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被诸伏景光和北川星从体育器材室里放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委顿。
诸伏景光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带着他去商店里逛了一圈,买了些零食,然后一起回了齐木家看电视。
齐木久留美敏锐地发现他们之间那种奇怪的氛围,从而推测出了什么,把北川星叫到一边问了问情况。
北川星如实地告知了她,齐木久留美生气地叉着腰,没多久又抱着她哭哭啼啼地说小星星以前也受欺负,现在zero还受欺负,为什么大家这么乖的孩子要被排斥呢。
北川星说,是因为人类的劣根性。
她发自真心地厌恶这种人,心里有个念头说,如果他们不存在就好了。
可是怎么才能让他们不存在呢?人类存在一天,这些人就存在一天,他们是人类无法控制的放大的阴暗面,是无法抹除的固定程序。
她真的……会想要杀了那些人。
但是不可以。
久留美姐姐会说,不可以。
柊奈会说,不可以。
zero和hiro也会说,不可以。
因为他们说了不可以,所以北川星不会去这么做。但是其他没有规定的,她会直接做到底。
*
两天后,帝丹小学有三人失踪,一人从高处摔落,半身不遂。
人们都知道那四人经常一起玩耍,也有目击证人称,当天下午看见过那四个人在楼道里打打闹闹,一起往更高的楼层走去。
于是校方和警方认为,摔下来的这个孩子可能是因为在楼道里和同学打闹而一脚踩空摔下来的。
而失踪的那三个孩子,则可能是因为犯了错而藏起来了,或者说直接逃回了家。
但他们并没有在他们家里找到那三个孩子,于是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学校里,并且在封.锁学校经过一整天的搜查之后,他们在三个地方找到了那三人。
一个人藏在美术教室的柜子里,一个人藏在体育器材室放器材的箱子里,一个人藏在泳池的更衣室柜子里。
那都是狭小、黑暗的空间。
他们说自己不是主动躲在里面的,是有人把他们锁在里面的。可是老师们把他们找到的时候,无论是哪个柜子都没有上锁,他们在里面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出来。
明明是他们自己藏在里面的。
但他们非说,有个人把他们叫到了这个地方。
是他们对方啊。
他们哭闹着,惊恐地看着围观的人群,某一瞬间他们看见那个摔下去的孩子仇怨地看着他们,眼睛里写着“那个时候为什么不送我去医院”“为什么要跑”。
他们尖叫起来,道:“是你自己摔下去的!我们没有推你!”
明明是地面太滑。
明明是他对他们说的“你好像很怕北川”反应太大。
明明是他想推他们,却没料到台阶上有水,他脚底打了滑。
明明是——
他为什么能站在这里?已经没事了吗?
可为什么从人群里冲出来的那个孩子的父母,要疯狂地诅咒他们?甚至想要殴打他们?为什么他们自己的父母,站在边上捂着脸、或者打了他们?
……
北川星撕下第二层面具,把它和第一层面具一起塞进书包,揉了揉脸,把脸上残留的面具材料搓掉,然后走出了卫生间。
走廊上等着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回头来看她,见她已经换掉了被水打湿的裙子,穿上了诸伏景光的裤子,不免有些想笑。
北川星有点儿莫名其妙:“笑什么?”
“裤子太长啦。”诸伏景光蹲下去挽起她的裤脚,“怎么不把它卷起来?”
“急着出来嘛……”她乖乖站着,仰着头顺着降谷零的视线方向往底下看,“那下面怎么样啦?”
降谷零偏头说:“他们被带走了。”
北川星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还会来上学吗?”
“应该……不会了吧。”降谷零的声音有点轻,他显然有些奇怪,但是这件事的脉络非常清楚。
那四个人打闹的时候不小心把同伴推了下去,推下去之后并没有告诉老师,反而因为心虚而找地方躲了起来,至今为止还在狡辩说不是自己想要躲起来的,而是被人关进去的,但不管是哪个柜子,都没有上锁,显然是他们自己躲进去的。
这其中让降谷零疑惑的是,他们都说是对方叫他们过去的,是口径一致的谎言吗?但这谎言并没有任何用处。可如果不是说谎的话,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的呢?
会和北川星有关吗?
同样的疑惑在诸伏景光心里盘旋。
他直起身子,看向北川星时,她眼睛里有着最简单的好奇,不存在什么其他的东西,坦坦荡荡地和他对视,还有点儿茫然。
“怎么啦景?”
