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一上演,古城秋即刻热血上脑,混乱想:“她竟将我的剑交给萧云……”
萧云对手中剑还未熟识,就见韩千雪一跃上了楼顶,大声道:“此处施展不开,到镇外原野!”萧云叫一声好,跃到了楼顶,紧接着两人身形双双闪没。这下,原本想看出好戏的场中人按捺不住了,嗡闹不断,相互道:“剑阁弟子与萧盟主斗,不容错过,快追出镇去看看!”赵舍一看人群外涌,忙大叫叮嘱道:“各位英雄好汉,莫忘了三月后无名镇中再度邀约啊!”说完,他急切对身侧太阴真人与任九重道:“快带我上楼顶去追,省得绕路了——”他话未完,眼前闪过三道人影,掠上了萧韩二人消失的地方,却是南宫婉与随护的吕仙人及连璧,他不由张大了嘴巴,心道:“轻功,还是自己的好啊……”
等赵舍在太阴与任九重提臂合力带到房顶后,放目过去,镇中已完全不见了萧云与韩千雪的身影,想必,已从一处处的楼顶度到了镇外。
无名镇外的原野上,萧云与韩千雪一惊斗在了一起,两把宝剑,两道人影,如蝶影般交错追逐,四围浅草无风自动,剑芒之盛一时无二,没有一处值得久驻,人与剑,裹夹着踏过野地,向着不可知的下个地点。已经跟出无名镇的赵舍南宫婉等人不远不近的随行了好久,竟到了滔滔的黄河边,当时正有一艘双桅客船离岸驶向对面,交战的两人双双一跃,落到了客船甲板之上,船上人见由天而降一男一女,战个不休,人影剑影如魅如幻,仿佛剑仙临世,不觉呆观于一时。而一路跟随的人只好顿足于河前,南宫婉看着渐行渐远的客船,一阵莫名失落,前进几步,望眼欲断。而古城秋、赵舍、任九重等人同样无奈。
这时,有一个教徒由大部后方追赶上来,到队首向南宫婉急低声奏道:“右使,不好了,那本在禁锢中的上官无敌发狂震断了锁链逃掉了!”南宫婉色变,道:“怎么回事?她怎会突然发狂的?”那教徒道:“本来派着人留驻镇外看守他的,哪知……大概是她听到了圣右使的名字,失控下气劲暴增,将整个囚笼车震碎,伤了不少兄弟,不知逃去了何方!”南宫婉急道:“吩咐下去,搜查他逃去的方向!”那教徒应一声是离去。吕仙人与连璧等人上来,显然是听到了那教徒的奏报,一时也无计献出,宋良士忽道:“圣右使莫忧,我流沙帮据此不远正有分舵,几刻钟内就能调度过来船队,一解渡河之难!”南宫婉如抓稻草,道:“宋当家请快些布置吧,先行谢过!”宋良士一点头,吩咐那万堂主写字条飞鸽传书,但凡是分舵中闲置甚至在用的船,能调度出来就不要耽搁,用救火之速开过来!
不提这边,但说那萧青六人,自下得天魔山后,诸般打探,金银函之事,而萧云一行的消息又中断了,天心和张彦便推测二者可能有联系,打算前往那泰岳之野一探究竟,这一天在濮阳城中打过尖,便入街道上了路。
同样是濮阳城内,一座酒肆的二楼雅间内,正有一个少爷装扮的人独自于座中喝酒,特异的,是他有一半脸戴了一个面罩似的东西,他身周还有六名随从。一为首随从见少爷似乎心神不在桌上,便问道:“少爷,可是这菜不合胃口?属下让他们去换!”哪知这少爷一摆手,自行到了窗口处,无神观望起楼下街上熙攘的人流,那随从在后暗地里悠然一叹,却无言声。这少爷,却是慕容世家少主慕容风,自其父慕容华随南宫婉离开奔赴天魔山后,慕容风最终在家里呆不下去,留书一封带着几名家仆除了门,一路直奔天魔山,不想,那守山卫兵不让其进,实在忍受不了他的诚意,才告诉他圣女萧青前些天刚刚急匆匆离开,慕容风这才到处打探寻觅起来,一直到这濮阳城的路上,他历经绝望和失望,茶饭无味。
想着萧青第一次出现,自己甚至一度随护的短暂时光,慕容风不由痴笑,由怀中轻轻捧出一方折叠好收藏良久的锦帕,心念:仙子,你在哪里,可知慕容风此生别无他求,惟愿做你身边的一草一木,守护至死……当他又将锦帕原状放归后,忽看到了街上行进的六人,后面三个男的,前面则是三位年轻女子,其中一个仿佛童真不改,蹦跳行进,与她背上的一把剑却又万分和谐,一个英姿飒爽,同样背着一把剑,这两人一左一右护行在一个彩衣纱笠女子身侧,似在讲解街景,又像在为其解忧,三女身边,还串行着一只白色的灵猴。
楼中的慕容风死死盯着那彩裳女子,忽然呼吸急促起来,目中激动,炽热与膜拜交织,他浑身颤抖着喃喃道:“仙子,是仙子……”厢房中他那几个家仆大惊,纷纷上前把扶住了他,道:“少爷,您怎么了?”慕容风失语般道:“仙子,我看到仙子了……”这些家仆知晓少主子的心结,大惊着顺目望去,疑惑道:“没有特别之人啊,少爷您或许是过于思念,所以产生了幻觉吧?”哪料慕容风盲目的就要往窗外跳,几家仆忙死命拉住,慕容风野兽般嘶吼道:“仙子过了街拐角了,我要去寻她,我要去寻她!”那为首家仆再不敢当其幻觉对待,只好道:“好,好,少爷勿慌,咱们这就下楼到街上去追,这窗口却不行。”须知窗下街两边都是紧挨的摊位,中间则是摩肩接踵的人潮,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几家仆几乎是裹挟着慕容风出厢房下了楼,途中一小二拦阻,却急被告知酒资在楼上,那小二到包厢一看,地上是好大一锭银子,明显是仓促间丢下的,嘀咕道:“好大方,走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忽想这么说对客人不敬,才开始收拾残局。
到了街上,慕容风挣开几家仆的控制,向“仙子”消失的方向踉跄追寻去,但人流如涌,他哪里行得开,招来了无数骂声,到体力尽了,才无力瘫坐地上,痛哭道:“上苍,你莫非真的如此残酷吗,让我慕容风连再见仙子一面都不能成……”几家仆喘气赶至,那为首的安慰道:“少爷无须失落,老奴想,即便真是您要找的人,于这城中现身多半是打尖,咱们寻出城去就是了。”慕容风眼亮起来,一把坐起,又充满力气,道:“对,出城去找!”
