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双方均对轰然后退,将中间空出一个数十丈宽的场地,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弓箭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可能紧急救援了。
太阴真人转身之时,却对萧云传音道:“小心,此人并不简单。”
终于,仅有两人对峙了,双方都亮出了兵刃。
夕照城主的为一柄偃月大刀,萧云的则依旧是那杆重枪。
两人坐骑也嘶声欲动,在为主人们首次的冲锋做准备。
夕照城主忽道:“萧云,听闻你出身江湖,战胜我那嗜血兄弟的最后,就是出的奇招,不知这一次,还有没有能耐再胜一次!”
萧云则道:“我也听南国大王说过,城主阁下虽少上战场,其实武勇盖世,晚辈不敢自大。”
也即是说,夕照城主的武力,很可能强过嗜血大将。
夕照城主嘿嘿笑道:“你倒是心思谨慎,来吧!”
说完,对面大喝一声,手擎大刀,纵马驰来。
萧云凝神提气,也执重枪,双腿一夹马镫,迟日马一声嘶鸣冲了出去。
两军将士自然也双目不眨地望着场心。
第一个照面,枪与刀嘭地撞在了一起,擦出一道长尾的火花,两骑也带着主人相交而过。
目的依然是测试对方分量。
而那一瞬间,萧云吃惊不少。
那一刀中,力道与当初的嗜血大将差不多少,但是,依照一个武者的直觉,其内却混进了内力的成分,那么,夕照城主看来并非一个简单的沙场战将,同时也精通武学的,这也是太阴真人判定“此人并不简单”的由来。
如此,对方既有防备,又有根底,再像先前对付嗜血大将那样,最后出奇招制伏,就有着风险了,更何况,马上战斗,不同于平地的游移自如,你的转寰余地并不宽泛,同时,身下位置极不稳定,并不适合以精密着称的武学招式,换句话说,出招走样之下,只能以草莽的大招对大招,往下的对决,比的就只能是豪情与持久力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次交锋中,萧云都是枪枪掠扫,招式磊落。
夕照城主一边格挡回招,一边大笑道:“怎么了,萧云,你的斤两就如此而已吗?”
看上去,他表情兴奋,貌似是重新体会到了战场厮杀的快感。
萧云也不输给他,手下不停,道:“那就看城主大人斤两如何了!”
话意即是,你有多大能耐,我就使多大力气,看人下菜碟儿。
夕照城主豪情更盛,道:“好,已经有多年,无人可逼本城主使出真本事了,看来,你是第一个了!”
言毕,夕照城主刀上力道激增,将萧云的重枪磕开,萧云也不示弱,在下一式里,兵刃速度加快,一下挑开了偃月刀来势。
由此,两人一来一去,逐步将招式的力量放开,直至毫无保留,场面上可谓招招惊险,式式摄心,不分高下。
两边军队,那些普通士兵,则看得热血沸腾。
他们自忖没有能耐进行这种力与力的对阵,然而最欣赏,最羡慕的,却正是大将们这种纵横捭阖的沙场决斗,所以,不由得放开口,为自己的主将大声叫好起来。
于是,在四周高涨的群情下,场心两人越战越酣,来往不停。
半个时辰过去了,有惊险,没有胜负。
一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没有胜负。
一个半时辰过去……
太阳从先前的初升变作了高挂,开始散发热量。
而胜负还是未分,但是,两人的力道降低,速度也变慢了,额头见汗。
毕竟,这种大招对大招的战斗,最消耗体力,不可能长期维持下去。
所以,两人的兴奋劲都压抑了下去,不再发声,而是汇聚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下一招上,争取取得胜机。
同时,萧云的心底也浮出一丝焦躁。
不能这么没完没了的僵持下去……
忽然,他觉得手中分量一轻,同时,一种断裂声传进耳中,警觉心下,萧云不由纵马避开,停下时,看向手中,不觉一愣,那重枪竟然承受不住连续的格挡击打,枪尖的部分竟然断掉,飞到了远处地上。
原来,这重枪本就是任九重昔日随手抢来的,虽然合手,毕竟不是名贵的东西,在萧云手上屡经不可思议的战斗,断掉也属正常,反观夕照城主的偃月刀,则是一把名兵刃,非同小可。
看到此情形,萧家军一方将士齐声惊呼,任九重等几乎就要冲上去。
不过,决斗中的那夕照城主并没有趁势冲上去,而是收住坐骑,看向萧云的断枪,眉头一皱,道:“萧云,用不用换把兵器?”
