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头的一人,用的是直砍,口中配以大叫。
阿呆一时停下前行,似乎吓傻了,又似乎,对直来的官刀没有在乎。
百姓们都避过眼去,不忍再看。
哪知道,惨叫声起,出事的,竟然是攻击者。
原来,当官刀要临头的时候,阿呆才将手中剑倏忽举起来,一下抗住了刀刃,紧接着,剑身顺延着削过去,快速异常。
那人哪知道敌我实质会逆转到如此悬殊,根本没有避开,握着刀的双手被剑刃一下劈开,手指断了几截,几股鲜血从断口中四溅而出,官刀自然也掉落地面了,而到这刻,他的身体才踉跄退到一边,疼痛才袭来,整个人如杀猪般嚎叫起来,由冲锋态到被屠戮。
他之后,让过的空档留给了第二个冲来的人,由于还没有理清前面出了什么事情,惯性之下,这第二个士兵只看到了阿呆大开的胸腹,大喜之下,屈身举刀直刺,目标是阿呆小腹。
又一个想不到的画面呈现。
阿呆的剑在敌方的刀即将临身的时刻猛然斜竖着提起,将刀身猛然向旁挑去。
阿呆原本就有一股蛮力,现在又找回了大半武功,剑上能量无双,这一挑,当即将第二个人连刀带人击偏了去,加上惯性,整个躯体前冲倒向了阿呆右侧的地面。
这倒也罢了,可保他平安,不料,阿呆的剑在此人擦身时不自觉一斜撩,一下在对方屁股上来了一下,当即,那人就是一声猛烈的痛呼,等他站稳了身后,手向后一抹,一大股鲜红,再一低头,地上已经淌出一大片,妈呀一声,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伤害的他竟然吓昏了!
阿呆用的这两次应对,正好就是开始楚三娘教授的基础应变招式,只不过,那时刻他用的是刀,现在则是用剑。
阿呆击败过两人,一眼不看,只是自顾摇摇头,不满意般道:“毕竟是刀招,还是不适合我。”
可谓对血杀万分习惯的样子。
这下,第三个士兵哪还敢冲过来,一声尖叫掉头就跑。
现场的血腥吓到的,除了四处逃遁的众百姓,还有野莲帮过来的这群士兵,不过,他们一时还没有逃避的想法。
师爷也吓了一跳,忙对洪校尉道:“大人,这个阿呆不太对头,怎么办?”
洪校尉毕竟经历过杀场,心想,今日若第一遭,就对一个野人生惧,这威望还怎么立?
于是他一咬牙,对一个人道:“去通知王都统,还有在附近的所有巡逻军友,前来相助,捉拿奸细叛匪。”
那人应命离去后,洪校尉看着阿呆,大声道:“将他给我团团围困起来,今日绝对不能放过!”
那日林中之终局绝对不能重演了,好在,今次那名充作主力的女子并不在场。
拿下阿呆,似乎把握很大。
只是,被围的阿呆却好像并不在乎的样子,只是自顾对着空气耍动耍动,似乎在适应手感,从而任由着士兵们将自己包围。
士兵们同时发出的,还有一声声像是要围猎无路可逃的动物时的残忍狞笑。
包括为首的洪校尉,都自信大于担忧。
起码,在这西子城中,可以对付这阿呆的,不止自己这群人,是满城的士兵!
只要自己等能支撑一时,即便不能马上擒下这个蛮人,也获取到了援军到来的时间!
特别是可参与特别行动的弓弩队的一到来,就万事无忧了。
小小一个失过忆的阿呆,还能反了天不成?!
不过,若他能看到,自己先前派离去请求援军的人在离开不远就被一下击昏并且拖进角落,恐怕就不会那么淡定了。
战斗一开始,想象中的包围与反包围场面就没有出现。
阿呆竟然不管左、不管右,也不管后,朝定着人群外缘,洪帮主的方向,一步一步迈去。
洪帮主看出那双眼、那脚步所透露的意志,浑身一个寒颤,失声道:“都给我上!”
