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莫名其妙就发展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学着齐木久留美招待朋友时的样子,北川星询问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意见之后,倒了两杯水放在他们面前。
然后她想了想,打开电视机问客人们:“有想要看的频道吗?”
诸伏景光举手说:“可以看假面超人吗?”
北川星把遥控器递给他,然后吧嗒吧嗒地跑回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苹果,踩着凳子切成了小块,放进盘子里端了出去。
流理台的高度对她来说有点高,她也不擅长用刀,但好在还是有点完美主义在的,所以切出来的苹果还算规规整整,至少看起来不那么糟糕。
她把盘子放在茶几上,然后后退坐到单人沙发上,再一次回想齐木久留美曾经做过什么——水、食物、聊天。
她现在需要聊天吗?
她看看全神贯注看电视的两个男孩,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他们比较好。
假面超人她虽然没看过,但是多多少少也是面向小孩子的教育片,盯着电视机两分钟,她也跟着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下午三点半,齐木柊奈到家。
她在门口换好鞋,上玄关的时候喊了一嗓子“我回来了”。北川星这才匆匆从电视机里收回注意力,跳下沙发往玄关跑去,跑了没两步她眼前一黑,腿一软差点和自家地板相亲相爱。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反应神速地冲过去抓住她,三个人在地上坐成一团,北川星眨着眼睛褪去眼前的黑暗。诸伏景光便问:“没事吧?是坐太久了吗?”
“没事……”北川星说。她看见跑进来的齐木柊奈,忍着头痛道:“欢迎回来。”
齐木柊奈把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摸了摸她的额头,问:“看了多久了?”
北川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只说:“一点四十左右回来的。”
“快两个小时了。”齐木柊奈严肃地道,“我之前说过吧?不能这样。”
“对不起……”北川星细声弱气地说,“下次不会了。”
齐木柊奈叉着腰看了她一会儿,又回头看向茶几边站着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降谷君,诸伏君,下午好。”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下午好,齐木姐姐。”
他们看看靠着沙发合着眼休息的北川星,又看看齐木柊奈,小声问:“北川同学怎么了?”
“一点后遗症。”齐木柊奈说,“不能高度集中注意力太久,否则容易头疼。”
降谷零与诸伏景光面面相觑,脑海里浮现出同一个念头——北川的身体真的很差。
齐木柊奈如同听到了他们的心声一般,道:“小星星确实身体不太好,还请你们多多照顾。”
两个男孩子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望向缩在沙发里的北川星时,陡然生出一种对方脆弱且易碎的感觉。
尤其是当那双绿色的眼眸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的时候,就像是在大雨天的深夜里,撑着一把伞经过某条漆黑冰冷的小巷时,发现墙角被雨水打湿的纸箱里蜷缩着一只生气默然的猫,浑身湿漉漉的,因为听到了不同于雨声的声音而睁眼看向来人,眼睛像是颜色浓郁的翡翠,冰冰凉凉的。
因为北川星头疼,所以电视的声音也调小了,男孩子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眼睛也时不时往她的方向看过去。看一眼收回来,落在电视机上,没有两秒钟又看一眼。
在家里时北川星的警惕性不如在学校,她很清楚这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齐木柊奈身边是钢铁堡垒,她可以放下所有的戒备。
所以不论是难以忽视的视线还是耳畔响个不停的动画片声音,都没有影响到她的睡眠。她趴在沙发扶手上,把所有都当成了催眠的白噪音,很快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诸伏景光发现她睡着之后,立即关了电视。
齐木柊奈看看他,又看看降谷零,便听见他轻声说:“齐木姐姐,今天打扰了,我们先回去了。”
齐木柊奈将两人送到玄关处,俯视着他们换鞋,等两人站起来准备说再见时,她才说:“今天谢谢你们。”
两人都愣了一下。齐木柊奈道:“谢谢你们送小星星回来。”
降谷零略微红了脸,说:“确切来讲,是我们自己要和北川同学一路的,很抱歉给她还有您造成了困扰……”
“并没有哦。”齐木柊奈垂下眼睫,焦糖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些许的无奈,“我很高兴,你们对她伸出了手。小星星性格一直很闷,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这是她在家里学习之后第一次独立进入集体环境,我总是担心她会因为没法和身边人友好相处而受欺负。但她从来不说在学校里遇见过什么,直到昨天发生那样的事情。所以我非常感谢你们今天愿意和她一起回来。今天没有准备,招待欠周,明天我会让小星星带点零食给你们吃。”
诸伏景光匆匆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不用麻烦了。”
“你们喜欢吃布丁还是曲奇?曲奇会不会好一点?那样也方便携带。”齐木柊奈忽略了他的客套,自顾自地说,“或者,小面包?”
