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姜回到房间,先布置了一番。
不知道晚上酒店会以什么形式惩罚违规的志愿者,有阵法和虞亭,倒也不怕他们物理强行突破房间门。
床头柜上依旧贴着规则纸,沈姜拿出真言笔记本比对了一下,并没差错。
手机依旧没有信号,查询不到任何信息。
看着自己剩余的积分,沈姜犹豫片刻,还是打消了花积分购买线索的念头。
毕竟这只是初级副本,完成后得到的积分远比不上高级副本。
她得省着点用。
在地上铺了块桌布,又从保鲜柜里拿了两个菜出来,沈姜招呼着虞亭一起吃。
虞亭很安静,若是沈姜不叫他,他能找个角落一动不动,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和之前副本里那个拿着大剑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虞三判若两人。
“你成为玩家多久了?”沈姜夹了一大块红烧鱼,虞亭刚盛了一碗萝卜排骨汤,闻言将拿着碗筷的手放在膝盖上:
“二十年。”
沈姜差点被口水呛着:“你多大?不是,你几岁进的游戏?”
虞亭道:“三十,十岁那年跑到家附近的游乐场,开启的初始副本。”
沈姜诧异不已:“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个六岁的孩子,要得到自保的能力,需经历不少副本。
每个副本的玩家都能团结协作实现无伤通关的概率太小,也不会每次副本都遇上愿意保护他的玩家。
要和一群成年人斗智斗勇保证自己活下来,其中的辛酸她难以想象。
“姐姐也在初始副本,她带的我。”虞亭答道。
沈姜好奇问:“姐姐?就是和童乐乐,还有你那个二哥,一起的姐姐?”
虞亭点点头。
沈姜:“是陈韵柔?”
那个排行榜上唯一一个99级的女玩家。
“是。”虞亭道。
沈姜算了算,虞亭在进上一个副本前,是73级,经验条几乎满了,如果没阴差阳错之下成为她的道具,这会儿应该74级了。
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升了74级,这进度未免太过缓慢。
沈姜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虞亭顿了顿,解释道:“小时候姐姐不让我去支线副本,主线副本她带我。长大一点,要学习、要训练和比赛,也没那么多时间参加副本,经常使用延期或者是跳过的道具。退役后时间多了点,但姐姐说不要贪快,保持以前的节奏就行。所以除了特殊情况,我只参加主线。”
“那你姐姐呢?那个副本也是她的初始副本吗?”
“是,但是姐姐在有意压级。尤其是升上99级后,一直没去参加突破副本。”虞亭算了算,“好像快十年了。”
之前沈姜没怎么注意,这会儿却发现,虞亭似乎有些不对劲,像是在强行忍耐些什么。
[因为主人和道具之间的烙印,他不能对你不利,也不能说谎。而他也不想多说陈韵柔的事,只能试图对抗烙印的惩戒,对抗失败,该说的得说,该受的得受。]笔仙写道,这两天虞亭的状况它都看着,感到有趣的同时也好奇。
就它所知,没有任何一个道具能够挣脱烙印的束缚,但虞亭也是第一个活人变道具的。
万一能挣出什么突破呢?
沈姜觉得自己有进步了,现在仅凭着笔仙的字体都能感受到它幸灾乐祸中夹杂着一丝期待的情绪。
她也不想为难虞亭,便换了个话题:“你知道关于刘雅寒的事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问出这句话之后,虞亭更为排斥不耐了。
似乎也不愿提及这个话题。
这段时间,她跟虞亭的接触不多,除了对方因为突然成为道具而有些不适应之外,对于她的问题,向来是知无不言。
今天第一次产生抵触心理,是因为提及陈韵柔。
沈姜脑中蹦出个荒谬的想法。
该不会刘雅寒的死,与陈韵柔或者童乐乐有关?
陈韵柔是什么人她不了解,但童乐乐是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半晌,虞亭艰难地开口:“知道些,不是很清楚,我也在查。”
他额头上已经渗出薄汗。
沈姜无意逼他,但这事可能涉及纪文溪,必须先问清楚。
“她的死不会和童乐乐,或者你认识的什么人有关吧?”
