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宋茉回应,便拖着行李箱进了沈国德卧室,将行李箱打开,一一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挑出来,时不时喊几声让沈国德帮忙挂衣服。
听这动静,宋茉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上。
生怕他们突发奇想将衣服整理进书房衣柜里。
沈斯京勾着唇,欣赏她那副全身毛孔紧绷的惊惶模样,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她脑后面有个凸起的贴挂钩,撞上了得疼个十天半个月。
狭窄的衣柜寂然无声,仅缝隙一细光线隐亮投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粗粝手掌开始逗玩着手下柔软顺直的长发,时而挑出一两根细秀蜷在指间,一圈一圈绕着,揉捻,像抚着银喉长尾山雀的羽,克制着轻闻,亲密、朦胧,说不太清楚。
宋茉没察觉。
她正仔细听外头的动静,手还忐忑攥着他的领带尾巴。
今天沈斯京穿着衬衫,打了平整的红纹领带,衣领开着,袖口挽起,长腿懒洋洋支着,一点儿都不严肃正直,从头到脚都是落拓不羁又风骚的男人痞样。
打了发蜡,在头上随意一抓,乱糟糟的,偏比平整发型更添点男人硬气流氓的魅力。
尤其那领带,老不正经地摇晃,像条绳。
绳抓在宋茉手里,她惘然不觉自己牵着条大狗儿,或是头失威猛豹。
沈斯京看得清楚,鼻腔微哼,低声打破沉静。
“牵狗呢?”
突然一声吓得宋茉微微瞠目,拧头仰视他,不解地嗯了一声。
沈斯京瞅了眼领带。
宋茉恍然,勾唇,骤然绽开的笑容如梨园清茶般清甜。
她眉眼弯如月,没松开,反而稍使力微扯了扯领带,男人后颈顿时被一股微力扼着,听话地往前俯了俯,整个人微向前倾斜,额发轻戳女生刚擦过香粉的额头。
两人在黑暗里融着彼此呼吸,四目相对。
黑暗里,仿佛卷起一股澎湃黑色的波涛。
狭窄的空间里,茉莉花和某种凛冽苦涩的薄荷味,某一个瞬间,重叠融合,苟延残喘在嗅觉里,层层纠缠。
这一次,沈斯京清清楚楚地闻到了。
气氛沉静,宋茉笑意加深,糯白的齿像狡黠矜贵的波斯猫。
他看着,唇角也跟着勾,一双眼半眯着笑。
宋茉轻声问:“你今天要和嫂子去约会?”
她温顺贴心,手慢慢抚平他衬衫的肩胛处褶皱。
沈斯京淡淡说没有,就随意换了个造型。
突然想换造型,就跟雄狮以发光滑亮的鬓毛来吸引雌性是一样的,等同孔雀开屏。
宋茉没继续问,当他是又有了新欢。
她收敛了笑,没再说话。
“跟你说个事。”沈斯京说。
宋茉点头。
他喉结滚动,凑近她,呼吸炙热喷洒在她颈侧,嗓音闷着,咬字吐息有些含糊:“我没跟别的女人上过床。”
宋茉一顿,眼睛湿淋淋的,嗓音柔黏地啊了一声。
这一声啊,轻轻响着,甜、娇,却不腻,是清洌洌的,像雪梨冰糖水般润入心扉,听得人耳根子仿佛都能流出甜沙软心。
听得沈斯京的眼睑和耳廓微红。
激得皮肤上的每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不是骂我整天跟女人上床迟早得病吗?”他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我没跟她们那样。”
宋茉睫毛抖两下,拗着小脸没搭理他。
她侧着身体往自己那边退开,沈斯京就跟着缓慢移动,像一座巨大的浪扑礁石,在狭窄的空间里带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侵略感。
他继续说着,距离极近,唇微动,声音压低。
“我就是跟你说一下,没别的意思。”
热气喷着脖子根,男人性感沉醇的味道密密包裹,耳边是有力的心跳声,宋茉的耳朵被呼吸麻了半边。
场景宛若放慢的老电影,喑哑、黑暗。
宋茉情绪有些发紧,她听到了自己慌不择言的心跳声。
密密麻麻的,像高昂又低沉的鼓点,在狭小的空间格外清晰。
她不想暴露,脸色微变,想推开沈斯京。
手还未伸出来,却见他不知为何也倏地顿住了,瞥她一眼,然后慢悠悠地主动退开,摸了下鼻子,抱着双臂遮住坚硬胸膛,神色莫名,有点怪异。
衣柜中间缝隙的细长光线,映了男人颊侧微红。
宋茉眨眨眼,收回手。
一楼客厅,秦月和沈国德开始打扫家里。
其实家里原本打扫得就挺干净的,没有垃圾、整洁无异味,还新买了餐具。
沈国德知道沈斯京的德行,他没把这房子倒腾炸了都算好了,又三天两头出去鬼混,哪里会打扫卫生,肯定是宋茉主动包干的。
“小茉这孩子从小就惯会给沈斯京收拾烂摊子。”他不满冷哼,“那败家子还身在福中不知福,让我看到他再凶小茉,老子不抽死他!”
秦月一边擦桌子,边温柔笑着。
“这俩人关系我们别掺合。我女儿几个月大的时候看见你儿子就哭,后来长大了,反而是看不见小京就哭。”
“都是冤家。”
走进厨房,沈国德打开冰箱,里面塞得满满的,有青菜、水果、牛奶,日期都很新鲜,都是宋茉刚买的。
他又忍不住感慨:“哎,有个女儿就好了,会过日子。”
闻言,秦月故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多大点事儿,她可以是你女儿啊。要不她嫁进来,要不我嫁进来,你选一个。”
沈国德哼笑,双手一摊,嗓音略显疲惫沧桑。
“这俩我都没意见,你去找我那败家儿子说去。这俩都得他点头。”
谁敢找他啊,一见面就凶狠瞪眼,秦月撇嘴。
沈国德笑呵呵地接过她手里的拖把,秦月拍他肩膀一下,去准备晚饭了。
以为孩子不在家,两人的声音没有刻意掩饰,传到二楼书房里。
宋茉没敢看沈斯京的表情。
她能清晰感觉到身旁人的气场陡然锋利尖锐,身体僵硬,原本游刃有余的浪荡意态瞬间消失殆尽,仿佛冰冷如金属。
她知道,他在生气。
但凡提到沈国德婚姻,他都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低低垂眼,手指蜷缩着,轻声细语道:“你别生气。”
沈斯京目光掠过来。
“你放心。”她说,“我妈不嫁,我也不嫁。我们不会给你添堵的。”
嗓音低低的,温柔、空灵而悦耳,仿佛春日里流淌的温水。
沈斯京眉眼倏然微动,半阖着眼,斜向右侧纤瘦薄背的身影,胸腔沉沉起伏几下。
妈的。
这么嫌弃他。
“你想嫁我还不想娶。”他扯着唇角说,嗓音淡薄,又仿佛含着粗劣烟草般呛烈,“犯不着一副不想嫁给我的样子,我也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