那几人正是萧青一行,不过为了不惊世骇俗,应常飞燕宝儿只要求,罩上了一个纱笠,而天心道长因不愿被人认出,也戴上了张斗笠。六人一猴出城后,租了辆马车径奔往黄河边时,六人付了钱下了车,正寻思要找条船好渡河,就看到码头上一客船正停靠,且船上客人正络绎登岸,宝儿拍手笑道:“太好了,这条船到了这边,肯定也要开过去的,咱们快去乘坐吧!”常飞燕却笑道:“上船是上船,开船是开船,你如果不付包船费,寥寥几名客人想必他们是不会载过去的。”说笑间,已到了船头处,忽听两个上了岸的客商一边行走一边聊道:“刚才甲板上那一男一女两位剑侠打得实在好看,唉,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么一幕,这趟船做得实在是值!”宝儿鼻子忽地一抽,古怪地道:“公子?”天心当即抓住那两客商,质问道:“那男女剑侠往哪边去了?”两人吓了一跳,抖索间指了一个方向,就见到萧青如一道影子般掠过,宝儿五个和小白也紧随过去,只是那速度相对就慢了不少。
萧云与韩千雪且战且行,不知为何,就到了昔日曾度过一段岁月的紫虹山下,此山遭到过余德维等人制造的山火侵袭,而今重又郁郁葱葱,但相关的两个人却战如仇敌。不过,仿佛天定,两人到此处不再移动战场,战了半天,韩千雪原本对攻的一招突然自行变换,根本不顾将要临身的至尊剑,萧云刹那间愣怔,却即刻忆起什么,在剑刃即将击中韩千雪的最后一刻改变方向招式,两人以一个完美的错身切过,落地后两人再度以别样招式对战,如蝶织影,如鸟结翼,蹁跹幻舞。原来,两人使出的,是曾于紫虹山上熟练地合璧剑法,使此剑法的两人,必须是心灵契通,而且,在任何时刻都必须相信对方,没有设防,毕竟,心境的一点点错失都可能造成对方致命之伤。
十招,百招……两人一时沉溺剑中,如痴如醉,似回到了紫虹山中,夜月之下,。韩千雪忽闪过一念:心若已变的人,为何还能使此剑法如旧?她心境生乱,剑出走样,将萧云至尊剑挑飞,萧云不得不定身于地,任由斩情剑抵在胸前。韩千雪大声道:“说!萧云,你欲成为武林盟主,是何阴谋!”萧云别过头去,淡淡道:“无可奉告。”韩千雪急怒道:“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为什么不敢看着我?!”她说话的同时,浑身颤抖,剑也在抖,萧云却闭上了眼睛,依旧道:“无可奉告!”
“你——”韩千雪一气,右手忽一递,剑刃破衣袭体,她一字字道:“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告诉我!”萧云忽正目,正视道:“一年多钱韩姑娘也曾问此言,萧云,并无改变!”如果韩千雪仔细看,就会在萧云眸中看到某种叫做真诚的东西,但她首先想到的,却是一年多钱那个决绝的背影,沉默的回应。韩千雪闭上了眼睛,手向前一送,斩情剑如体至半,由萧云背后透出剑尖,那一瞬间,两人都未有动,斩情剑仿佛在为饮血欢呼,又似在悲哀痛苦,一种前生宿命似的东西在蔓延,韩千雪的心,突然抽痛起来,自己接下来所做的事,却是猛拔出剑来,毅然转身,一步步远离而去,泪水如泉洒落,提着的剑刃上在淋漓鲜血,但她不敢回头去看,也不能回头,身为剑阁弟子,那一剑她无论如何逃避不开。
萧云胸前血如泉涌,不觉向前伸出手去,所能触摸到的,却只是韩千雪的背影,他张嘴欲言,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摇晃几下,仰倒在这个他与韩千雪相知过的地方。
两种背影,却是一种结局,命运无解,似曾相识。
不远处忽闪现一人,却是古城秋,他与南宫婉赵舍一众人坐了宋良士调来的第一艘船,很快上了对岸,古城秋那刻做的,是取出灵犀盘一观,因为下山时,他与韩千雪各带了一支,用做分开行动时的联络,看到盘面上的指向后,她没有告知任何人,快速寻去。而南宫婉则在布置人手四觅萧云和上官无敌的踪迹,并约定发现者以信号弹示众。
古城秋定足时,正看到韩千雪抽回斩情剑转身离去,她与萧云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用去思索了,但古城秋却并无多大喜意,因为,他看到了韩千雪满面的泪水,若非心伤,何以泪洗。古城秋于近处拔出了插在地上的至尊剑,最后复杂地看了倒地血流不止昏迷的萧云,叹一口气,追离韩千雪而去,他知道,二师妹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不会再踏足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