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场的污染问题在两个月后得以圆满解决，差不多同时解决的还有殡仪馆的搬迁。三件大事解决了两件，剩下的那件事解决起来难度就大多了。

钟意为此也受到了非议，在市政府经济工作会议上，有人指出钟意不应该对于普通群众表现得那么软弱，那人声称政府就要做强势政府，不能什么事情都是民主呀、商量呀，那就会没有办事的效率。他的这一观点还得到了一些人的支持，他们甚至说对于那些不同意搬迁的少数人采取专政措施。

“钟市长，我们觉得，你强调要为老百姓多考虑，可是他们又替你考虑了吗？如果百姓也替政府考虑的话，他们就要知道保持城市空气洁净是每个人要做得事情，他们就应该尽他们的责任。”

“对，我们是为公家办事，是为大多数人办事，少数服从多数。对付一小摄分子，我们要果断、坚决地作出处理，不要让他们认为政府好欺。”

钟意没有急着回应，他让这些人说出心中想说的话，有时候，让人倾吐是种美德，不是说一吐为快吗，憋在心里会难受。何况，传统认为官为民作主，官替民作主，那政府的一声号令，老百姓就得完全服从。

刘芸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她在钟意身边这些年来，深感一个好的领导，一个真正为民办事的市长，就是钟意这样子的。举手之劳可以毁掉一个精美的瓷器，但是举手之间却无法制造出一个精美的瓷器。政府的形象与能力也如瓷器，钟意领导的市政府就是一精美的瓷器，如果真要象这些人所说的，那么毁灭总是太简单太简单。

刘芸大声地发表她的意见，一点儿也不象她平时的文雅：“冲动是魔鬼。如果只是想简单地办成一件事情，而不去考虑方法和后果，那办成了又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有人继续反对道，“把化工厂迁出市区，没有了污染，这意义不就明摆着在那吗。”

朱雅文这时也说话了：“我们是法制社会，法制观念深入人心。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如果不是民主的法制的前提下，反而会更少反对的声音。”

人群中安静了下来，这个律师出身的市政府顾问团主任的话还挺有道理的。没错，因为百姓认为政府是讲道理的，所以，就希望和政府多些交流，互相讲道理。

朱雅文继续说道：“化工厂那些职工，他们只是在工厂里面静坐，没有其他违法行为，他们是在向我们表明他们的态度，那就是他们不理解搬迁的决定，或者说还没有完全理解。退一步讲，他们的私心太重。这也要给予他们理解，普通百姓，维护自身的切身利益，尽其最大的努力，也是人之常情。法律和强制措施的目的是维护社会的安定与和谐，而不是把不好的东西包起来，图一个外表光鲜。”

见大家都没有大声反对，朱雅文适可而止，这类话说多了也会适得其反。

李大为见时机成熟，对与会人员说道：“我们继续讨论市政府其他的经济发展规划，化工厂这事我们缓一缓再议。”

不过，龙华化工厂的搬迁必须解决。早些年，在龙华的工业发展史上，龙华化工厂是明星企业，曾经是龙华市数一数二的创税大户，既然在如今，龙华化工厂依然占据龙华十大企业之例。只是，化工厂的生产工艺和化工企业先天存在的污染问题决定了在环保先行的大气候下，它必须搬出市区人口稠密地区。在市政府作出搬迁决定后，龙华市化工厂部分职工表示强烈不满，他们认为化工厂迁往远郊，他们今后的生活、工作都将极为不便，甚至可能被边缘化，饮食起居成本将大幅增加。他们提出，可以在新的地方建设新的化工厂，生产污染重的化工产品，而目前的化工厂可以进行技术改造，以适应新标准下的排污排废等的要求。

这些要求，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从长远的发展来看，它又是短视的，治标不治本的行为。钟意和李大为及市政府其他成员都取得了一致的意见。只是在具体运作上，有一些人对钟意的协商解决方法表示怀疑和反对，但经过那次公开的两种意见的争辩，钟意的主张取得了绝对性胜利。钟意和李大为相信，只要用心去想，有心去解决这些实际存在的问题，就会有办法解决问题。