“绝没有!”虞亭头上青筋暴起,眼中满是红血丝,“你不要胡说八道。”
受制于烙印,他连句难听的话都不能对沈姜说,只是喘着粗气,一副随时同归于尽的架势。
“没有就行。”沈姜笑道,折下一枝蔷薇递给虞亭,“我不是刚过了突破任务嘛,在论坛里看见赏金挺高,想着万一能赚一笔呢?刚刚这么问,也是怕这件事和你身边人有关,有的话我就不插手了。幸好没有。”
虞亭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他接过花,一时无言,好一会儿才开口:“乐乐在副本里见过刘姨,但是两人没起冲突,刘姨帮过乐乐。”
沈姜听完,大概明白了虞亭这么激动的原因。
换作是她,被误会好友杀了恩人,也会恼怒,便诚恳道歉:“对不起,是我先入为主。你知道的,上个副本对我来说有些不太友好,下意识把童乐乐往坏的方向想。”
虞亭有些诧异,却只道:“乐乐顽皮,但是不坏。”
沈姜点点头,虽然她觉得虞亭看童乐乐带了几分滤镜,但是也没必要争执这个。
两人安静地吃完晚餐,沈姜收拾好之后,坐在床上,拿出了心经。
她把纪文溪寄给她的书全收在了空间里,有空的时候就翻一翻。
毕竟上个副本,这些心经可帮了她大忙,更别说后面还有些口诀心法。
虞亭则是盘腿坐在另一张床上,闭着眼。
沈姜拿了些水果零食出来,打招呼叫他自己吃,也就没再管。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沈姜忽然打了个冷颤。
她抬起头活动活动脖子,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虞亭不见了。
她唤了一声,并没有回应。
屋子里似乎也有什么潜了进来,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着她。
沈姜收了书,手持匕首,背靠着床头,仔细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视线最后落在了衣柜上。
原本关好的衣柜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缝,缝隙里的眼睛正盯着沈姜。
见沈姜发现了它,也不再躲藏,缓缓地推开了柜门。
“吱呀——”
老旧的门发出滞涩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深夜中显得额外刺耳。
沈姜记得,刚进副本时,衣柜门还是好好的,开关都没有特别的声音。
要让那东西把门打开,可能会发生什么无法收拾的事。
她先打出定身符和束魂符,无论它是鬼还是别的什么怪物,都能被控制住。
紧接着连打三道天雷符。
雷声轰鸣,硝烟弥漫。
等黑色的烟雾散去,衣柜处只余几块烧焦了的木板,仍冒着热气。
废墟中一小滩黑色缓缓挪动。
沈姜试探性地送了张寒冰符过去,那滩黑色当即受了刺激,猛地蹿入床底。
灯蓦然闪了两下而后熄灭,三秒后又亮起,床边多了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
人影伸手要来抓她,它的动作极慢,沈姜也不闪,拿出匕首直接刺了过去。
匕首轻松地刺进了人影的胸膛,并没有以往的阻碍,像是刺进了胶状液体中,轻轻一用力,就将人影划成了两半。
人影自胸膛而上斜斜地掉落在地,下一刻,两半身体迅速形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影。
紧接着,以极快地速度分裂,绕着沈姜的床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它们没有无关,可沈姜却感受到无数双饱含恶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隐约间,还听到了诡异的笑声。
这些“人”缓慢地逼近,符咒打在它们身上也毫不起作用,反而渐渐没入它们的身体。
沈姜唤出皮影和白虎,却不见踪影。
仿佛在重重人影之后,它们被悄无声息地吞噬。
既如此,沈姜也不敢再把布偶熊叫出来,只能找着人影之间的缝隙,试图找出一条逃出去的路。
人影还在不停繁殖,眼看着要将房间塞得沙丁鱼罐头似的,沈姜也顾不得那么多,检查了一下没什么用的防护罩,又往身上贴了一张护身符和一张金身符,闭着眼睛就往床边的窗户冲——往门边走是不可能了,窗子离得近,还有逃出去的概率。
刚一动,便被什么拽住了手臂。
沈姜回身刺去,刺中了什么。
虽看不见那东西,可温热的血已经洒在了她的手上,沈姜动作不停,接连刺了几下,却落了空。
她嗅着血腥味,试图找到那东西的位置。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东西才是真正的鬼怪,解决了它,这些“人影”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血腥味包裹着她,望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沈姜猛然发现房间开始扭曲,她的视线也渐渐模糊。
这是五感丧失的前兆。
她不敢再耽搁,只能凭靠运气,选了个方向,直接扑过去——抓到了!
沈姜左手紧紧揪着那东西,右手持着匕首不管不顾,却几乎在一瞬间被制住,双手被铁钳反剪在后,面前却突然多了一锅沸腾的油。
热气扑面,沈姜下意识往后仰,却有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把她往油锅里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