看得出来,萧云手边异变并不合他的心意。
萧云一摇头,将断枪抛开,道:“这本非我倚仗的兵刃……不过,其下城主大人就该小心了。”
萧云手伸向了腰畔,竟然取下了那弯先前看似摆设的圆形兵刃——
月明轮!
夕照城主听此言便是一怔,看向那形体古怪,貌似不适合战场的黑色兵刃,虽未感到许多饮血无数的杀器的气息,也不敢小觑,哈哈一笑,反道:“这话,该是本城主来说才对!”
言毕,双方再次交战。
但这次,情势明显不同,那月明轮虽然刃身段,但是轻巧灵便,可攻可防,更兼萧云使用过千万次,已如身体的一部分,挥洒起来,没有丝毫的阻滞感,而且,兵刃轻小的,身体的回避幅度也大有放松,时常有背贴马背闪过大刀这样的动作,而即便闪不过,月明轮轮身轻轻一磕,也能将偃月刀格开。
所以,现场就是,夕照城主以大刀表面处于攻势,但真正能击中萧云的,没有一招,而萧云则以逸待劳的样子,如此下去,持重刃的夕照城主必然提前力竭,那时刻,就是养精蓄锐后的萧云予取予求了。
夕照城主想到了这种趋势,心下生急,手上刀就舞得更急了,连环的数招过后,萧云忽然顺着刀身的方向,月明轮于掌上直进,欺向了夕照城主,夕照城主大惊,全然没想到萧云的攻击说到就到了,而自己的偃月刀,刀身则依旧擎在半空,收不回来,如此情势,他只好身体向后急倾,想避过月明轮。
不过,还是在中途的一刻,黑色轮身横在了夕照城主颈间。
萧云在定了那么一刻之后,倏忽收了兵刃,道:“得罪了。”
偃月刀无力垂下,夕照城主眼皮迟重,叹道:“我输了。”
不错,萧云赢了,夕照城主输了。
在下一刻,意识到战果的双方军队才轰然呈现不同反应,萧家军当然是群体欢呼,夕照军则是阵阵吁气,不过,整个过程他们也看到了,对方赢得光明磊落,自己也无话可说。
萧云见夕照城主刹那间竟有苍老灰心之态,不由不忍心道:“晚辈不过是依仗兵刃顺手,说起来还是以巧取胜。”
夕照城主摇头,淡淡道:“我还不是盲眼,你在换了兵刃之后,几次格挡,都是刻意用的刃背,想来,你那兵器锋利无比,怕先一步斩断我的偃月刀,到时候胜得不光彩吧?”
萧云没有否认,月明轮一旦注入真力,就会锋锐陡增,可削断一切凡兵,但是,真的那样取得胜机的话,这场决斗,意义就值得质疑了。
夕照城主说完就闭目,静了半天,睁开时,忽然想通了什么一般,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今日一战,本城主战得酣畅,输得也心服口服,萧云,是你赢了!”
最后两句,夕照城主刻意提高了音量,致使全场两方都有听到。
于是,这场持续一个多时辰,干系重大的决斗,就以一方的胜利收场了。
“先前的赌约,自然要作数。”
夕照城主竟然主动提及了赌约的事,转身向夕照军,大声道:“将城主旗拿来!”
很快,那杆代表夕照方、代表夕照城主的大旗被擎到了场心。
夕照城主又对萧云道:“也请贵方将旗执来如何?”