于是,嘶喊声中,从四个方向上,一个个士兵持刀逼近,或砍或刺,一时间,形成一圈逐渐缩小范畴的刀山剑林,而居于最终仅能支配有限空间的阿呆,似乎武功再高,也难逃中刀死伤。
洪帮主那一刻冷笑:任你似猛兽凶神,单剑闯穴,能耐我何?
不料,就在最前缘的刀刃要临身的时候,阿呆剑起,如虹一掠,那力道是如此庞大,以致从左首至右首,排成排的兵刃如山倒一般被连锁磕飞,而连带着持兵的人也哎呀声中或后退或倒地,混乱成一片。
不过,后方攻来的人还是有少量未受到波及,那些人一喜,兵刃依着惯性继续,眼看就要砍到阿呆背脊,不料,阿呆身形一晃,竟前行了一步。
但这一步,又貌似并非特意为躲避而进行的,对于阿呆,他只是想前进,方向、目标、计划锁定!
洪帮主见如此围困还能被他从容前进,这还得了,自己先退一步,又马上喊道:“再攻!”
头子令下,爪牙们也打点精神,站着的继续进攻,倒下的爬起来,再次,向着同一目标围聚起一圈刀兵,嘶喝依旧。
这次,阿呆先停了下来,不过,不是等死,在兵刃群接近时,他再次起剑,不是小范畴的反攻,而是在起剑的同时原地旋身一圈,这一圈中,剑刃以极高的速度,或高或低,或进或撤,弹磕开一支支靠前的刃尖。
而当他一周旋完停身的时候,正是重新面对着洪帮主的方向,嘴角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
洪帮主当即吓得再退一步,他立刻判断了出来,阿呆这一旋绝对不是耍弄帅气那么简单,而是大招分解成小招,速度、力道、精准缺一不可,且都在一瞬间完成,这才能无一例外地挡开刀兵。
这也即是说,阿呆不仅不再是以前的阿呆,现在他的境界,恐怕也已达到了自己这些不入流江湖人所难以望其项背的境界!
这种境界,将可完结一切虾兵蟹将!
洪帮主心头不由埋怨加祈祷:援军怎么还没有到,弓弩队快来啊……
这时刻,武功较差的师爷却没看那么透,他只觉得是阿呆具备蛮力,围困者由挤作一团,自己这方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于是他大叫道:“间隔开来分成两拨,一拨攻完另一拨上!”
这一提,早就习惯了流氓群殴套路的士兵们即刻分作两拨,每一拨相邻的两个人至少有一人宽的间距。
这样一来,对阿呆来说倒麻烦了些。
分开来后的围攻力虽然弱了,但是,胜在可持续不间断地骚扰,那么,只要阿呆在应对某一方向时,一个照顾不到,破解不及时,其他方位就可能被攻击到。
果然如此,嚓的一声,阿呆的左肩袖子被划到,一方布片落地,虽未切实伤到皮肉,也着实惊险。
出招者哈哈大笑:我终于伤到他了!
他们群情亢奋,似乎一群恶狼在对战一只猛虎时发生了风头转向。
而圈外洪帮主、师爷两个也松了口气,师爷更兴奋尖叫道:“不要停,继续!”
谁知,这竟是他们引发了烧身灾难的开始。
阿呆被攻击到,被四围嘲讽,又看到最主要目标的那两个人得逞的奸笑,突然心头就更暴起一股怒火,仰头一声吼叫,朝准那击中后大叫的人,全身凝成屈附冲刺之势,爆然射出。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冲刺的力道会如此之巨大!
几乎是刹那间,就在被冲刺的那个方位上,几柄兵刃被左右击飞,持兵的人面对那弧形横扫而来的剑影,恐惧中退避,避不及的,就只能像最开始伤于阿呆手下的那两个人,某些部位被击中,鲜血四溅,痛呼声中撤出。
最惨的是那个击中了阿呆的,成了最终目标,先是兵刃被挑掉,又为了保护要害,用一臂去挡剑,结果,小半截胳膊被整段削断,那种感觉,就不止是疼痛了,那人倒在地上,抱住受伤害的左臂,看那鲜血如从管内喷出,才惊觉:自己已经残废了!
