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另一边，云升沉默了……
“我从小都很听话，因为我知道爸爸一个人在外也很难过。”
“小时候你没护住的孩子，额头上的疤已经消不掉了。”
“姥姥走后，她一个人面对一群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爸爸身在何处。”
“十五岁时，她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家里，被欺负羞辱在厕所里哭的时候，她说，‘我没有事，你别担心我’。”
云暮晚哽咽着，泣不成声。
“她说的是，‘我就是……想爸爸了’。”
云暮晚分了一下神，想明白了，如果当时她没有同意云升的话，她就不会来到这里了，不会阴差阳错的让江凛把慎哥送走，也不会经历这一切了……
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因为她太听话了？
“可是这一次我不想了。”
在安静的夜晚里，云暮晚的声音尤其的明显。
阳台外传来短而急促的狗叫声，紧接着是“悉悉索索”的动静。
听话有时真的很累，她也当个坏蛋，还有人护着。
“晚晚，爸爸不是这个意思，爸爸和你魏阿姨……”
不是安慰，不是心疼，是魏阿姨……
云升还想劝着些什么，却只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
云暮晚泪水朦胧，震惊的看着阳台上出现的模糊人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扑倒，两人一起落在床上，手机掉落在地上。
蓬松的头发蹭着她的肩颈，滚烫的泪水落在身上。
惊恐不安的时候，云暮晚听见江雾斜低低的，几乎哀求的声音。
“我错了，对不起……”
“不要，你不要丢下我。”
在乱七八糟中的事情中，云暮晚猛然又意识到一件事。
这里是九楼！
……
身上的江雾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昔日孤傲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
一边哭着一边承认自己的错。
“我错了，是我错了，晚晚你做回来吧，你怎么罚我，我都认……”
现在的江雾斜悔的要死，他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啊，想起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动作，都变成了刺向自己的心脏的刀。
可是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只能祈求着原谅，用尽一切来弥补，不，他要用尽一生来弥补。
云暮晚闭着眼睛回了回思绪，声音有些哑：“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不要……”
“江雾斜！”云暮晚咬牙。
一喊大名，江雾斜怔了一瞬，然后不情不愿，慢慢的从云暮晚身上起来。
“晚晚……”
云暮晚胸口湿了一大片，她撑起身子，把灯打开，然后扭头看着床边老实异常的某人。
江雾斜眼睛通红，哭的比上次还厉害，每眨一下眼，黑长的睫毛上都会新的泪珠滚落，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是。
那是在自己身上拱的……
“晚晚……”
江雾斜又低低的唤了一声。
那模样，就像一条被主人遗弃，在马路边瑟瑟发抖的狗。不敢上前，只能用漆黑的目光望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唤着自己的主人的名字，希望讨一点同情和爱怜。
看上去毫不可怜啊。
手表上的压力值“刷刷刷”的涨，云暮晚看了眼阳台，看了眼手机，又看了一眼江雾斜，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这都什么事啊？
看着面前这个不应该出现在自己房间的人，云暮晚郁闷：“你还哭上了！”
比她这个当事人哭的还凶？
“呜。”吓得江雾斜眼睛也不敢眨了，就怕眼泪又掉下来，惹的云暮晚不高兴。
“你回去，明天我们再聊。”云暮晚有点累，她需要空出时间，来整理整理，“走门，走门回去。”
“不要……”
云暮晚：“江雾斜。”
喊大名果然管用。
“我，我回不去了。”江雾斜眼神有些躲闪。
云暮晚疑惑的看着他。
“钥匙落房间里，我从外面进不去了。”
江雾斜锁门，只要自己不在家，出去的时候房间是必须锁的，当他意外听到云暮晚与云升的对话时，才开始他并没有多在意，反而觉得有点不好。
可他隐约听到，要走，要离开这里，要换个学校……
这些细小的字眼时，在他脑子里自动拼成了一段话。
他几乎是不做思考的，顾不上一切的从阳台上翻过来，而钥匙确实落在了桌子上。
而云暮晚说的最后两段话，江雾斜听得最清楚了。
慎哥此刻还站立的趴在栏杆上，哼哼唧唧的担心着主人情况，有些焦急的想要过来。
“我错了，你不要赶我离开，你也不要走……”
“不会发出声音的，你让我待在这里嘛，我也不会上床的。”
江雾斜怕云暮晚还会赶他走，把他赶去客厅沙发上，于是先发制人的开口道。
“我就是想守着你，你要实在嫌弃我，那我从阳台再回去。”
“你……”
还敢威胁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江凛和程真真也才睡下。
云暮晚微微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江雾斜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她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压抑，却还是妥协了。
“算了，你先看一下慎哥，别让它叫了，回房间去，现在太晚了。”
再叫一会儿，明天等着被投诉吧。
……
夜里，两人一上一下都睡不着。
云暮晚从柜子里找了些冬天的被褥，扔给江雾斜让他铺在地上。
睡不着的原因不止乱成毛线一团的事情，还有个说好会安静，不发出声音，现在却话唠不停的江某人。
“晚晚，你不会走的吧。”
“晚晚，我也在啊，你喊我一声，我在的，我什么时候都在。”
“不信你喊一声。”
“我不会了，对不起……”
一直以来江雾斜都忘记了，鸟儿是会张开翅膀，飞向天空的。
那如果飞走以后，还会再回到这个地方吗？
云暮晚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要说话了，不然我会睡不着。”
这句话有用，江雾斜真不说话了，云暮晚也是真的累了，所有的事情不知如何解决。
她把头埋进大狗玩偶里，意识漂浮在半空中，昏昏沉沉的，哭过的眼皮酸涩无比，在一个眨眼合上的一刹那，终于如愿以偿的睡了过去。
云暮晚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以后，手腕上的表一直亮着。
从漫漫的黑夜一直到了天将泛白。