萧云虽还未完全明心意,也没拒绝,下令移旗。
于是,不久之后,两杆旗共同竖在了萧云和夕照城主两方主将身前,接着,双方的领袖们也被请上前,一时之间,旗、人,将、兵,由内而外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外放的面。
只是,营造这种局面,到底要做些什么?
结果很快知晓。
只见,夕照城主忽然站到己方那杆旗下,举起刀,对准旗身,光影一闪,唰的一声,杆断旗倒,场心,只剩下萧字大旗。
那一瞬间,满场不论哪一方,都静了。
然后,听夕照城主一字一字地道:“从今而后,只有萧家军,没有夕照军……萧云,今日,我降你!”
说完,夕照城主单膝跪倒,拜道:“参见元帅!”
而见到主将如此态度,夕照军们你望我我望你,也都一一跪下,直至蔓延到全军。
而萧家军这一方,不论是诸葛治任九重,还是苏七、赵苟等,也都无例外的拜倒。
竟然是砍旗易帜?!
这刻,萧云脑中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无论如何,夕照城主降了,而且,降得干净利落,就好像,会发生这一切本就是其预料……
半天,他才呆呆地道:“诸位起来吧。”
自己又何德何能,得一如此大势力的城主投诚?
但不论如何,夕照城主的投降,看不出任何阴谋的成分在里头,他不仅主动让出了城池,人萧家军顺利进入了夕照城,而且,自己和大多数原夕照军首脑都跟随到了萧云身周,形同人质,而那些夕照军兵士则撤退到了版图内部的城外。
入城后,诸葛治不放心,特意四处派人于城内查探,想看看到底有无什么隐匿的玄虚,结果回报来的人言,没有任何大的异常,反倒是城池内的民众,知晓不用打仗了之后,打从心底里高兴,满城的欢喜庆祝。
就这样,闹闹腾腾的,这后半天,主要就是接手城池、权力合并,乃至由夕照城向版图内蔓延的细务了,直至晚间,初步的事情才拟定完,深夜将领们方解散去房间休息。
但是,萧云却不可能睡着,和衣躺不到一刻,他就一下起身,寻向而去。
不过,帐篷外,却有一个人貌似正要找自己,是诸葛治。
于是,一同前行。
萧云二人到达的地方,是夕照城主的住房。
夕照城主显然也未睡,见到萧云的那一刻,哈哈大笑,道:“我料定元帅就会前来!”
萧云见身边没有卫兵之类,就颇有些赧然地道:“此刻没有外人,‘元帅’此称呼,前辈还是莫叫了。”
夕照城主也没客气,道:“好,那么,萧云,你此来有何指教?”
萧云正色道:“前辈白日选择归顺萧家军,但是,萧云一年轻后生,又何德何能?因之,对此既不解,又惶恐不安。”
虽然注解上是投降萧家军,而非白云侯,但毕竟是相当于将偌大一个势力一仗不打凭空送给了萧云,对于此点,不想通,他又如何释怀?
夕照城主似乎瞬间想起了许多,侧过身去,一声叹息,道:“当年我游历四方,在南疆时,与蛮王、嗜血兄弟结拜,当时就商定,一有机会就一同征战天下,后来,战乱爆发,遵照先前约定,嗜血兄弟入夕照军,成为领兵大将,蛮王也率军入驻中原……只可惜呀,征战未捷,嗜血兄弟就已身死……”
萧云想说什么安慰或者抱歉的话,却没能开口。
若不是自己的突然插入,战争的天平或许会向夕照军倾斜也说不定。
夕照城主黯然一阵,接着道:“当时我一方面是恨,同时也在想,打败了嗜血兄弟的那位萧家军主帅,到底是何样的青年英雄?但不管怎么说,仇总是要报的……只是,后来的一封信,改变了我的全部想法。”
“那是来自于蛮王的,说将与萧家军首领萧云结盟,具体原因,却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