“不不不,真的不用了,谢谢姐姐,姐姐再见。”诸伏景光一边拿出无往不利的乖巧笑容应付她,一边伸手拽住了降谷零的手腕,打开门飞快地转身跑出去,将询问留在了房子里。
他和降谷零小跑着离开齐木家,回头没看见齐木柊奈跟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沉默无声地并肩走在小路上,路过空无一人的小公园时,降谷零背着手问诸伏景光:“接下来去哪里呢?”
诸伏景光将视线从秋千上移开,若有所思地说:“我想去抽扭蛋,zero要一起吗?”
“可以哦。”
*
在抽屉里发现了玩具蛇。
把蛇放在桌面上盯着看了一会儿,北川星便了无兴趣地把玩具蛇放进自己的背包。
她并不害怕这些东西。
这太过平静的寡淡样子果不其然又使得上户贯太不满意起来,他惦记着昨天出的丑,还惦记着昨天下午在潮湿阴暗的小巷里跌跌撞撞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迷茫,更惦记着昨天晚上当他将发生在身上的事情告诉给父亲时,父亲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的脸。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自从碰上北川星,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像洪水一样袭来,淹没了他的理智和身体。
简直就像是个扫把星一样。
唯一令人庆幸的一点是,他的号召力让全班同学不敢轻易和北川星说话,就连需要小组作业的部分有些组明明没满人,却也仍旧不会邀请她。
她靠在窗边昏昏欲睡,连自己被孤立了都没发现似的。
老师在学生当中来回走着,发现了孤身一人的她,来到她面前敲了敲她的桌子,温声问道:“北川,没有人和你一组吗?”
北川星掀开眼皮,“是?”
“你看起来很困,没睡好吗?”
“唔。”她含糊不清地说,似乎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清醒一些哦,现在是上课时间呢,找到一个小组并在组内进行手工作业,一个人的话工程量会很大的。”
“……”北川星摇了摇头。“不用了。”
“诶?为什么?这可是作业哦?”
“因为到头来还是被毁掉的。”北川星说,“一个人做的心血之作和一群人的心血之作,后者被毁掉可能更麻烦吧。”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参与了手工制作,被毁了也就无所谓了。作品在从她手里完成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属于她了,摔在地上也不会让她有什么感觉。但是如果参与者还有别人,那么免不了气愤与哭哭啼啼、相互猜忌与埋怨。太麻烦了。
老师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谁会打坏你的作品呢?”
北川星看着他:“说了老师会帮助我吗?”
“当然了,校园欺凌是不正确的。”
“哪怕他的父亲官职高过你,他只要一告状,你的这份工作便会止步于此?”
正义的老师说:“放心好了。”
北川星偏开头。骗子。她心想,淡声说:“既然你认为自己做得到,那就去伸张正义吧,是上户贯太,老师。”
老师说好,他在人群里转来转去,在快要下课的时候才把上户贯太叫出去。透过玻璃窗,北川星看到他正对上户贯太说些什么,上户贯太一脸的愤懑不平,他说了好些话,最终让上户贯太进了教室。
他一进教室便朝她奔来,掀起她桌上的书,劈成两半砸向她,大骂道:“你这个告状精!”
北川星抬手打开那些书,说:“彼此彼此,受了委屈就只会回家告状的小崽子。怎么,今天还要继续说‘我要回家告诉我爸’吗?你爸也懒得理你吧。”
“才没有!我爸很爱我!”
北川星本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料到他真的对此做出了反应,于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虚假繁荣的房地产泡沫粉碎之后,连带效应终于已经开始威胁到“富人”了么?
她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句:“爱会被金钱吞没的。上户你应该看到过这种事吧,甚至也利用过。为什么喜欢向父亲告状呢,不就是因为父亲有钱,而钱可以打点一切事情吗?现在社会上的大部分人负债累累不得不选择自杀,断掉的资金链导致银行坏死倒闭,穷人尚可以一死了之,富人怎么办呢,他们也曾辉煌过,放得了手吗。你父亲最近是不是越来越沉闷了?也许一根烟一根烟地接着抽,也许开始不着家,也许母亲也是忧心忡忡的模样,也许当你用以往的态度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得来的只会是敷衍的回答……”
她不错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当说到最后一句时,上户贯太的脸上流露出了没能藏住的恐慌。
“接下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呢?父亲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工作上,妄图力挽狂澜,而母亲惴惴不安地照顾着你,就像雪崩来临之前。”她打住了话题,“班里不是有很多这样的人吗?你可以去问一问他们,问问他们小学一年级时候家庭的生活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上户贯太握着拳头说:“你不要胡言乱语!”
“所以我不是让你自己去查了吗?不信的话问问你的父亲,问问他,他的工作怎么样?我猜答案一定是:和以往一样,不用你担心。要么就是转移话题或者沉默,总之不会太高兴。”她眨了一下左眼,语气透露着蛊惑意味,“不问问怎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