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谈及喜欢,所给予的形容词各不相同,但汇总后摆在纸面上一看,千言万语都在描述同一个词汇——
沉迷。
人类沉迷于爱与欲。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欲无求之人,即便是圣人,也会求世人平安、万邪诸伏、和平永存。
人们耽于爱.欲。
这并非可耻之事。
只是从未接触过的人哪怕是掏空了自己的想象力也无法去设身处地地想自己有朝一日会不顾一切爱着一个并非家人的他人,一举一动似乎都会被她所牵引。
诸伏景光新奇地感受着胸腔里跳动着的那颗陌生的心脏,在北川星靠近的时候,它会滞空一般停止一下,然后一收一缩更为剧烈、迅速。
他身上有让人疼痛的热意细细密密地从毛孔里钻出来,耀武扬威地炫耀着自己的存在,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北川星。
他顺着这个力道慢慢地靠了过去。
北川星端坐着看着他把脑袋搁在了自己的肩头上,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不舒服的神情,于是问:“景,你还好吗?”
诸伏景光心尖颤动了一下,他发现原来“hiro”这个简单的词汇也会变成这样一个具有魔力的咒语,她念出这个咒语,他就想把自己的一切奉献上去。
——难不成这已经异化成了另一种感情,比如狂信徒对神明?
可是爱情似乎本身就是一场互为神明、互为狂信徒的游戏。
他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才摸着胸口回答道:“好奇妙。”
降谷零朝着他靠近:“什么感觉?你感觉心跳加速了吗?有想到什么吗?”
诸伏景光看了他一眼,实话实说:“有一种涨满的感觉,最开始有心跳加速,但现在已经好多了。想法的话……”
他为难地说:“希望zero不要打扰我们?”
降谷零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快成为风一吹就散的粉末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扭头对齐木柊奈说:“柊奈姐,景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齐木柊奈正看好戏一般坐在边上喝着茶,轻轻吹了口气撇去水面上的雾气,淡然地说:“两个小时就好了。”
好久!降谷零哀怨地想着,闷不做声地挪到诸伏景光身边,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可以不打扰但是绝对要贴着他。
诸伏景光拿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颊,把他戳得离远了一点,结果他拍掉他的手,鼓着脸又凑近了些。
诸伏景光笑得猫眼弯弯,歪歪头看向北川星,道:“zero真可爱,对吧?”
北川星连续点头,假装没瞅见降谷零加深一度的黑脸,转而问:“景现在是什么感受?”
诸伏景光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细细体会了一会儿,道:“对zero的情感没有发生变化,但是对小星星你……好像确实只有‘喜欢’这个词语才能描述。”
北川星有些不太理解地看着他,他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也没想多解释,只是说:“我明白就好了,这样明天就能用上了。就是这种情绪还真难剥离啊,很难客观地看待喜欢的人呢。”
尤其是在他和她是朋友的基础之上,他不太能分清现在的他看北川星心生欢喜到底是作为朋友的赞赏和依赖,还是作为一个喜欢着她的人的盲目喜爱。
齐木柊奈放下杯子说:“你能发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就算是成年人,也会迷失在爱情的隧道里,看不见尽头的真相。”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除了对北川星相关事情的感知力上升了一个档次之外,他没发现有其他的不对劲。三个人研究了一会儿他现在的状态,确定日常行动不会受到影响之后,便在齐木柊奈的监督下各自写着自己的作业。
小朋友们写起作业来家里就会变得很安静,客厅里只剩下了笔在纸面上摩擦的声音,还有厨房里传来的齐木久留美处理食材的动静。
齐木柊奈看着北川星,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
有关于北川星的身体,她一直都在找办法找人去帮忙研究治疗,国内的医生她已经认了个全,有些人推荐给了她其余的医生或者教授,能见的她都见完了,剩下的那都是些国外的。
要想和他们见面,虽然凭她超能力者的身份确实很简单,但是齐木柊奈更想切实地和他们接触,一方面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发展自己的人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以防有天有人能够挣脱她的能力控制,或者说她的能力消失。她用最坏的想法揣测着,如果她一昧使用能力,有朝一日等着她的,一定会是凶狠的打击。
所以在这种大事上不用能力帮忙,既可磨练自己,又能杜绝最糟糕的情况出现。唯一的麻烦就是……花的时间比较长。
她会离开家里很长一段时间。虽然还是一个瞬移就能回来,但是隔得太远了,光是想想距离她都觉得有些不安。
特别是北川星。
总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总有人站在阴影里看着她,总有危险蛰伏在她身边。往日里齐木柊奈在,她需要面对一两件,其余时候都能快快乐乐地和朋友们玩耍,可如果她走了,这两个自身都还弱小的男孩能够保护住她的小星星吗?
