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胆子倒是大,敢带着这么些人扰我清净。”喝退了藤蔓,山茶花自然要来算另一宗账。
沈姜笑得有些心虚:“耐冬是你的名字吗?可真好听。”
“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谁允准你带人惹了这些脏东西过来的?”山茶花冷声问。
“我这也是没办法,谢谢你......”
山茶花打断沈姜:“谢什么谢?我可没想帮你,要不是它们得寸进尺,我才不想管谁吃谁的。”
“是是是,您是无心之举,但我也因此受益,还是要谢......”
山茶花不耐烦道:“行了!叫你的人安静点,谁敢吵我,当即卷了做花肥,到时你要敢哼哼唧唧的,一起。”
沈姜便不敢再吵嚷她,见她默认了自己等人可以在此避难,才算松了口气,一回头,见方林挡在自己面前,而其他人面带疑惑,空气中似乎有几分火药味。
“沈小姐,你刚刚是在跟谁说话?”钱宵月开口,沈姜这才反应过来,笑道:“花圃里的花灵。她肯庇护我们,只要我们不出花圃,外面那些,暂时不敢进来。”
“你为什么能和花灵对话?它又为什么肯护着我们?”严海仍没有放松警惕,审慎的目光落在沈姜身上,似乎要找出她的破绽。
“关你屁事,不爱呆就滚出去,没人求着你在这。”方林没有沈姜的好脾气,视线在众人身上巡了一遍,最后落在严海身上,“人家是放下碗骂娘,你们这还吃得满嘴油的,就哔哔叨叨怀疑菜里有毒。有种吐出来别吃啊,又当又立。”
“你!”严海被她劈头盖脸一通骂,哪里忍得了,宋新知见状拽了他一把,面上带着客气的笑容,“事出突然,有适当的怀疑,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
方林乜了他一眼:“那就滚。”
“算了。”沈姜在她背后拽了半天衣服,方林都不为所动,无奈之下,她只能开口,拦住了方林的话头之后,又对众人说:“我的初始技能是蔷薇,又接了花圃相关的支线任务,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花灵对我额外关照一些。她也不是主动提起要帮忙,是我冲进来先斩后奏,她才不情不愿地开口。但是要求,我们不能吵扰,她爱清净。”
说着,沈姜微微一笑:“如果各位信不过我,大可离开。如果不想离开,还请安静。”
说完,拉着方林走到一边坐下,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其他人倒是没离开,毕竟藤蔓们看着没精打采,可但凡猎物出现在狩猎范围,便不是这个模样了。
各自也找了地方坐下歇息,沈姜在心里悠悠叹了口气。
[你做的很对,甚至程度还是轻了点,像方林那样就好。]笔仙写道。
沈姜不语,只是放松了身体,背靠着花圃。
[你没必要太照顾迁就他们,这又不是你的义务。]
【也不是......算了,今晚算是暂时安全了,我睡会儿,你帮忙盯着点,有意外就叫我。】
难得的,笔仙并没有过多言语,只写了个[好],便回到了桌上。
沈姜则是把脑袋清空,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耳旁传来方林的哼唱声,是她没听过的曲调。
曲声柔和,沈姜听着听着,困意上涌,渐渐睡了过去。
再醒来,发现自己正在方林房间的床上,床头柜上贴了一张便利贴,写着:[我先去岛上看一眼,桌上有早餐,有事让纸鹤联系我。]
枕边的纸鹤蹦蹦跳跳,吸引了沈姜的注意力后,便乖乖地立在那处,抬头望着沈姜,等待她的下一步指令。
沈姜错了搓脸,伸了个懒腰,借用方林房间新的洗漱用具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才坐下吃东西。
早餐是小笼包和海鲜粥,还冒着热气,说明方林应该才走没多久。
沈姜三两下吃完,收拾过后让纸鹤带着她去找方林。
始一出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汽油味。
沈姜觉得不对劲,找过去一看,却是何越带着一群人往花圃里泼汽油,打算一把火将山茶花烧个干净。
沈姜大骇,连忙挤了过去,突破船员的阻拦,径直挡在花坛前面:“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位女士,我们在清理花圃。”何越笑道,“还请您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妨碍?这花好好的怎么碍着你们了,竟然要火烧?”沈姜问,一面制止其他船员试图泼油的动作。
“是这样的,圣杜岛上一种植物花粉,与山茶花花粉混合后会产生毒性,为了各位游客的安全着想,我们决定把山茶花铲除。”
“蒙谁呢?这条航线行驶过多少次了?以前不会出事,怎么就这次会有毒?到底是为游客着想,还是为别的什么,要拿一船人的安危做赌注?”沈姜反问。
何越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像是雕刻出的石像一样:“以前也发生过几起中毒事件,只是当时没找出毒源,只能大致确定在圣杜岛范围。导览手册及船员都会提醒各位,不要近距离接触岛上未知植物。直到昨天,才终于发现原因,所以我们立即前来铲除山茶花。”
沈姜:“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这火燃起来,一旦火势蔓延了怎么办?伤了人怎么办?”
