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拉,你在看什么?”
楚知颜终于扭过身,她的伞面外侧的蕾丝边扫过不远处杨鹤羽的身影。
“没有,我好像听到了老朋友的名字。”她快走两步,牵住了周曼清的手。
这趟周曼清是要带她回鹤留,当周曼清提出来时,楚知颜真是吓了一大跳。但是她想要留在上海读书,有一些手续还是必须回去办理的。
周曼清见她神色紧张,笑了。
她讽刺道:“怎么?你怕了?”
“没有……”楚知颜否认,她只是有些不安,于是犹豫着说道:“我们回去要怎么说呢?我家…他们…那些人可都不好说话。”
周曼清看看窗外的天,天上浓云低垂,大朵大朵往地面上压。仿佛一只无形的手,随时压制着地面上弱小的生灵。
她一贯是个优雅的女人,就像现在,三伏天里,依旧穿着高领的旗袍。她身上并没有什么黏腻的汗水,永远都看上去如玉一般通透。
但此时此刻,她的眼睛里却闪动着不一样的东西,透着凶狠与愤怒。
“你别管了,这件事我会替你处理的。”周曼清忽而问道:“你还没跟我说过他们的事,那个养你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楚知颜知道她问的是楚蓉生,她的心里至今没有过那一关。她恨楚蓉生,觉得他当不起父亲这个称号,只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她觉得周曼清用“那个养她的男人”来形容楚蓉生,很准确,解气中又点燃了她的委屈。
楚知颜想:她的生命沦落至此,只怪楚蓉生也不对,罪魁祸首该是那两个生她的男女吧。
于是,她竟然没有给周曼清好脸色,扭身离去,用白日酣睡表达了内心的不满。
关于楚蓉生的探究,在这两人之间成了不可触及的伤疤。遇挫后,她们也都纷纷自觉不再触碰。
当绿绿的火车缓缓停在面前时,楚知颜开始浑身僵硬。
周曼清买的是软卧,她想着终于要去女儿口中的梦魇之地去看看了,一想到这里,她就浑身不舒服。
列车员叫喊着让大家快快上车,周曼清扭头一看,楚知颜简直比她还要不舒服,脸色煞白如死人。
“娜拉,上车了……”
周曼清话音未落,楚知颜竟然扑倒一边呕吐起来。
她的躯体对火车以及这趟经历过的旅途有了不安的记忆,一见到火车她就起生理反应禁不住地想吐。
“你……你这是怎么了?”周曼清吓了一跳,关切道:“是不是病了?”
“没有。”楚知颜急促地喘息,她垂下眼睛,尽力平整情绪。她湿滑的手握住火车上的把手,闭着眼睛钻入了车厢。
一路上楚知颜都和病人一般,吃一点东西就吐,只能喝一些水。周曼清很着急,拉着车上的医生来看了楚知颜好多回,但医生也没法子,只能开了一些晕车药。
周曼清一度怀疑楚知颜会坚持不下去,她甚至想在昆明叫一辆救护车等着,以防楚知颜会有什么不测。
但第三天,她们抵达了昆明,楚知颜一下了火车,就仿佛鱼儿沾了水,重新有了生命的气息。
“你这是怎么了?”周曼清大为不解,她追问道:“当初你是怎么到的上海?不也是坐火车过来的么?难道也是一路这样吐过来的么?”
楚知颜一听这句话,似乎又要吐了。
“我……我晕车……”
周曼清想:晕车,哪有听到火车就晕的呀……她不再说话了,只是把手中的水递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