于是,那一刻,他无比悲哀地大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
这一进击,局面立刻调转过来,围众虽然人多,但谁又能有信心挡下方才那一冲刺?谁又有那种强悍的杀伤力?
所以,红着眼的阿呆看往哪个方向,哪里的人就会慌乱中后撤,无一人再有直面对战的勇气,虽还未逃散,似围非围,也只是走个形式。
最恐慌的,反倒是洪帮主和师爷,师爷尖叫道:“不要懈怠,给我重新围起来!”
哪里有人能听他的话?
师爷不由骂道:“一群没有的东西!”
不过要他自己去上,那是万万不敢的。
就这样,没有了实质的障碍的阿呆,执着剑,迈动压迫性的步伐,重新向着洪帮主方向逼去。
洪帮主虽然有自忖几分武力,在阿呆的神勇状态之下,加上自己谨小慎微的习性,竟然没有一人主动去接阵的勇气,只能一步步朝后退去。
就这样,现场出现了奇怪的局面,一个人往前走着,一群人貌似围困,无一敢上前,而这群人的首脑就在无手下的守护下,不得不后退。
还是洪帮主有决断力,他向后方一个侧眼聚耳,依旧看不到也听不到半分援兵会到的样子,突然就将身边师爷朝前一推,叫道:“你来挡着,我去瞧瞧情况!”
也许是那一推的力道太大,师爷整个身体竟然直直地飞了起来,朝着逼过来的阿呆,瞬间拉近。
这一下,可就糟了,阿呆很自然地举起了剑。
那刻,半空中的师爷想,若能活下来,自己一定要将这一推转赠回去。
不过,他的仇似乎报不成了……
那洪帮主推出师爷后,就赶紧扭身飞奔,他的想法,是直接去找王都统,调兵遣将,对阿呆来个全城大围堵,一雪自己现下被逼迫逃走的耻辱!
不料,刚转过第一个角落时,前方就有一人横在前面,身穿军士之服,貌似就是先前自己派出的那小子的打扮。
洪帮主大喜,马上停身,问道:“援军呢?”
那人正对着接近,低声道:“马上就到,帮主大人。”
洪帮主这才觉出不对,面前的人,似乎相貌陌生,而且,其声音明明是一个女子!
他马上想要后退,却已晚了,胸口一痛,他不由低头,一看,视界里顿时黑了。
只见,竟有一把钢刀,从自己正面没身刺入,留在外面的,只有一截刀柄。
感受着体内痛楚的构成,同样身为武林人的洪帮主已然明白,已经无力回天了,对方显然是一个高手,出手刁钻,一击就破坏了自己整体的机能,现在的自己,一当那柄钢刀被抽出,就再无支撑之力道了。
他张口欲叫,却是血流了出来,越涌越多。
而虚弱感、被抽干感,加上意识的模糊,相顾来访。
这一时刻,洪帮主首次的不是再以保住性命为考量,而是在脑海中转瞬闪现自己人生中成为往事的一幕幕,尤其是那些誓言,那些志向,那些野心,都成灰版化为无踪,再也无法实现,可笑啊,可笑……
最后一抹悲哀涌上,洪帮主脑袋偏了过去。
从此,洪校尉的一腔雄图大志,伴随着生命就此夭折,世间也少了一个可能的奸雄。
这个出手的人,正是楚三娘。
若论奸诈,若论狠毒,昔日也曾纵横江湖的楚三娘丝毫不下于人。
所以,洪帮主被一击夺命,只怪碰上了不该碰到的人。
只是,楚三娘怎么会突然现身呢?
原来,她在未入城前,在西子城外,是于最后一刻追上了阿呆的。
本来,楚三娘对阿呆独身前来的动机万分担忧,想开口呼吁其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