能够拉得住北川星吗?
她眉尖微蹙,思考着对策。注意到她露出一副烦恼表情的北川星偏头看着自己的姐姐,同样思考着某些事情。
降谷零撂下笔在她面前敲了敲桌子,板着脸说:“不要发呆了。”
北川星找理由说:“我在想事。”
“写完再想。”
北川星闭上嘴鼓了鼓脸颊,愤愤不满地握好笔扫了一眼题目,写下答案,随后看了一眼第二题,题目刚扫完,她就忍不住了似的,问:“姐姐在想什么?”
齐木柊奈撑着下巴笑了一下:“只是一点小事,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再说。”
北川星抬起头来看着她,嘴巴张了张,估计想让她现在说,但是降谷零伸着手在她面前不善地晃了两下,强势地打断了她不写作业折腾别的不相关事情的行为。
齐木柊奈笑着摇摇头,说:“你先写作业,我去帮姐姐的忙。”
她站起来往厨房走,北川星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在降谷零冷厉的目光下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作业本,作业上的文字在她眼前跳了几下才安分下来,她也才收回发散的思绪专注于写作业。
诸伏景光把自己的作业本收起来放进书包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北川星和降谷零,然后双手放在桌面上,干脆趴了下去,百无聊赖地看着北川星和她晃来晃去的那支铅笔。
她写作业时散漫惯了,写一题发一会儿呆,发呆的时候笔就停下来,眼神空茫茫地散开。诸伏景光总认为她眼睛里藏着片浓郁的森林,或者是一泊平静的湖水,只是里头总是间断性地失去生机,平常是活跃而盎然的。
和降谷零那一片神秘透彻的琉璃紫不同,这种生机让他欢喜。
发了没一会儿呆,降谷零便发现了,指节在桌上一磕,北川星就匆匆忙忙地眨眼回神,她睫毛长又翘,眨的那两下像是在他心上扫了两下,让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他注视着她,也看着那只笔随着北川星不带停歇地往下写而在他眼前摇摇摆摆,像是一个自带催眠作用的摆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昨天晚上又做了噩梦没有睡好,于是在客厅里这种静谧的氛围里,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阖上了眼,呼吸绵长。
降谷零似有所感地偏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讶异他在这儿睡着了,却也没说什么,给他压了压被炉的被子,防止他着凉,然后拿了一本课外书摆在桌面上安安静静地看。
两个小时限时恋爱心情,诸伏景光用了一个小时去睡觉,降谷零在晚饭时间把他叫醒之后,他已经恢复了原状,不免有些失落,还有一些疑惑。
好像恋爱的感觉和平常的感觉没多大的区别,只是注视着一个人的时间会长一些,而又在注视着那个人时心情起伏更加不受控一些,而这些似乎都可以被理智操控,所以也并没有那些人说得那么魂牵梦绕、世上一顶一好。
果然这东西还是看人的吗?不同人对于爱情的看法不同。诸伏景光显然是理智克制派的。
zero应该也是。诸伏景光对好友非常有信心。如果爱恋是诱人堕入深渊的恶魔,那么他坚信他和降谷零一定是降魔的勇者。
……
齐木柊奈要说的事情在晚饭时候如约宣布了。
“我打算出国读书。”她沉稳地说。
齐木久留美有些惊讶:“当然可以,不过,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齐木柊奈对面坐着北川星,也疑惑地看着她。
齐木柊奈说:“我需要建立自己的人脉,方便以后创业。”
“国内也可以的吧?”齐木久留美说了一句,然后没有再继续说了,而是问道,“那么你选好自己要去的学校了吗?姐姐能有什么帮得上你的吗?”
齐木柊奈婉拒了:“我已经和别人约好了一起跳级上学,在那边的房子也租好了,手续也办好了,下个月就会离开。”
她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不是会和别人商量的类型,北川星和齐木久留美都帮不上忙,最多能帮她收拾一下行李。
于是齐木久留美只好点了点头,多问了一句:“谁和你一起去?”
齐木柊奈道:“一个朋友,他之前就问过我有没有出国的打算,只是那个时候担心小星星,就没想离开。但是现在……我知道你能保护好自己,对吗?”
北川星立即点了点头,齐木柊奈笑了下说:“没事,我会在你身上留下一些定位阵法和保护阵法,这样就算我不在你也不会受伤。”
至少不会再出现上户的那种事情。那事发生得太突然了,她都没有意识到,要不是回家之后没有看到北川星,她都不知道她竟然进了医院。
而且北川星不知道的是,自从那次之后,她就在她身上留下了定位痕迹。
除此之外。向来不会轻易去触动时间线观测未来的她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未来,给出了自己的警告:
“能用暴力就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不能用用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