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射在御书房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案上,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几乎将那尊鎏金麒麟镇纸都淹没了。
每一本奏折都代表着一件亟待处理的政务,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帝国的当下的处境。
内阁的态度虽然恭敬了许多,但奏折的数量却成倍增长,之前那些作壁上观的文官们,仿佛突然间变得勤快了起来。
各种奏折雪片般飞来,让他应接不暇。
之前那些被刻意积压下来的奏折,关于国库空虚、军队粮饷不足、官员任免等要紧事,也一股脑地摆到了他的面前。
唐谦放下手中的奏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也许自己下令烹死那些替罪羊的时候,自己才算是真正地坐稳了这个皇位,才算是真正地登基了吧?
他随手拿起一份奏折,翻开一看,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是来自北凉道布政使司的折子,奏折上说,北凉境内所有通往京畿的运河航道,都以白亭河凌汛为由,被北靖王下令封锁了。
所有船只,无论是商船还是官船,一律不准通行。
唐谦很清楚,这不过是北靖王的一个借口罢了。
他知道,这是北靖王为了报复朝廷对北凉漕运的操弄而做出的一步反制。
北凉的漕运一直是北凉军的命脉,也是北靖王的钱袋子。
他为了削弱北靖王的实力,故意疏浚京凉段运河,甚至还派人私底下截留了不少运往北凉军的漕粮。
他非常清楚,北靖王迟早会报复,只是没想到他会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来报复。
运河一封,就等于彻底掐断了朝廷对北凉灾情的掌控。赈灾的钱粮送不进去,兵士也无法快速前往灾区。
自己原本打算借着赈灾的由头,往北凉派遣军队,安插官员,一步步地将北凉纳入朝廷掌控,将北靖王的势力慢慢蚕食。
可如今,北靖王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封锁了运河,却让自己陷入了被动。
唐谦越想越觉得头疼,仿佛有一团乱麻堵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心中满是烦躁。
北凉道,北凉道。
为什么北凉道的事情总是这么糟糕?
唐谦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手中的狼毫笔毫尖在奏折上反复摩挲,将奏折的一角都染红了。
鲜红的墨迹晕染开来,仿佛一滴血泪,无声地诉说着他此刻的焦虑和烦闷。
嗐,真令人头大……
他恍惚间想起曹太后那张雍容华贵的脸庞。
当时情况危急,自己仓皇逃离,一心只想着保命,完全忘了曹太后的安危。
不过好在魏林心思缜密,在自己逃向煤山大营的时候派了人手去护卫慈宁宫。
唐谦搓了搓脸,将那份让他心烦意乱的奏折扔到了一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让人心力交瘁。
算了,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还是先去看看曹太后吧。
自从那日宫变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去见过她,要是再不去探望一下,就太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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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宫殿内,一炉沉香袅袅升起,香气弥漫,令人心旷神怡。
曹太后斜倚在软榻上,身侧摆着一张黄花梨木小几,几上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她身着素雅的宫装,一头青丝用一根白玉簪挽起,未施粉黛,却更显雍容华贵。
曹太后也是天生丽质,且保养得宜,岁月似乎只在她眼角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细纹,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她对面坐着一位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年约五旬,面容刚毅,不怒自威
那人正是当朝太尉,也是曹太后的亲哥哥——曹骁。
兄妹二人低声谈笑着,气氛融洽。
唐谦放轻脚步,走到西偏殿门口,屏退了左右,这才悄悄掀开珠帘一角,向内望去。
“哼,那小子自己跑得倒快,却把自己母后扔在宫中,他怎么想的?”
曹骁重重地将手中的茶盏拍在桌上,上好的汝窑茶盏发出一声闷响,几滴茶水溅了出来,在桌面上晕染开来。
唐谦在外面听得心中一凛,知道曹骁这是在为妹妹抱不平。
“好了,哥哥”曹太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拿起帕子轻轻拭去桌上的茶渍。
“谦儿他也是没办法,当时情况危急,他能想到那样的计策保全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哼!什么计策?我看他分明是被吓破了胆,才只顾着自己逃跑!”曹骁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曹骁本想继续说下去,但看到曹太后递过来的眼神,便把话头咽了回去。
曹太后一向疼爱唐谦,绝不许任何人诋毁他,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哥哥也不行。
殿内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袅袅升起的檀香还在无声地弥漫。
曹骁尴尬地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不敢去看曹太后的眼睛。
曹骁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茶水微苦,却让他原本躁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罢了,”曹骁放下茶盏,长叹一声,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好在魏林关键时刻还算机灵,派人来护卫慈宁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来,魏林倒也是忠心,”曹太后淡淡地说着,目光落在手中的茶盏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曹骁的小心思。
“这段时间,他一直尽心尽力地辅佐谦儿,从未有过任何差池。”
“哼,”曹骁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再怎么有忠心,也不过是个阉人罢了。娘娘,您可别忘了,咱们曹家才是……”
“哥哥!”曹太后厉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警告,“这种话以后休要再提!”
曹骁被曹太后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一向温婉的妹妹发这么大的火,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曹太后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中的怒火,她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哥哥,”曹太后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语气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谦儿年纪尚轻,朝政大事还需要你多多辅佐,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曹唐两家更要团结一致,一致对外,切不可再生事端。”
曹骁见曹太后语气稍缓,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确实僭越了,连忙点头称是。
“娘娘教训的是,臣谨记在心。”曹骁低着头,语气恭敬。
曹太后见曹骁态度诚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浮现一抹忧虑。
“谦儿虽然平叛时做的还不错,但很多事情还需要再历练,”曹太后说着,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浮现一抹忧虑。
“他还需要时间去成长,去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君王。”她说着,目光转向曹骁
“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能帮衬的就多帮衬一些吧。”
曹太后顿了顿,语气中带着恳求,“哥哥,你说是不是?”
曹骁见曹太后神色黯然,知道她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唐谦,便宽慰道:
“娘娘放心,谦儿毕竟是您的亲生儿子,这江山迟早是要交到他手里的。臣一定会尽心辅佐,绝不会让您失望。”
曹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但眼中却依然带着几分忧虑。
曹太后挥了挥手,示意曹骁退下。
曹骁走后,曹太后独自一人坐在殿内,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思绪万千。
谦儿,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担起这万里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