诸伏景光摇摇头,接过她的书包:“没怎么,回家吧。”
北川星乖巧地点点头,拉了拉降谷零,跟在诸伏景光身后漫步下楼。
视线被转移后,降谷零的目光就落在了北川星脸上,看了一会儿,有些奇怪地上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度,问:“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没有啊,温度挺正常的……”
北川星也摸了摸自己的脸,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心情很好似的,晃晃脑袋,挨过去贴着降谷零,道:“我想吃冰淇淋!”
走在前头的诸伏景光回头:“驳回。现在才四月份!天气还很凉快。”
“可是我脸都红了,说不定是热的。”北川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诸伏景光不容商量:“不行就是不行。毕竟脸红还有另一种原因——是被冻的。”
降谷零恍然大悟:“你的脸很冰。说不定真的是被冻的。”
他絮絮叨叨道:“衣服穿少了吗?我把我的外套给你?”
北川星气鼓鼓:“我不冷。”
“但是你的脸冻红了,”他抓住她的手指,捂在手心里,“手也是冷的。”
北川星:“可是我不冷。”
“你冷。”
“不冷。”
“你冷。”
“不冷!”
“你冷。”降谷零脱下自己的外套,张开,哗地一下给她裹得严严实实。
北川星:“……”
她沉默地缩进暖烘烘的外套里,更改了自己的想法,好吧,他说得对,她冷。
领头欺负降谷零的小孩没了基本行动力,三个跟班因为在校骂声太高而被迫转学,搞事的人没了之后,北川星着实快乐了一段时间。
她的课余生活安排得很满很充实,在校上课,放学之后回家听诸伏景光教降谷零弹琴、写写作业、看看电视,偶尔出去浪个一圈。周末男孩们去练习拳击,她就在秋庭怜子那儿听听音乐唱唱歌,但秋庭怜子经常参加比赛,她不在的时候,北川星就自己去黑羽家学魔术。
还亲眼目睹了黑羽盗一带了她师母回家。
妖娆多姿的女人似乎也有点魔术师的影子在身上,她像一只黑猫一样优雅,弯腰和北川星说话的时候,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味道的香味。
她说她叫黑羽千影,在不久前于巴黎答应了黑羽盗一的求婚,婚姻届已经提交了,两个人不日就即将举办婚礼,问她愿不愿意当小花童。
当时的北川星震惊到成了宇宙猫猫,不可思议地看看黑羽盗一,然后问她:“你们认识多久了?”
黑羽千影摸摸下巴:“嗯……两个月?”
北川星立即说:“师父骗婚是不对的!”
黑羽盗一:“……?”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我是魔术师不是骗子。
他拎走北川星进行了一次长达一个小时的秘密谈话,着重点明他们是一见钟情,然而可惜的是北川星自有一套逻辑,半点不因为他的话术而动摇,坚持认为是他骗婚,并试图劝黑羽千影好好考虑。
黑羽盗一开始思考把这孩子逐出师门的可能性。
话虽如此,北川星最后还是做了他们的花童,连带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不例外,三个人化了妆之后相互吹捧,都说对方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帅气的人。
这场婚礼让黑羽枫和齐木柊奈回了国。搞笑的是,黑羽枫和北川星持相同想法,他也认为是自家哥哥利用魔术师身份骗婚,然后被亲哥好一顿说教,最后不情不愿地表明好吧我相信你。
婚礼邀请了很多人,作为徒弟的莎朗·温亚德和藤峰有希子赫然在列。北川星看见莎朗的瞬间就躲了起来,拉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不敢抬头。
她原先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有见过这个人。然而此时打眼一看,莎朗·温亚德身上的易容痕迹明显,金发蓝眼、那一身气质给了她一种熟悉的既视感。
——贝尔摩德。
她在心里默念这个代号。
她在实验室里见过这个女人,贝尔摩德也见过她。
她记得隔着一层玻璃时贝尔摩德弯腰下来看着她的眼神,那是一种悲哀的怜悯,可是已经到了麻木的程度。
齐木柊奈搂着她拍了拍,声音温柔,带着无人可及的安全感:“不怕,姐姐在这里。只要你不想,她不会记得你,也不会记得这场婚礼的所有细节。”
北川星默默点头,她从齐木柊奈身侧望过去。莎朗正在和年轻的影后聊天,藤峰有希子今年十九岁,正是大好的青春时代,活力满满,生机勃勃。莎朗·温亚德站在她身边,自有一种风情万种的成熟魅力,干净利落却又怪异地有着浸入骨髓的慵懒,让人移不开眼。
注意到她的视线,莎朗转头看了过来,然后随意地笑了笑。
北川星打量着她的神情,确定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慢慢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