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先一步看到了场中情形,含怒下正想先凌空击杀几名造反者,余光瞥到萧青后,会出的一掌却改变了策略,不是击向八百人,而是在八百人与围封者之间的环状空带上运行起来,很快首尾相接,将八百人完全封堵于气墙内。而那些围者也纷纷惊退一边,等看到是赤炎后,一同口呼圣主拜倒,赤炎另有主意,挥手道:“都退回原职吧,这里都交给本座!”围者一字是,连同夜莺退了个干净。
那方萧青停下,看到那个总让她生出惧怕的“圣主”,不觉停了下来,心中莫名的杀意也冷了不少,而宝儿五人更不敢靠近,停在了更远处,不得不说,那堵旋动不停的气墙根本不是世俗所知的武学境界所能达到的。
赤炎努力做出和蔼之状,道:“青儿可是想来杀这些人吗?”萧青直觉性点头,却又急忙摇头,她想到了哥哥曾经的吩咐。赤炎微笑道:“你不用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这世上,原本就有些人该杀,因为他们杀害了许多弱小的人,却把这种无能看做强大,他们,理应受到惩罚!”萧青听着这些话,心内有一些东西在重新酝酿,而刚刚黯淡下来的胸前聚灵锁又重新亮起来。赤炎声音一提,指着气墙内道:“而且,这些人都是反对你哥哥萧云的,有他们在,就早晚会是萧云的心腹大患,杀之,是不义,不杀,这些逃脱着审判的恶人又不能重新放归江湖,所以,你如果杀了他们,就是在帮你哥哥!”
赤炎的声音越加蛊惑,道:“不用担心自己没有动手的能力,你修炼了五百年,吸纳日月精华,力量无处不在,那些世俗的武学,又怎么能承载这种力量呢?能够展现它的只有一种办法:杀!像捕食一样一个个杀掉他们,激发积存的每一份力量,只有这样,你才能强大自己,帮到你哥哥……”
萧青似乎陷入到了一种幻境里,双目嗜血,喃喃道:“强大自己,帮助哥哥……”说着,她一步步行向气墙,每一步,都随同杀心的增长,一股庞大的杀意便蔓延山间,同时,那聚灵锁的锁珠亮到极致。
宝儿五人感受到那股杀意,正想喊叫出声并前行阻止,忽见赤炎挥出一道气劲,将五人圈固在了原地,五人如置身一个隔绝外界的气罩内,前行不出,连声音都传达不了。
此刻最感受到恐怖的,是旋转气墙内的八百人,他们无数次努力的撞向无形墙体,又无数次被弹回,不但看不到外界发生了什么,连自身的喊叫都难以入耳,因为那气流之声统御了一切,而萧青的杀意也无阻挡的传递进去,更有天绝地亡之感了。
就在萧青离气墙只有一步之隔时,两个老人落入场中,合力挥出一道气旋,将那气墙连带其内的八百人击飞出去,八百人未落地前已经丧失了意识,而萧青受这一惊,意识清醒,杀意全消,聚灵锁也归于平淡。
赤炎侧身一看,怒道:“无机无观,因何再次阻我行事!”两老人由这一质问中听出真怒,不由暗暗一惊,职责所在,却不能逃避,无机道:“赤炎师弟,休怪我二人多事,你引人向恶,似乎不太守诺约了吧?”赤炎更怒了,道:“本座与你们所约只有萧云一人,尔等似乎管得太宽了,好,好,好,咱们现在就见个真章吧!”他正要动手,忽觉背后有动静,一转身,见无常也落入场中,还向他干笑了一声,同时挥出气劲,破了宝儿五人之困,宝儿一得自由,当即急唤道:“青儿姐姐,快回这边来!”萧青感受到四名绝世强者的战气,慌得跑了过去。会合后,常飞燕只看了无常那边一眼,就急着低声道:“他们要打架了,咱们插不上手,还是回……不,青儿,宝儿,咱们下山去找萧大哥吧!”常飞燕说这话,是害怕萧青再次出现这种失控,从而打破了在萧云离开前向其的保证,宝儿眼一亮,道:“对,咱们下山去找公子!”萧青下意识点头,那种杀意消退后,她只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和疲惫,只想回到萧云身边。张彦成继也道:“我们也追随下山,好保护三位姑娘。”而天心稍迟疑,也点了头,说实话,他并不太愿入江湖去面对世人,入月魔以来,通常不是呆在山上,就是去往归顺月魔的那些村镇中帮助百姓,只有那时,他的心才是平和的。
六人很快离去不见,而留于场中四大强者战气也酝酿到了极点,就在这时,一直随着赤炎的无期忽道:“圣主,三位前辈,何必为这些额外之事动怒呢,须知萧云已在山下做局,他会如何进展下一步不日将见分晓,此刻决斗,恐怕——”四人本也没有必然把握战胜对方,无机五观与无常率先收劲,赤炎思量一刻,也随后,却冷笑道:“那好,便看看萧云有何收获!”