任何群体都会有其领头人物，反对搬迁的化工厂职工队伍人数有三百多人，在一个工人达一万多的大型厂子里面，绝对人数并不算多。不过，他们的意见代表的应该不止三百多人。所以，妥善处理他们的建议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钟意和李大为达成共识，要形成长久的、可行的解决方案，这方案也要经得起检验。

在形成原则性的解决措施下，钟意仍然安排李大为负责落实。他们的默契让钟意相信李大为能够全权代表他。

李大为请反对的职工选出十个代表来，具体商谈这事。一开始，十个代表态度坚决，说只能按照他们原先提出的方案进行解决，那就是新建化工厂，而原化工厂也予以保留，只是进行一些技术改造。

李大为坚定立场，这也是市政府的一致意见，那就是搬迁是一定的，这是不能改变的。他请代表们一定要理解，这是利市利民的大事。他准备了不少的材料，给代表们放多媒体，生动地说明大气污染是无形的，但是对人的危害是严重的、长久的、甚至是终生的，或者是几代人的，比如酸雨，比如对眼睛，对神经发育的影响等等。

看到这些材料，代表们反对的声音渐渐地小了。是呀，如果保留一个有害健康的厂子在市区，不仅对自己没有好处，还会给很多的人造成影响，这害人又害己的事，怎么能够一直强硬地坚持下去呀。

李大为见代表们不再反对化工厂的搬迁，就对他们说道：“我们很感谢你们对于市政府搬迁决定的支持，你们的困难和实际情况，我们要想办法解决，比如，你们提到的生活、工作不方便，可能会增加成本等，我们也都有注意到。你们说说希望如何解决比较好？”

代表们踊跃发言。

“要增加交通费，按时发放到工资里面。”

“开通厂区到市区的班车。”

“孩子上小学和初中的划片问题，要按照原来的不变。”

“还是希望市区能够解决住房问题。”

……

李大为认真地听着，他的秘书在旁边疾笔如飞地做着记录。会开到后来，就变成了茶话会、沙龙。代表们对搬迁的决议完全支持。

这十个代表回到他们的人群中后，把与李大为见面的情况作了细致的描述。他们都是些有影响力的代表，他们的想法也与他们群体的一致。

化工厂搬出了市区，那一片城区的空气都洁净许多，那附近的河里又见到了欢快流动的鱼儿，那附近的树叶儿又绿了，鸟儿在唱着优美的歌。

化工厂的职工们怎么能不拥护呢，在空出来的地盘，龙华市政府按照市场经济模式，将化工厂厂区建设成了经济实用房，一个相当大型的社区，不仅化工厂没有住房的职工得以解决了住房问题，而且周边区域动迁的居民也有部分买到了那里的经济适用房。

这是一场深得民心的工程，它不仅让化工厂从上到下真切地感受到了钟意领导下的龙华市政府的亲民、爱民政策，也让对于钟意施政措施有过怀疑的人深深地敬佩。

对于环保的重视和实际的行动，成为了龙华市政府的重大成就。看来，再大的困难，只要有决心，有智慧，肯用心去做，总是会成功的。一个城市的前进与文明，正是从市长到百姓共同的努力而实现的。

钟意常自己驾车经过原来化工厂的那片地区，感受变化的巨大。他也常常在办公室看那片曾经的化工厂，从前，那里常笼罩着重重白烟雾，想像中可以认为是云中仙境，有时，乌黑一片，真会遮挡住阳光。

“钟市长，在想什么呢？”有一天，当钟意正在极目远眺时，刘芸来到他的身边，钟意居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刘芸的问话打断了他的遐想。

“哦，刘芸。”钟意回头看刘芸，“我在看对面呢，你看那是哪？”

刘芸顺着钟意的视线看去，那边最远处是青山，稍往高看，白云象在山间跳舞，幢幢高楼连成片，颇有现代都市的气息。

“我记起来了，那地方过去是化工厂。当时搬迁的时候，还没少费周折。”刘芸说道，“还好，你和李副市长不怕困难，终于把事情给办成了。”

“对，坚持就是胜利，有现在这个样子，一点点困难没有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