴。那些个文官们的性情总是折中的,譬如朕说,金銮殿太暗,要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朕要掀了屋顶,他们就愿意让朕开天窗了。而这八千万两白银就是朕用来捅破屋顶的棍!”
魏林低着头,心中暗暗叫好,这比喻,真是妙啊!
唐谦接着说道:“灾荒年间民工工价最为低廉,可以趁此大兴土木,征发灾民前去新建要塞,修建道路,用劳力换取救济。这样既解决了人力问题,朝廷也不需要额外的出钱。”
魏林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
“陛下,”魏林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征发民夫去新建要塞,修建道路,都需要耗费大量的钱粮,这……”
“北凉道那么多灾民为什么还要再征发民夫呢?反正救灾的钱粮是一定要出的,这些灾民不用白不用。你看既不需要朝廷拨太多银子就能赈灾,还能收买人心,又能建设国家。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唐谦笑着说道。
魏林心中暗暗佩服,陛下这一招,真是妙啊!“陛下英明!”魏林连忙躬身拍了几个马屁,“是老奴糊涂了。”
通常朝廷的基础建设都依赖于百姓的无偿劳动,也就是徭役。在统治者看来,这徭役本就是百姓应尽的义务。
并非是原身想不到以工代赈的主意,而是时代背景下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本身这边就是高武世界,朝廷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不见得修缮一次城墙、维护一条路,既然没有需求,自然就不会出现要以工代赈的先例。
“大伴,你去拟两份诏书。第一份,就说朕要拨款八千万两白银赈灾。”
唐谦顿了顿,接着说道,“第二份,就说朕要疏浚京凉段运河。”
“疏浚运河?”魏林面露不解之色,皇上不是说要在北凉新建要塞、修建道路吗?
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去疏浚在先帝时期就已经疏浚过的京凉段运河?
“理由嘛,就说年久失修,恐有泛滥之虞,朕心甚忧。“唐谦不紧不慢地说道
“立着北凉道布政使曹权舆,率两万兵马、领银一百万两、拨粮六十万石,征召北凉所有年十五以上,四十以下者的受灾民夫疏浚河道,同时为受灾丧家者重建房屋。每日管三餐,每月工钱二两银子,按日结清。”
魏林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陛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事不光是要赈灾,还要启用曹氏在北凉的势力来制衡北靖王啊!
“老奴这就去办。”魏林躬身应道。
待魏林拟好诏书,唐谦接过仔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沾了沾朱砂,郑重地盖上了玉玺。
“这份第一份诏书,就由你亲自送到内阁去。”
唐谦将诏书递给魏林,特意叮嘱道,“记住,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让那些老家伙们都知道朕的‘良苦用心’!“
“老奴明白。”魏林接过诏书,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魏林带着第一道诏书离开后,唐谦揉了揉眉心,从御案后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御花园中牡丹盛放,姹紫嫣红,他却无心欣赏。
他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来的朝堂争斗,那些老狐狸不会轻易让他如愿的。
唐谦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虑,但很快,这丝疑虑就被他抛之脑后。
他回到御案前,拿起笔,在一张提前让魏林准备的绢帛上写下两个名字。
“是时候对付李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