天魔山千里之外,数千黑衣黑袍的人行于途中,正是月魔教右队,到一处暂歇时,世家家主慕容华、欧阳震与上官无情一同陪着笑脸来到南宫婉面前请示道:“圣右使,这些天来,附臣们不断听到那些金函银函玄善和尚之类的传闻,且那函上明言什么五月十五、泰岳之野,不知咱们是置之不理呢,还是,嘿嘿,去往那边捣破五大派可能的聚会?”三人按捺不住的这点忧心当然不是源于效忠,而是好不容易决定了投靠月魔教,身已染黑,若放任正道的行径不管,最终使其重新坐大压倒了月魔这棵大树,三大世家在彼时的江湖中地位堪忧啊。
南宫婉却是由左队信函中知晓了那金银函的底细,不动声色问吕仙人道:“吕先生有何建言?”吕仙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见南宫婉不道明,自己也不好实讲,道:“此处距天魔山不过十天半月的脚程了,回了山再应对江湖新动态,倒也不晚,不过若左使实在放心不下……也可率大队无邀自去赴会,再伺机决断!”他后半句,实则是在隐晦表示南宫婉对萧云的担忧无需掩藏。南宫婉思量再三,咬牙下决定道:“大部转向,去往……泰岳之野!”
数千人的转向,不知又能否添加几分变数。
再将无名镇中,武台之上,面具人从天而降的同时,剑扫脚下,将数柄交接的兵刃都弹了开去,包括定闲之危,也顺道解了,而台心,也空出了一片地域,供面具人立足。十人大惊,看向台心,齐喝道:“阁下何人?!”面具人一抖长剑,淡然一笑,发沧桑之声道:“老夫为此间主人,也是,金牌的暂时持有者。”此言一出,不止台上,全场都震惊,无数的好奇、探究向台心的面具人聚去,都想知晓,这面具下到底是何等面目,身份又是什么,不过,听那声腔,定不下一甲子之龄了。林如正率先平静过来道:“阁下突然现身又为何意?”面具人叹息一声,自望手中长剑,道:“老夫机缘巧合被委托于江湖上寻觅一位有资格接手这盟主金牌的高手,所以发起了这金银函之约,最终筛选出尔等十人,但诸位久争不下,所展示武学也让老夫大失所望,所以老夫决定,暂时收回盟主金牌的转让之权,直到,武林中出现一位众望所归无需争议的英雄!”
面具人自说自话,且其中轻蔑之意放露无疑,让台上十人大为恼怒,而且面具人现身的那手虽然漂亮,却不足以征服十位高手。林如正虽想起此人曾在夜中搭救过自己,也不由怒道:“阁下说为金牌择主,而今又自毁前言,未免把我等江湖人如猴般耍弄了!”宋良士也道:“不错,前辈虽暂为金牌保存者,那金牌却本就属于无数江湖中人,前辈似乎没有资格操纵一切。”天乾天坤冷笑道:“前几日夜中,阁下的出手流派本就不清不楚,现下之行径,依旧莫名其妙!”两人对被破坏了好事一直耿耿于心,慈难和尚更是一顿禅杖,暴喝道:“留下金牌再说!”
面具人冷哼一声,举剑向天,道:“若要夺回金牌,倒也容易,你们十位可以一起上,打败了我再说!”十人再忍不住怒气,道:“狂妄!”言毕,便有三四把兵刃围击而上,面具人不慌不忙,剑如流水,轻易将数兵扫荡开去,几个出招者被迫退一步,心头却都是惊想:“此人内力好强!”这第一下较量,十人纷纷收了质疑之心,重新估量,哪料对方此刻不屑道:“五大门派,不过如此!”这话一出,五大派的九人无一可把持,喝一声,齐递兵刃,而宋良士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后发而至,但他的招数,明显与那九人不配套。
面具人似收了轻视之心,凛然接阵,剑点四方,轻重缓急,将看似密不透风的兵阵一一击破,而其剑法之飘忽多变,远胜台上任何一人,而十人共挤台上对一人,看似以众凌寡占有优势,实则也压缩了回旋空间,若这两点还算客观原因的话,那么面具人腿上展示的自如无拘束的步法,则是其能以一敌众的最佳注解。只因武人出招之间,全身是一体的,剑招怎样出,就需要所有肢体相应动作的配合,否则就会打乱真气调运,但面具人却可以做到腿法与剑法各行其是却又完美搭配,这就相当于一个人体内有两套运转系统,始终可进可退,不会受任何死局控制,因此,在五大派人的眼里,面具人出招连贯如一,寻不到可利用的破绽,且依常理明明可以击到他的身体了,对方却像冰盘一样自行滑开,诡异万端。