何越:“女士放心,我们带了完备的灭火设施,也划出了隔离带,能够确保不会有一个游客因此受伤。”
沈姜:“你确保?你凭什么确保?要是真的受了伤,你一句轻飘飘的确保,给点赔偿有什么用?我看你们是被什么东西挟持蛊惑,想要拉着全船的人陪葬!”
何越完美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犀利:“我们这么做,全是为了游客们的生命安全和游玩体验着想。反倒是女士您,为什么执意要留着这些会害人的植物呢?”
“因为害人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众所周知,山茶花是极美的植物,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毒。而我是一个艺术家,我对于美好事物的热爱与拥护就如同我的画技一般深刻入骨,你让我眼睁睁看着如此美好的事物为着你们几句莫须有的罪名而走向湮灭,甚至要以整艘游轮无数条性命为赌注,我做不到,也断断无法容忍如此丧尽天良践踏生命与艺术的行为!”沈姜说得正义凛然,驻足观看的人中已有认出她的,当即出声响应。要求游轮方给出实质的证明,并且用更温和的手段移走花卉。
何越的面色有几分阴沉:“根据我们的登船协议,游客不得干扰船上工作人员的正常调度、工作以及其他部署安排。女士,请您不要再妨碍我们的工作。”
这已经是警告,但凡沈姜再拒绝,何越便会让人将她拉开,甚至以“扰乱秩序,危害游轮安全”的名由将她驱逐,她若不是守望者号的乘客,便享受不到乘客的一切权利与便利。
令何越没想到的是,沈姜直接抢了一桶油,举过头顶浇在自己身上,而后把桶一扔,张开双臂大喊:
“来呀!让我与这些美好柔弱的花朵共同在火海里湮灭。各位!请拿出你们的手机与相机,好好地记录下这一刻,让世人都看看,守望者号是如何一手遮天,如何为了一己私欲而烧死一个人与一园无辜的花朵。我本以为盛夏已至,未曾想这世间仍处寒冬。连一簇小小花朵都容不下的世界,又如何能容得下你我?今且以我命,为世人敲响警钟!”
“请诸君睁开眼,好好看看我,好好看看这霜刀雪刃的世界!今在海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我们不会永远在海上,迟早有一天,我们将脚踏实地,我的灵魂将随风走遍整个世界!”
到最后,连沈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她就像一个思维混乱的疯子,然而这些疯言疯语,却引起了游客们的共鸣。
他们大声抗议,甚至有情绪激昂者想要冲破船员的屏障。
见状,何越眼中杀意渐浓,却也只能勉强忍耐下去,调整心情安抚众人的情绪,然后诚挚地向沈姜致歉:“此事是我们考虑不周,我们向您保证,不会伤害这些......这些柔弱的花朵。”
说到“柔弱”两个字时,何越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并且,我们会积极寻求更高效稳妥的办法,让各位游客免受花粉的毒害。女士,不如我们送您去沐浴后换上新的衣裳,以免这可恶的汽油伤了您作画的手。”
“不必。”沈姜微微抬头,像只高贵又傲慢的天鹅,“我要与这些可爱的花儿再呆一会儿,还请你们快些离开,莫要惊扰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