但九人紧急之间哪寻思得到因由,三十招时,趁宋良士的钩镰双刀各与天乾天坤双剑不小心交缠之时,面具人剑芒一长,分点中二道执剑的手腕,二道一痛,当即败下阵来,而宋良士也因招乱反应滞后,眼睁睁看着侧面昆仑派方豪的剑削来,方豪见要误伤,急收剑,还是划破了宋良士的一臂,血如注涌现,宋良士也不得不收刀退下,而方豪因走神,成了第三个被面具人击伤下场的人。如此,敌面具人的,由原来的十人变成了六人,台上空间一宽,给了双方施展的机会,但似乎,面具人得利更大,四十招时,慧能受伤下台,五十招时,曹建下台……如此,几乎每隔十招,就有一高手呗击出战阵,而台外所有人都被调动了情绪,因为这面具人展现出了一种必胜的趋势,于是都在默数着面具人能在下面的招数中多快取胜。
二楼中,古城秋忽觉得身旁座中的韩千雪有异样,一侧首,惊见她正浑身颤抖,凝视台上的目光里,有愤怒,有失望,有伤心,更有种破裂般的情愫,古城秋大惶,急低声道:“师妹,怎么了?”韩千雪受这一问,稍恢复平静,但仍目锁台上,无有言声,古城秋揣摩道:“师妹可是不忍看五大派败于一人之手吗?”韩千雪没答,古城秋却以为她默认了,叹道:“这位面具老前辈所展示的武学确实让人吃惊,但他即有资格持有那块金牌,想必自身也有过数十年的苦练——”话到这里,古城秋忽正色道:“师妹,下山前师傅再三嘱咐,不得轻易干涉世俗中事,所以,即便咱们再怎么看某些事不顺眼,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去插手,唉,便如那位此刻就在座中的楚不凡,虽说他算是一名伪君子,但我们不先对其动手,却不但是因曾答应了那黑旋风之请求,也因剑阁一向秉持的原则,可干预,可推动参与,却不可主导裁断一切,‘有剑不称侠’,‘无阁难全义’,便是剑阁存在的真谛!”说到后来,他竟然莫名叹气起来。
韩千雪已平静许多,忽淡然道:“师兄,可否问你一个问题?”古城秋一怔,道:“师妹请问。”韩千雪缓缓道:“一个你自认为非常了解的人,会不会有一刻让你发现,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般?”古城秋猜不透她所指为谁,依自己的理解道:“或许,那人本来就有另外的一面吧,依需要展现不同的面孔——”说到这里,他心头忽一惊,想:二师妹所说莫非是萧云?不及思索,古城秋忽更添了一句道:“当然,还有其他可能,比如,那人先前所表现的只是伪装,不经意展示的才是他真实的一面,更或许,这个人因环境或经历,而出现了内在的改变。”
韩千雪良久无声,最终悠悠一叹,道:“不错,人总是会变的。”但她那目光仍看向台上,古城秋顺着见到竟是那神秘面具人,直觉性跳出一个名字,但又马上摇头自否认,不会的,若是“他”,不会有这般苍老的声音,也……应该不会有这么高的武功。
而这时的台上,于八十招时,元英也中招下台,如此,与面具人对阵的,仅剩定闲、慈难、林如正三人,以一敌三,面具人反不显得那么急了,九十招时,三人无一伤败,九十九招时,三人也依然在支撑,一百招时,面具人忽凌空暴起,于空中自旋,长剑则随动中点向三人,第一击,林如正以剑格挡,对方剑上暴增的真力却让他九皋剑脱手而飞,直插进了台缘的硬木中,而他整个身体也向后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想到自己堂堂华山掌门、正道盟盟主,却被敌人震脱宝剑,林如正羞怒交加,脸赤如血,一时呈半退姿势定在原地。面具人第二剑削断了慈难的禅杖,大和尚一愣,不觉举半截禅杖退后,自算是输了。第三剑,面具人瞬间与定闲连交三次,定闲一次不能当,连退到了台缘,好歹剑还在手中。
面具人不为己甚,落于台上之时,不再进攻,但他那把剑,因与数把宝刃连击,已是坑洼不平,也即是说,面具人以一把普通兵器,在一百招内,完胜了十大高手,特别是最后一招,更是连败三大派首脑,足以惊骇世人,因此,场中一时无人声。半天,却见定闲稍显激动道:“阁下所用剑法,可是……点苍绝学抱日八式?”她这一问,五大派刚败下阵的人才觉击败他们的剑法似曾相识,当日六大派少室山论武,葛存念便展示过形似的招数,但葛存念所用多为前五式,后三式用的也显生硬且不连贯,更缺乏步法配合,比不得面具人剑招间的浑然一体,灵活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